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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巷,承王府。

夜间的天,总比白天稍微高些。

这些时候天气一贯明媚晴朗,连带着夜间的风,都是阵阵扑面的温暖。

偌大的承王府中,此时夜宴正酣,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分列的宴席正中,几名歌舞伎者正在欢畅地跳舞,身姿若柳,姿态万千。忽而腾空跃起,忽而屈体斜倚,一颦一蹙好似也带了风情,时而多愁善感,时而欢心喜悦,变化多端,引人入胜。

而厅堂的一侧,正有伶人演奏乐曲,吹拉弹唱,应有尽有。伴随着铿锵雄浑的乐声,几名妙龄舞伎一曲舞毕,短暂的静默过后,宴席之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有赏”一个清脆的男声响起,随着他的声音,众人的掌声跟着慢慢地落下去。

有随侍在他身边的侍者匆匆跑到席中,引了那一众舞者退出去,紧接着音乐声再起,却是一阵舒缓的管弦之声。

今日,正是二皇子元恪,也就是承王殿下的寿辰,他向来不喜铺张,仅备下了家宴,谁知从早到晚,来贺寿者络绎不绝,虽推掉了一些贺寿者,但入席者依旧可观。没办法,只有临时加席,这才勉强稳住了众人心。

此时,那席间众人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元恪此时乐得清闲,伸手喝下一杯侍者方斟上的桃花酿,那酒方下肚,还没品出滋味来,外面却通报,说是萧公子来了。

在这洛阳城中,能称为“萧公子”的,不用去问,闭着眼睛去想都知道来者何人。元恪点了点头,再抬头,却见萧子杞已然被侍者引着,找了一个地方入席了。

他抬眼看去,见那萧子杞也正朝他看过来,二人眼光碰撞,却是萧子杞当先对他微笑起来。

元恪不太擅长应付萧子杞这般的人物,总觉得他笑得时候不怀好意。

低头又饮了一杯桃花酿,没尝出桃花的滋味,却只尝出酒的热辣,不觉咳嗽起来。

旁边侍者以为他如何,赶忙要为他拍背顺气,他却抬手挡去了:“无妨。”

这般说着,再抬眼,却见那萧子杞已然融入宴会气氛,此时正在与身旁的一个官员眉开眼笑地说着什么。

元恪沉下脸来,原本就没有心思过什么寿诞,这一下,更没有什么心思了。

等到酒过几巡,这寿诞接近尾声的时候,萧子杞突然自宴席之上站起身子,对着元恪拱了拱手。

“殿下,听闻承王殿下门客之中,有擅机关术者,能造木鸢和木马车,还曾做过机关人,与真人无异,不知殿下可否将那人请来,让大家见见世面。”

他态度非常诚恳,在座数人都跟着附和。这原本也没有多大事,元恪点了点头,便将那人给唤来了。

来人名叫岳柯,三十几岁,看起来五大三粗,其实却是个非常腼腆的汉子。他抱着一个包裹进门,来到席间先径自行了礼,才将那手中的包裹拆开,拿出数跟打磨光滑的木条,拼拼拆拆,便装出一只大木鸟,朝那木鸟身上拍三下,那木鸟展翅飞起,绕着柱梁转了几圈,这才落回地上。

早听说古时鲁班造木鸢载人,岳柯这木鸟虽不能载人,却与鲁班如出一辙,众人不禁看得呆了,半晌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掌声未落,那一头,岳柯却是又牵出一个木人,有头、有脸、有躯干、有四肢,头脸之上,岳柯似是蒙了羊皮,用了颜料画出一个女人面,这假人身上,还穿戴了时新的装束,若是在远处或者是晚上看,当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足以以假乱真。

见那众人都在瞅他这假人有什么蹊跷,岳柯很腼腆地又朝那木人身上拍了拍。那木人顿时翩翩起舞,姿态优美蹁跹,与方才的歌舞伎甚至不相上下。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就连曾经看过这假人表演的元恪也不免啧啧称奇。

这样一闹,却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宴席的气愤渐渐地降了下来,席间众人开始兀自抱团说起闲话。元恪乐得清静,亦跟着自斟自饮起来。

方才那个懂机关术的能人走时,还送了元恪最近新研究出的一个小物什作为寿礼。那东西外表做成球的形状,等到把它从稍高处抛下,这球立马裂开,窜出一只展翅开屏的孔雀,那孔雀是按真孔雀的模样制造,还上了鲜妍的颜色,无论近看远看,都栩栩如生。

元恪见这东西稀奇,那球中又是孔雀这般的鸟中凤凰,不免多看了几眼,多把玩了几下。身旁一个身材略胖的男人看见了,翘着小胡子微微笑道:“岳柯这东西造的真是稀奇,若不是有幸参加殿下寿辰,微臣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殿下,这岳柯,实乃当世公输班啊!”

身旁众人听这人说话,都附和道:“是啊,是啊,此能人真是古今罕有,殿下得此能人,真是可喜可贺。”

又言:“今日岳柯所演实在妙不可言,还请殿下多多赏赐此人啊!”

“是啊,殿下,岳柯这种能人,您一定要多多赏赐才行,您瞧他方才那木鸢,倏地一下都飞起来了,跟传说里公输般能载人的木鸢简直如出一辙阿!”

