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今天是个阴天,可能等一下还会下雨。
我陪同丁夫人出府,一路上,我不动声色的抬头看天,兀自感叹着。
天竟然晴了,连太阳都出来了……
我与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随从的几个丫鬟奴仆跟在马车旁边。
马车里就我们两个人,场面一度很尴尬。刘氏体弱多病不宜出门,曹昂又太小。丁夫人怕出什么差池,就把曹昂让给刘氏一会儿。
“听说你有个爹爹和弟弟都在明月轩里。”丁夫人开口打破着尴尬的氛围。
“是。”我恭敬地答道。
“听说你从小随父亲四处奔波以卖艺为生,肯定是吃过不少苦,去过许多地方吧。”丁夫人微微叹气,“比起你的经历,我的生活过得安稳多了。”
丁夫人突然悲天悯人起来,让我诧异了一番。
“卞妹妹,以后你嫁来曹府就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只要你安安分分,我也不会刁难你的。我只期望,我们妻妾能和平相处。”三句两句离不了“安分”二字,这位丁夫人是害怕我会闹什么幺蛾子吧。她到底是放心不下我这不知根知底的人,她放心让刘氏做妾,是因为刘氏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她也好拿捏。
丁夫人看起来和我前世一般大的年纪,却是个有能力的,一个人就能将整个曹府治理的井井有条,着实让人佩服。
“夫人放心,南嘉一直将和平相处奉为圭臬,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稳度此生。”我笑道。言下之意也是让她放心,我不是会生事的人。
“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丁夫人也就放心的松了一口气,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很快马车就到达洛阳城里香火最鼎盛的白马寺,进入白马寺还要爬上那高高的山门。
下了车,丁夫人让我戴上闱帽。我陪着丁夫人去爬那高高的台阶,爬到半截,丁夫人就有些疲累,步伐比原先慢了一点。
“夫人若是累了,可以先歇息一会儿。”我扶着丁夫人,关心道。
“不用,我们走慢点就行……看妹妹的样子,爬这么高的台阶似乎很轻松……姐姐真有些自愧不如……”丁夫人微微喘着气,慢步行走。
我沉默不语,扶着她慢慢地爬。轻风吹过,吹起来了闱帽的薄纱,露出了我若隐若现的半张脸。有一个很眼熟男子从我身边经过,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透过薄纱,那男子的样貌我只能瞅个大概,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索性就低头不去想了。
往下走了几个台阶,那个男子突然停住,转身去看那已经走远的身影。仔细回想刚刚看到的那面纱里半隐半现的一张脸。
依稀记得眉眼含秋,肤若凝脂,体态苗条,动之风流如牡丹,静之清纯似水莲,男子怔怔地看了半响,直到不见那抹人影。
跟在男子身边的宦官蹇硕见男子突然停下来,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刚刚经过的那个小娘子可是上次在宫里迷路的那个美人。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皇帝收回目光,有些失神的说道。
他身边的蹇硕一听,立马就反应明白过来。陛下是看上那位小娘子了。而且曹操杀了蹇硕的叔父,蹇硕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想要趁机报复曹操。现在机会摆在面前,他岂能放过。
蹇硕低头弯腰,一个计谋涌上心头,脸上露出奸诈狡猾的笑容。皇帝自然没有看到,一心只想着刚刚看到的美人。
白马寺和现代大多寺庙的构造是一样的。高耸的山门爬上去后,迎面就是白马寺的大门了。上书三个鎏金厚墨大字:白马寺,显得十分的有威严,刚进了正门,就是佛殿了。里面供着四大天王,普贤菩萨,观音菩萨,十八罗汉等,大大小小有百十于佛殿。每尊佛像前摆上香火供品,皆有高僧。来到这里的香客不敢高声言语,怕冲撞了神佛。香客们屏息凝神,嘴里念念有词。祈求家里平安的,或是祈求姻缘的。祈求完毕,叩首上香,非常虔诚。
我随着丁夫人也在佛像前叩首跪拜,我虔诚的对着佛像许愿。
神佛啊,请你保佑我爹爹平安长寿,保佑我弟弟平平安安建健康康的成长,保佑我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家,保佑我在现代的爸爸妈妈妹妹弟弟平安健康……
陪着丁夫人拜完佛之后,我就跟丁夫人告了半天假,去明月轩看爹爹弟弟和婉娘。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洛阳城里瘟疫横行……有好几家都染上瘟疫,死状很惨……”
