清晨，慈恩寺内。

“叩叩。”

“谁啊?”昭昭懒洋洋的躺在床上问道。

“无天，今日早课，师太传你同无法、无也三人前去。”

“知道了。”

自从白芷回转，她这方小破院，除了瑞香，就没人敢过来。

瑞香日日去上早课，抄佛经。自己则待在院子里，反正庙里无人敢过问，这会，老师太喊我们过去，也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

昭昭不喜欢文慧师太，总感觉皱巴巴的眼睛里面藏着很多复杂的东西，粘腻，压抑，似潮湿洞穴里，爬过的蛇。

昭昭老实穿戴好，就去敲瑞香的门，发现瑞香只是阖着门，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想必一早就去厨房帮忙做吃食去了，再去敲白芷的门，也是无人。

昭昭想着，还是自己一人先过去吧。

关上推开的门，就听身后声音，“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白芷姐姐都过去持戒殿了，大家都在等你，快过去吧。”

瑞香说着，拉着昭昭就往持戒殿冲。

“等我干嘛呀，你们念你们的，反正我去也是打打酱油。”

“小姐，好像有什么大事，师太要吩咐。”

昭昭踉踉跄跄的跟在瑞香身后，“能有什么大事?”

而后想起什么的，眼神一亮，“难不成，七皇子真的帮我求情了，然后我那便宜老爹，想着我在外孤苦，派人来接我回家？”

“小姐，没听说有人过来，倒是今朝，文慧师太收到一份信函。具体是什么事，大家也都在猜测呢。”

昭昭思索一下，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持戒殿，氛围比往常严肃，既没有嘟嘟的木鱼声，也没有朗朗的念经声，只听见文慧扯着嗓子说，“无法，你也忒无法无天了，你此次下山，乃主持师姐，为度众生所遣，结果你到好，什么都没做!你这是要做什么?造反么？是不是看主持师太不在了，想欺负我个老婆子…咳咳”

文慧高声训诫半天，到最后气促的咳了起来。

昭昭进门就看到站在文慧师太下方的白芷，一如既往的臭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一言不发，抱臂冷观。

文慧知道，白芷就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今天动气骂她，也着实是气急了，最近几日，只要想到小童的手，她就又愧疚又难受，白日念叨，夜里辗转难眠。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她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她实在看不过，这便借着师姐的信，找个由头，发作一番。

文慧抬头再看，昭昭大咧咧走进来，面色更是不好，“无天，这都几日了?早课早课不上，经文不研习，作业也不做。可是三年快到，小庙已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了？”

昭昭一听，笑了笑说道，“师太哪里的话，你也知我前两日摔伤，大伤未愈，全身疼痛难忍。

“可不是弟子懒散，而是师太慈悲为怀，心疼与我，这几日都不曾差人督促功课。”

“昭昭心里也一直记着师太的好，这不，今日听说师太开课，撑着未愈的身子，便过来了。”

文慧眼眉低垂，凝了她一眼，手掌不自觉的攥紧，内里排山倒海的怒火奔涌着，面上却不显分毫。

摔伤，贱丫头还真是敢说。

偏自己是谋算她性命的，什么都知，却要装作半分不晓。

几日不上课，自己提了下，还未发作，她倒好，直接一顶慈爱地大帽子扣下来，又明里暗里的说自己没找人督促于她，分明是默认于她。

先前还是个撒泼打滚的货色，怎地，摔了一次，越发刁钻刻薄了。

文慧冷笑道，“这么说，你倒是有心了?”

明明是个疑问句，昭昭偏装傻的接道，“谢谢师太褒奖。”

知晓在无天嘴上占不到什好处，文慧刮了她一眼，不再理会于她。

顺顺气，开始说起庙里的大事，“耀文和耀明已经被我派遣出去了，这两天不在庙里。你们呢，各司其职，有什么不懂的事，就去找你们耀武师姐。”

“是，师太。”一众弟子回道。

“今日特地召集大家，自然是有别的事告知。”文慧顿了顿，盘起佛珠继续道。

“慈恩寺乃是大启历史最为悠久，地位最为崇高的寺庙，近几年，因为路途遥远，往来不便。朝里、宫里的达官显贵们，不大爱来了，渐渐就显了颓唐之势。我知道因为这，很多弟子生出了别的心思，但是我劝你们早早收起那些个俗不可耐的想法。”

“今早，收到主持师姐手书一封，师姐说流年不利，星宿震荡，皇室子弟屡屡遭难，太后在京日夜难安，恰逢观世音菩萨涅槃日刚过，便派玲珑郡主协贵女们来我们慈恩寺斋戒三日，以求外朝平安，内宫安宁。”

“真的？”

“贵人们要来了?”

“郡主呐，想必是天仙一般。”

“郡主，那是多么高贵的人，我竟然有幸能见到。”

“不知道会来多少人。”

“她们都衣服首饰那都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文慧见下面的弟子惊叹起来，暗笑她们见识浅薄，将因为年迈微微弯曲的脊背，挺的越发直了。

“安静一下，师太说话，吵什么吵。”耀武瞅着文慧脸色，维持秩序的喊道。

众人马上安静下来。

耀武平素是不喜文慧的，慈恩庙里一直两派，一派是以文源主持为首，偏于研习佛法，念经打坐，还有一派则是文慧为首，耀文、耀明为辅，整日好逸恶劳，虚伪跋扈。

作为文源主持的大弟子，耀武明白，师傅圆寂之后，自己定是下一任主持，结果文慧把宫里打发的两个婢子，提拔成弟子，还将其中一人，取名耀文，成日在一众子弟间拔高她俩。

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日不知刮什么东风，在众弟子面前，提了自己一句，投桃报李，自己便也给她点面子。

“贵人来了之后，衣食住行，行走起卧，一概用度，你们都要万万仔细，切不可出了任何差错，不然贵人饶了你们，在我这也是不行的，听到了吗!”

“是，师太。”

众人回道。

“师太，东厢房废弃多年，是否要打扫出来。”耀武问道。

文慧思考片刻后，正色道，“贵人们，想来不会留宿山上，且把它收拾出来，免得贵人经过，以为我们怠慢躲懒。”

“是。”耀武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