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岐心里也早就算好了要到勤政殿再走一遭的,自己的黯石福至玉佩是故意丢下的,因为在后殿换衣物的时候,便听德全过会儿圣安瑞嘉公主会来勤政殿谢恩,他本想着是留下玉佩,再折回来一趟,这样便能再会一会少婈,没曾想自己在长廊上却刚巧遇上了她。因为兴庆宫宴席上的事,少婈对他已有许多成见,所以这回二人也是话不投机。
魏岐只是单单从浅霜的口中推测出少婈是一条蛟龙,是当年从洯都龙庭逃走的余孽,若是不诛杀她,日后会成为祸患,而浅霜自己也不能确定少婈到底是不是当年的那条蛟龙,只是听从自己父君的差遣前来实施刺杀的任务,却不料自己情急之下漏了马脚,反被少婈将了一军。
何况魏岐本来也就没有完全信任浅霜所的话,而且在遇到浅霜之前,他也从魏翊煊那里悄悄领命去查探少婈的真实身世,到底,魏翊煊对少婈的身份产生了很多怀疑,或者是好奇。因为少婈和蘅汀一起到长安之后,便称裴国师是她们的叔父,而她们早年是在山中修行的,既然从这两个姑娘身上查不出什么,那便从裴国师身上往下查,不定也能查出些什么。
其实要去查裴国师的过往,也是魏岐一早就想做的事,因为据上一任隐卫的尊主临死之前交待过,自己的父王,也就是废太子襄平王魏翊焕的死因是与这个裴国师有关系。只是如今自己的王府里住进了那个随时会因为沉不住气出来闹事的浅霜,他也分不开身再去查这些事了,而且自己的皇叔魏翊煊如今也与少婈关系复合了一些,也没再提要去查少婈身份的事情。更何况少婈如今都被嘉顺王夫妇认作亲女了,往后对外对内,她都是景氏的女儿,什么身份过往都不必深究了。
只是今日魏岐折回勤政殿后,言行举止都不同于常往在人前的样子,似乎有些刻意了,要知道满宫里的人都了解他们认识的建业王殿下向来是冷漠疏离不苟言笑的,可是今日明显话有些多,也宽和了不少,不过魏翊煊却不会觉得奇怪,因为私下里的魏岐在他面前偶尔也会像个孩子一样乖觉的。
勤政殿里等少婈来谢恩之后,也就没有旁的人再过来求见通传,殿里只留下魏翊煊、少婈和景昱三个人。魏翊煊自己也了,关上门也都是自家人,不必再拘礼,而少婈本就不大拘于礼数,又对这个初次谋面的三哥哥很是亲切,所以景昱也不再拘礼,此时也算打开了话匣子。
景昱起了边关驻守之时遇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惹得少婈哈哈大笑不止,魏翊煊也忍俊不禁,只是少婈的关注都在景昱身上,浑然忘了要与魏翊煊多几句话,魏翊煊的心里有些泛酸,更有些嫉妒起景昱来了,还在心里懊悔着不该依着少婈的意思将景昱也留下来一起用膳。
“陛下,贵妃娘娘在殿外求见。”这时德全从殿外进来通传道。
魏翊煊想着确实也有两日未与樊贵妃相见了,于是问道:“贵妃来可有何事?”
“那倒没有,只了今日陛下难得清闲无事,便想过来与您一道用膳。”德全答话道。
少婈听是樊贵妃来了,于是扬声道:“德全快去把贵妃娘娘请进来吧,外头冷,仔细别冻着她了。”
魏翊煊也点点头便让德全去了,可是心里却着实不情愿,本来多了一个景昱就已经很阻碍他与少婈单独相处了,现在樊贵妃也来了,这顿午膳是要热闹了,可是再热闹也不能如他所愿。
樊贵妃是来陪魏翊煊用膳的,却也不是空手来的,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都提着食盒而来,想来是在昭阳殿里做了些吃食和菜肴一道来了,这让魏翊煊更无法拒绝了。樊贵妃进令向魏翊煊请安之后,景昱便起身向樊贵妃行了礼,少婈也正要打算行礼时,却听樊贵妃笑着道:“妹妹无需多礼,你如今贵为公主,合该是与本宫一个位分品级的。”
“贵妃娘娘客气了。”少婈施了个平礼微微笑道。
“陛下,臣妾也是昨日午睡醒来后才听少婈妹妹被您册封为公主了,而且如今啊,少婈妹妹还是嘉顺王府的亲女了,按着亲戚关系来,也的确算是臣妾的妹妹了。”樊贵妃温言细语地道。魏翊煊点点头微微笑着。
少婈想了想自己怎么就与樊贵妃攀上亲戚关系了呢,只听景昱在旁边低声附耳道:“妹,我们的二嫂嫂便是贵妃娘娘的堂妹,所以我们与樊氏是有姻亲关系的。”如此一,少婈才想起原来是这层亲戚关系。
樊贵妃转脸看向景昱又笑着道:“车骑将军是何时回来的?一路倒是辛苦了,不知大将军在军中身子可还好?”
