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惶乱之夜·飞舞的血匕首(中)18(1 / 1)九月荷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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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我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阿敏的妈妈,温柔似水惹人心疼的妈妈,怎么会自杀?!

“说起来,这件案子我并不陌生,”张警官说道,“是爸爸负责的案子,爸爸当时很感慨,他们曾经是同学,所以对阿敏妈妈的为人、性格方面,爸爸都算是十分了解的,但事实如此,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我的唇颤抖着,我说不出了话,发不出了声。难怪,难怪那天我提到阿敏的妈妈,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而傻傻的我,竟然——竟然还提什么认干妈这样的事!

我怎么,我怎么这么后知后觉?!

“张警官,”我说,“送我去电影院,我要看阿敏的妈妈究竟是不是自杀!”

“你确定吗?”他这样问我。

我忽然也愣住了。是啊,我确定要回到阿敏的过去,看她究竟发生过什么吗,会不会像我如今无法面对小雪一样,也会不能直视阿敏的眼睛。

“可是怎么办,我根本不相信阿敏的妈妈会自杀!”

“可是因为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要去窥探别人深埋于内心的秘密吗?!”

我惊讶于这样犀利的话语,这样针对我的犀利的语言,让我感到羞愤又委屈。

我气呼呼的下了车,狠狠地关了车门。

什么时候我跟警察成了队友,这样的念头可真是可悲又好笑。

这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原来我手里一直捧着,他送给小雪的鲜花,可是现在,就连这样的鲜花也不过是在嘲笑我的幼稚!

我把它们狠狠地丢向张睿要驶走的车屁股,呸,我才不稀罕坐你的车,竟然说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越想越气,我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想法,不要那么的光怪陆离,我不能错怪谁,不能再错怪谁。

当我被人推进了车里,安安稳稳的系好安全带,我才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许庸医。

他像个幽灵,而我就坐在幽灵战车上。

“许庸医,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明知道这样的话毫无意义,但还是不经大脑的说了出来。

“你打招呼的方式可真是特别!”他看了看我,然后发动了车子,他说,“听说男人的车的副驾驶位,都会留给最特别的女人!”

我冷着脸,没好气的说:“这种死亡VIP专座会有人稀罕才怪!”

许庸医大概被我怼的要吐血了,嗯,像他这种庸医,吐吐血应该会更加神清气爽,身体里流着的,八成都是努力把金钱从患者那里拿到自己口袋里这样的黑血!

他开着车,但并不是四处乱走,他像是知道我要去哪里一样。

我扭头看他,我说:“许庸医,你放我下去,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我相信我说这句话的神情相当的诚恳,但这个男人轻蔑的说:“这世上有哪里是我不能去的么,很抱歉,除了我不想去的,但凡我能去,我一定会去!”

跟这种人沟通真是好困难。

“是啊,谢谢,但是就靠边停车吧!”

“就安心的坐着吧,我知道你要去哪——张睿告诉我的,不过他也不要我问太多,所以虽然我很好奇,但是只要你想去,我就送你去!”

那么现在的许庸医是被张睿派来跟我和解的吗,我可没觉得有这样的必要。

“你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探寻别人藏了许久,努力尝试去忘记的秘密?”

“如果这秘密能帮助你解开困惑,帮你解开心中的郁结,我为什么要执着于好不好奇,隐不隐私?!”

没错啊,医生对症下药的时候,不是也要询问以往病史吗?!

我并不是拿谁的秘密出来嘲笑、卖弄、甚至非法获利,也绝对不会这么做,无论何种情况!

“其实很早就想告诉你,阿敏发呆或者沉默的时候,太过于用心,感觉是在思考一件很严重的事一样,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我努力回想再次相遇以来阿敏的一切。阿敏真的不再是十二岁的阿敏了,她变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她笑起来很牵强,她少了那些温暖岁月的温柔,也少了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该有的活力。

短信,阿敏每次收到短信,都会焦躁不安,甚至有些惧怕,她究竟是怕被我们发现,还是惧怕那短信内容?!

我想象不出有什么事情是非要瞒着我们不可的,所以我怀疑的,是短信的内容。

到了月下影院的地址,许庸医靠边停了车,他看着我,眼神里竟有些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说:“许庸医,你转过身去!”

许庸医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他还是转过了身去。

“时间大概两个小时,我不叫你的名字,你不许回头!”

“哦!”回答的十分勉强。

我背对着他往前走去,月亮在我的头顶,它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过去而逐渐的被地球的阴影遮挡。它看上去很亮,也很清晰,但我找不到吴刚砍的那棵桂树。

许庸医竟然倒着走过来追上我,他一手抓住我的胳膊,他说:“我的名字,许嘉言!”