“听说了,好像是聚集在洛阳城外面的难民带来的……”
“那些难民好像都染了瘟疫,我说怎么最近城门把守的很严,都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也不让城里的人出去……”
“不过还好朝廷派人将那些染上瘟疫的人清除了出去,禁止城外的人进来,这才制止住……”
“不过那些城外的难民可怜了,估计都难逃厄运……”
在去明月轩的路上,我听到了有关瘟疫的事情。
没想到我在曹府呆了半个月,外面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看来应该是制止住瘟疫的蔓延,曹府瞒得倒挺紧,我都不知道洛阳城里还有人染上了瘟疫。
难怪曹操最近没来看我,肯定也是忙着控制瘟疫。
瘟疫对古代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因为没有办法治。
我叹了一口气,瘟疫对平民百姓才是最可怕的,那些达官贵人染上瘟疫的几率很小,可怜外面的难民,估计都会难逃厄运……
“姐姐,姐姐……”刚进门,阿秉就迎了过来。
“阿秉,你最近好吗?功课怎么样?想不想姐姐?”我摸着阿秉的头,笑道。
“我想死姐姐了,姐姐可算是回来了。”阿秉抬起一双亮澄澄的大眼睛,一脸欣喜。
“我们一起去看爹爹吧!爹爹最近怎么样?”我牵着阿秉的手,一边走一边问。
阿秉有些吞吞吐吐,眼神飘忽不定,“爹爹他……很记挂你……”
“阿秉,你这神情有些不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姐姐?”我停下来,直视他的脸,狐疑的问道。
“姐姐……爹爹他最近得了很严重的病,一直发着高烧……”阿秉的大眼睛泛红,眼里闪烁着泪花。
“可看过大夫了?”我的心里涌出难以言说的担心,紧张的问道。
“看过了,大夫说爹爹染上了疫病……自从姐姐走了不到两天,爹爹就发烧昏迷不醒,他在昏迷期间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娘的名字……”阿秉的眼泪掉下来,哭的越来越凶。
疫病?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耳边回响着我在路上听到的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抓着阿秉衣服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眼睛顿时就红了,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咬牙切齿。
“是爹爹……他不让我告诉你……他怕你担心……”
不等阿秉说完,我就跑去了我爹的房里。
“姐姐,你不能进去……会传染的……姐姐你冷静点……”阿秉在后面追我。
“越泽哥哥,你拦着姐姐,不要让她进去……”
我不管不顾的冲到了门前,刚要推门进去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看我爹……”我拼命的挣扎,去踩身后人的脚,后面的人吃痛的向后退了退,却依旧抱着我不放。
“你冷静点,那是瘟疫,会死人的……你进去于事无补,还会送命……”身后的人低沉的嗓音带着隐隐的怒气。
我渐渐地冷静下来,冷声道:“放开我,我会戴上浸了药水的布巾进去,让我看看我爹……”
后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才放开我。
“姐姐……”阿秉追了上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越泽,“可有浸了药水的布巾?”
“等着我,我去给你拿。”越泽临走前还特意嘱咐阿秉,“看住你姐姐。”
越泽走后,我看着阿秉问道:“爹爹得病之前是不是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出去过?”
瘟疫肯定是有病原体的,不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得瘟疫。
“爹爹吃的东西和我吃的一样,我没有得瘟疫……至于去过哪里?爹爹好像一直呆在明月轩里……”阿秉苦思冥想,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爹爹好像出去过一次……”
“去哪儿了?”我揪住阿秉的衣袖,激动的问道。
“姐姐走后不久,爹爹说我们也是逃难来的,知道背井离乡,逃难的苦楚,他要出城去看看城外的难民,要给他们带些吃的……”
难民,瘟疫……这两个词在我脑海中盘旋,我松开揪着阿秉衣袖的手,眼里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