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六从张府出来,七拐八绕的甩掉了张府的苍蝇,后又去分舵交代几句,才策马回客栈。
推门便看到自己主子,神思悠然,医书闲落桌上。
“主子。”
罗生安稍稍回神,“阿六,事情打点了?”
“主子,都已办妥。”
“嗯。”
“主子,京城来消息了。”
“月初大皇子、二皇子中毒,凶手当夜被斩杀,说是前太子敏德的旧部,对皇上怀恨在心,蓄意谋杀皇子。皇帝当场大怒,下令让沈萧彻查,又让人封锁皇子受伤的事。”
“小孟神医托人从京中递来消息,大皇子中毒太深,已无力回天。二皇子勉强留下一命,现已脱离危险。等他辞别荣亲王,便启程来慈恩。”
“嗯。”
“月中,太后派玲珑郡主协一众贵女,京畿出发,前往慈恩寺祈福,想必这两天就该到了。”
“月中的消息,为何拖延到现在?”罗生安黑曜的眸子亮了亮,不悦问道。
“回主子,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京中人人自危,官府和禁军各种盘查,加上暗夜阁在这个档口杀了个官,被有心人推到风口浪尖,现下总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消息能送出来已属不易。”
“稍后传我密令,总部一应事务暂停。”
“是,主子。”
罗生安将医书合上,“京中已有兴安寺,太后何必遣人来此。”
“主子是觉得,郡主来慈恩有蹊跷?”
“反常即为妖。”罗生安对太后并不了解,只远远看过,垂垂老妇通身气派,常年礼佛,檀香萦绕,半阖的眼神,睿智高深,让人见之难忘。
虽不知太后有何目的,然玲珑郡主,无用之人,想来掀不起什么风浪。
便又问道,“十乱形势如何?”
齐六苦涩道,“不好。”
罗生安了然。
当今圣上生性多疑,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定觉得有人要谋害于他,对十乱出手,试探于他,也属意料之中。
齐六继续道,“刘大人表面上以探视之名看望“王爷”,背地里又让人四处刺探巡查,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前两天,带来新的圣意,说是皇子遭难,圣上特让十乱打造一尊十丈金佛供奉。”
“秋收之期,百姓们刚有点存粮,还没捂热,眨眼就化为虚无。”
“先是苛捐杂税,又来十丈金佛。”罗生安黑眸邃深无底,声音飘忽淡漠,“圣上是要喝人血,啖人肉?”
“主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齐六想着民不聊生的十乱,痛心疾首。
“天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祖辈先训,何敢忘怀……”
“主子。”
齐六为主子憋屈,也为十乱憋屈,奈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的主子,已经被皇帝逼上绝路。
罗生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又让阿六打开窗户,任由凉爽的秋风,吹散掉,积聚一屋的郁愤。
心情舒缓片刻,罗生安清冷声音再起响起。
“阿六,今日去张府,可知张之涯为何要取小僧尼性命。”
“稍微提及几句,张县令只说是,小尼姑白日抢亲,打残他儿子张大龙,因此要小尼姑血债血偿。”
想着她细细小小的一团,弱不禁风的身子骨,罗生安眉头微蹙,“她能打残张大龙?”
“……”
小尼姑都把主子你打伤了,武功深不可测,别说打残,就是打死张大龙,也是动一动手指的事。
自从小尼姑上次伤了他们主子,在齐六内心,昭昭就是位隐世高手。
罗生安看齐六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是,小尼姑的媚术早已出神入化。
媚术?
难道他用了同一招对付张大龙?
罗生安黑眸里寒光微微一闪,“应该直接杀死,才不留后患。”
直接杀死?
齐六疑惑了,主子是说杀死小尼姑么,主子果然记恨小尼姑。遂建议道,“主子,纵使小尼姑武功高强,也不是无计可施,等小孟神医过来,拿两副药给她药倒,彼时,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主子宰杀。”
罗生安不满地看他一眼,冷冷道,“旁门左道。”
齐六一窘,垂下头,默默委屈起来,他也是想帮主子分忧,才堪堪提了意见,说起旁门左道,他还真的未曾有过,只是看过小孟神医如此行事。
罗生安原本想说“自作主张”,到了嘴边,觉得不妥,又换新词。
旁人都想部下知冷知热,唯独他不喜隐秘心事被人窥探。
齐六是几人里面心智最为通透的,很多时候自己稍微提及,他便懂了,但是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主子不喜,我便不提了。”齐六老实说道。
“阿六,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罗生安还是没忍住的提醒了一句。
怎么还提到规矩了,齐六看向自家主子削薄轻抿的唇。
主子,您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您说一半,留一半,让我去哪猜去。
“阿六,阿五可是在后山?”
“回主子,阿五带人去慈恩各地药铺,药坊寻药去了。”
“哦。”罗生安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主子,无事阿六先行退下。”
“可。”罗生安看着窗外说道。
阿六退下。
罗生安摊开医书,半天,又未看进一个字,思绪烦乱。定眸沉思须臾,取出匣中面具,出门去了。
两刻钟光景,人已来到慈恩后山。
“蠢货!”
教了半天的剑法,昭昭竟然半招都没学会,白芷气的大骂。
“白芷,你别老骂我蠢货,你骂着骂着,我可真的要变笨了。”昭昭拿着木剑比划着。
白芷看她弯着腰,曲起一条短腿,抖抖筛筛的用剑指着天,胸口一闷,大声质问道,“蠢货,你要干吗?干天吗?”
白芷气急,拔剑道,“我再打一遍给你看看。”
“白芷,你慢点,你刚刚打的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
学了半天,没学会一招一式,实在不关她的事,白芷行云流水的剑法,电石火光间打完,冗长繁复的步骤消失于无形,昭昭肉眼凡胎,别说招式,就是剑她都看不见。
你说,这种教法,谁能练会?
白芷侧目斜睨她一眼,慢悠悠说道,“给你看的,已经是最慢的了。”
“……”
昭昭惊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莫不是眼神不好。”白芷补刀。
“……”
大姐,你剑法快如闪电,你让我看什么?我又不是高清相机,能捕捉你每个精彩的瞬间。昭昭无语至极。
“白芷,要不你一招一式的教我。”
“刚才就是一招。”
“一招?”昭昭压抑胸口意欲喷薄的老血,她是看不见剑,可她被刃光闪的头晕目眩,那么多冷光扑面,没有几十,也有上百,能叫一招么?
猜度的说道,“你这招是不是叫九九归一?”
“不。”白芷正色道,“这叫万剑归一。”
万贱归一?
昭昭服了,扔掉木剑,坐在草地上耍起小脾气,“我不学了。”
“蠢货!”白芷看她这模样,心里也不舒坦,闷闷道,“我不教了。”
转身就回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