“是啊,妙哉妙哉,老夫活到六十来岁,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样的场面,真是三生有幸,死而无憾了……”类似种种,尽是一片夸赞之声。

而在这一片夸赞声中,萧子杞端着酒杯远远地站了起来,看见元恪也注意到他了,他双手向前举起酒杯,做出一个敬酒的姿势:“殿下得此能人,实乃大幸,岳柯之能,若能用在国家军事,帮助卫大将军排忧解难……”他勾了唇角,一双大眼睛亮亮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元恪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众人正等萧子杞接下来继续说些什么,他却蓦然一笑,生硬地转了话题:“殿下,你别光顾着赏赐岳柯,莫要忘了举荐岳柯之人,萧某可听身边的于大人说了,说楼大人举荐岳柯有功,却还没有受过什么赏赐呢!”

又扭过头看向身旁:“你说是吧,于大人?”

那萧子杞身旁此时正有一人,也站起身子,对着元恪拱手作揖:“萧公子说得甚是,论最有资格受赏的,除了岳柯,非楼大人莫属了。”

“哪里哪里,老夫怎敢因为这些小事,就要向承王殿下邀功请赏!”众人之中,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站起身子,赶忙对着主位置之上的元恪拱手作揖,又对着一旁的萧子杞和于大人行了礼:“萧公子,于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哪里言重。”萧子杞微微一笑,又看向元恪,“殿下,您觉得呢?”

元恪似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该赏赐的。”顿了顿,又道:“楼大人,听闻你最近方从徐州调任回京,本王这些时候忙于政务,也未曾给你接风。本王幼时曾受你教导,也算是你半个学生,一会儿宴会罢,且请留步,你我二人,便叙叙旧吧……”

这楼大人楼世忠早年些爱好中原文化,尤其一手丹青画得了得,他虽曾有幸指导过元恪运笔,但离“教导”还相差甚远。如今听到元恪这般说,老脸不禁一红,受宠若惊般的,连忙点头称“是”。

几番笑闹过后,天色渐晚,宴席渐渐地散了。元恪留了楼大人下来,自斟了一杯酒,抬手远远地敬了过去:“楼大人,这一杯酒,本王恭喜你调任回京。”说罢这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楼大人自方才元恪说要赏赐他开始,他便有些云里雾里的飘飘然,如今见元恪又敬他酒,他赶忙也跟着将那面前的酒饮尽了。

自打今年过罢年开始,他就像走了狗屎运似的,一路高升,不仅举家从徐州迁往洛阳,还从一个小小的郡太守,摇身一变成了治中从事史。可谓是喜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欢欢乐乐地将最后一口酒咽进肚中,楼大人的双颊染上酒醉的红晕。正待开口对着元恪叙些话,身后却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忙回头去看,却见萧子杞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说起这萧子杞,楼大人只知他与大魏渊源颇深,据说他的母亲元彩与当年已然不惑的齐王太子一见钟情,不顾世俗反对毅然嫁入南齐并生下了萧子杞,在当时的魏齐两国,那可是掀起过大轰动的。而这萧子杞……

楼大人扬头看去,见他一副如琢如磨的翩翩公子形象,再看那消瘦的身板,不禁有些惋惜。

早前听说南齐萧鸾篡位,大肆迫害高帝、武帝子孙,这萧子杞怕是为了避难,才流落到这大魏来的。萧鸾狼子野心,旁支篡位,若这萧子杞有些骨气,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更何况如今受了大魏庇护,正是个借兵南下夺回正统的好时机。可听人说着萧子杞却“安分守己”,一心扑在大魏的汉化事业上,为大魏汉化的推进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在这大魏日子过得相当舒适。当今陛下几次鼓励他借兵南下,恢复正统,他却装傻充愣,俨然一副要为大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架势。

不过,说实在的,大魏方迁都不久,百废待兴,楼大人一个文官看来,也的确并非伐齐的好时机。当今陛下几次借口伐齐未果,迁都时还曾主张伐齐,遭到朝中一致反对。如今旧话重提,结合国内形势,萧子杞如今不借兵正好,国人安生日子才过了几天,谁上杆子想要去打仗啊!

这般想来,楼大人不禁抬手抚了抚胡子,再看向萧子杞时,那眼中不免将他与“贪生怕死”划上了等号。

那萧子杞走过来挑了一个离元恪比较近的位子坐了,首先举着酒杯遥遥地敬了元恪和于大人。

那元恪饮下那一杯酒,脸上带了笑意:“别人敬酒都有个由头,你却只管敬酒,连个理由都没有。”那元恪歪着头,露出几分乖巧:“你说是吧,萧兄?”

元恪长得英俊和气,与萧子杞带了五六分的相似。但萧子杞从未觉得这样的相似是一种好事,尤其是在元恪这般乖巧地看着他的时候。

萧子杞敛了眉眼,眼光所及,正好看见元恪那条天生患有腿疾的腿。

那元恪见萧子杞做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兀自地笑了笑,也不难为他,自顾自地与楼大人说笑去了。

这般寒暄了几句,楼大人已经不似方才面对着元恪时那样紧张了。只见他抬手举着竹箸夹了一片羊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以后,才辅以一口桃花酿咽下,看起来怡然自得。

那元恪见此,微笑道:“楼大人,厨房还炖了鸽子煲,听闻你平日最爱食鸽肉,承王府的厨子做得鸽肉最好,你一定得尝尝!”

那楼大人闻言,赶忙千恩万谢了。这时候,恰巧有丫鬟端了食案过来,好巧不巧,正是方才元恪口中所说的“鸽子煲”。那楼大人等到面前的小丫鬟布完菜,掀开那汤盅,顿时一阵鲜香扑鼻,正待取了汤匙品尝,那一头元恪却又开口了。

“楼大人,听闻令媛已到适婚年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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