“不许倒着走!”我白了他一眼,“往前走五百米,然后在那里等我!”

“但是我等的着急怎么办?”

“那你就数数呗!数羊、数牛、数牙齿都随便你!”

“我叫许嘉言!”他不死心,生怕我忘记了他的名字。

“知道了,许牙医!”

难不成这家伙是忽然有了羞耻心,终于明白被人叫做庸医脸上没有光彩?!

月亮藏了起来,电影院亮了起来。我迫不及待的跑了进去。

“大叔,我要三张票!”

大叔温和的笑着,收下钱,递给我电影票和手表。

“谢谢大叔!”

我奔向放映厅的门,轻车熟路的进了放映厅,坐到了熟悉的位置上,在这座神奇的电影院看得第五场电影,我决定去到阿敏的过去。

我迫不及待的开始,可是,四周一片漆黑,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我摸索着四周,想找一条出路,我有些害怕,害怕我回到过去的次数太多,而引起了什么反常,但是我并没有改变过去的任何东西啊!

忽然,头顶有束昏黄的光洒了下来,光的里面,飘着许多漂亮的泡泡,它们温柔的、徐徐上升,可是我不经意的一低头,却忽然看到这些代表着美好的泡泡当中,竟然有一把在飞舞的匕首,那匕首上滴着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来。

这或许只是阿敏的一个梦,只有梦才会这样不完整。

但这无疑是一个噩梦。

我四下里寻找阿敏的影子,可是,我看不到她。

阿敏,阿敏,你快醒来。

忽然我听到四周嘈杂的吵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样。

泡泡不见了,这一次,我终于看到了阿敏,她趴在床底下,床很大,是阿敏父母的床。十二岁那年去阿敏家里玩的时候,我见过,当时说过的话,如今记忆犹新,我说:“好大的床啊,真希望我也能睡在这么大的床上!”

我家的床是竹板床,一条一条约有两厘米宽的竹条钉在同样是竹子做成的架子上,中间的缝隙很大,夏天的时候我时常不铺垫子,这样就会有风吹进来,这样的床足够我一个人睡,但是一翻身,就会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所以那个时候的我很少做梦,我经常会在夜里被这些烦躁的声音给吵醒。

我记得阿敏曾经说过,她小时候犯了错就会跑到床底下,任凭爸爸妈妈怎么叫,她都不出来,结果到最后都是她赢,因为总是会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忽然之间掉下床,掉到她面前。

我那时以为阿敏家的床是有魔法的,但如今才终于明白,是因为阿敏的父母太爱自己的女儿,不忍她在冰凉的床底待太久吧!

我扶着床,探下身去张望,阿敏真的躲在里面,她捂着耳朵,她不停的流泪,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什么,我顺着她的目光寻找,是一个白色的塑料瓶,盖子上有颗红色的心,这是小时候我时常羡慕的泡泡水,原来那些泡泡,都是从这里飘散出去。

我听到了阿敏父亲的声音,他像是怒吼,他说:“带着家里的钱,你去跟他过日子吧,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恶心,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我要跟你离婚!”

我听到阿敏父亲离开的脚步声,我慌忙追了上去,在院子里,我看到阿敏的父亲摔门而去,而阿敏的母亲,她捂着脸,瘫坐在地上,痛苦哀嚎。

她说:“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

我蹲到阿姨的身边,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被自己最爱最亲的人不信任,这是一种再痛苦不过的煎熬。就像有次我不小心弄丢了钱,我的妈妈却骂我故意偷去买吃的了,她不容许我有半句辩白,她不相信我,从骨子里就不相信。

我看到阿姨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她一边呜咽,一边自言自语,她说:“对不起啊小敏,妈妈今天要先去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爸爸的话,妈妈虽然不能再照顾你……但是妈妈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但愿来生,你还是我的孩子……妈妈再照顾你,再爱你……对不起……”

我扑上去想抢夺阿姨手里的匕首,但是,但是,我就像是空气,我忽然弄不清楚,是她的身体穿透了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穿透了她的身体——我触摸不到那个时间与空间的一切,尽管我身在其中。

不。我只是不能触碰我想改变的一切。

我忽然发现我的脸上流满了泪水,我失落的,难过的对自己说:“原来、原来阿敏的妈妈,真的是自杀!”

我扭头看着地面,泪水啪嗒啪嗒落到了十二年前的土地上。

我害怕听到匕首刺破肌肤的声音,害怕看到鲜红的血液在我眼前蔓延,害怕看到阿敏不顾一切的扑到自己妈妈的身上,绝望的大哭……我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很讨厌我的母亲,但她总归是生我养我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她安好,我便觉得安心。

我无法想象阿敏忽然没了母亲的心情,我想象不出那段时间阿敏是怎么度过,我对阿敏的记忆,最后的记忆,就是在升入中学第一天,看到红色纸上写着的名字,她和小雪在一起,那时我还在笑,我想这俩妞真幸福,偏偏把我从我们三个当中分了出去。

阿敏的妈妈从我身边站了起来,我看着她,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如果我从二零一八年回到了二零零六年,我回到了那个时间与空间的交叠点,真真切切的回到了那个世界,我站在阿敏妈妈的面前,我会对她说:“阿姨,不要这样做,阿敏一个人该怎么办呢,她才十二岁啊!”

我会对她说:“一个小孩没了妈妈,她该有多么的可怜!”

我会抢走她的匕首,我会把她拉到卧室的床下,给她看吓得瑟瑟发抖的阿敏。

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面对曾经的过去,我无能为力。

阿敏的妈妈收拾了下凌乱的发丝,她洗了脸,整理了衣服,像是决绝赴死的武士,做最后的准备。

阿姨走进了卧室里,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门。我跟着阿姨,站在她身后,我多么希望这个真实的我,可以阻挡躲在床底的阿敏看过来的视线!我听到夜里十一点钟的钟声,我看向身后的墙,墙上挂着古老的挂钟,厚重的钟摆不停的左右摇摆。

院子外面的大门这时候有一些声响,然后有个男人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这时候我才发现卧室的灯光很暗,暗到我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

他溜进卧室的门,转身就把门闩插上,他嘿嘿嘿的阴笑着,像豺狼一样扑到了阿敏妈妈的身上。

我听见他说:“你终于想明白了,我这年轻的身体比那半老头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快来,我们做对逍遥快活的活神仙……”

我冷冷的看着那个男人对阿敏的妈妈动手动脚,他伸手去撕扯她的衣服,就在这个时候,阿敏的妈妈忽然从背后亮出了匕首,她疯了一样的朝那个贱男人刺去,但她只是个温柔似水的弱女子,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制服一个男人!

男人很快就抢过了她手里的匕首,叫嚣着、怒骂着,他恶狠狠地姿态原形毕露,我只看到他狠狠地把匕首刺向了阿敏的母亲……

匕首插进了阿敏母亲的肚子里,她仍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伸手去抓那男人的脸和胳膊,但男人却恶狠狠地将她推到在地,她的头,恰好撞到了椅子上,她就那样睁着眼,倒了下去。

我看到她的眼睛最后望着的,是阿敏躲藏的方向,但是我不知道,阿姨她,有没有再看到阿敏一眼。

我想阿姨真的是已经绝望至极,她约了这个男人,想跟他同归于尽,但她太弱小,她没能杀了他。

原来阿姨并不是自杀。

我紧紧盯着那个男人,他狠狠地盯着地面上的女人,他丝毫没有紧张,他咬着牙咽了两口口水,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有些旧的白手套,仔细的擦干净了匕首的把手,然后将它放到了阿敏妈妈的手里,就像是,她握住了匕首,自杀一样。

然后他用戴了手套的手仔细的擦拭地面,阿敏家的地面很干净,一尘不染,我看着那凶手擦干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然后打开门,退了出去。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我记得那一年,我升中学的那一年,下过一场很大的雨,我挽着裤腿,坐在竹片做的床上,摇晃着腿,玩房间里漫进来的雨水。

那时我们的房子都是平房,积水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及时的排出去。

我站在雨里,我感到绝望。

怪不得最后警察是以自杀来定案,因为根本找不到凶手行凶的证据,他擦掉了指纹,擦掉了鞋印,就算院子里的积水没有漫进房间,但门开着,雨水落到地上再溅起来,也会弄湿房间一大片地方。

就算他不精心的把鞋印擦拭干净,警察也不会提取到任何的鞋印。

我茫然无措的站在雨里,我犹豫着,我难过着,就算我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又如何呢,十二年前的案子,还会再翻案吗?

比这更让我难过的,原来阿敏那些没有来由的哭泣,都是因为家里父母之间感情上的事,原本那么幸福和睦的家庭,忽然变成了战场,无休止的争吵会让每个人都筋疲力尽。

阿敏,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起半个字的阿敏,说要与我们做姐妹同甘共苦的阿敏,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种难以形容的折磨。

怪不得,她说我们帮不了她。对于十二岁的我们,大人之间的争吵,我们确实没有办法解决。

但是阿敏啊,傻傻的阿敏啊,你哪怕说出来,只言片语都好,我们都会陪着你啊!

我站在雨里,泪水和着雨水,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夜里肆虐。

忽然,一道闪电打了下来,那个凶手,他又返回了这里,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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