景昱见樊贵妃一来便问起了自己哥哥在军中的情况,于是便回道:“大将军在军中一切安好,此番臣回来,他还托臣向陛下和娘娘您带句好。”
一阵寒暄之后,樊贵妃才想起过来勤政殿的正事儿,本来是打算着来和魏翊煊共进午膳的,可是听魏翊煊少婈与景昱也要一道留在宫里用膳,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面上强笑着道:“本宫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精致的菜品,少婈妹妹和将军也好一起品尝品尝。一来是为了妹妹加封庆祝,二来也能为将军接风洗尘。”罢便吩咐着宫人们去布置午膳了。
“贵妃有心了。快坐下歇一歇。”魏翊煊出声关切地道,俨然一副体贴妻子的夫君模样,少婈见此,心里像是被打翻了醋碟,可是到底,她也是没资格吃这些醋的,她早就应该把对魏翊煊的感情给放下的。
午膳很快便被布置好了,四人一同落座,也没有分席而坐,倒真像是寻常家宴一般。这顿午膳,满桌菜肴,却都吃的索然无味,各有各的顾忌和心事。
樊贵妃倒是借着这顿午膳跟少婈来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对着少婈不只是客气,还有无端赌亲热。这倒让魏翊煊以为樊贵妃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着少婈,这样若是以后他再想将少婈册封为妃,也是能得后宫和睦的。毕竟早前上官谦若在世的时候,这个樊绮柔和上官谦若也是相处的如同姐妹一般,从未争风吃醋过。
只是他到底是不知道女人之间私下里的战争都是怎样的,而表面上不仅维持的没有硝烟,甚至还很平和。
少婈用完午膳,便有些坐不住了,就给景昱使起眼色来,她虽然对魏翊煊还有些感情,但是既然不愿意入宫为妃,也就不该再像从前一样常常入宫来,其实少婈自己也很疑惑,为何受了重伤昏迷醒来后便对魏翊煊变的冷淡了呢,也许是那日在昭阳殿里与樊贵妃的一番话吧。
既然上官皇后已经故去,那樊贵妃就算是魏翊煊的妻子了,她更不应该去介入人家夫妇之间,在这一点上,少婈还是很清楚自己的立场的。
景昱见少婈的意思也是想早些离开,于是想了想,便对魏翊煊道:“陛下,臣略有些不胜酒力,此时倒有些乏得很,若是陛下无事,臣便先告退了。”罢揉了揉额角,像是真的不胜酒力一般。
少婈心里暗暗笑着,没想到自己的这个三哥哥还真是浑身是戏,来就来便演起来了,于是没等魏翊煊话,便顺着景昱的话起道:“陛下,三哥哥不胜酒力,我还是先送他回去吧,昨日母妃还邀请了蘅汀和希羽,要我们姐妹三人一道去王府吃宴席的,顺道我也能将三哥哥送回去,便就不在宫里耽搁了。”
魏翊煊本来想直接允了景昱告退便也罢了,没曾想少婈也这般急不可待的要走,于是正犹豫着呢,少婈向一旁的樊贵妃递了个眼色,又用手指在桌子上偷偷比划着要走的意思,樊贵妃当即便领会了,于是灵机一动,心生一计上来。
“陛下,您今日反正也无事,不如陪臣妾去北宫看看太妃她们,也算表表孝心。”樊贵妃提议道,想起那北宫里几位太妃当年也为了让魏翊煊继承大统在先皇的枕边了不少好话,如今虽没有太后,但是魏翊煊也是应该常去北宫里走动的。
魏翊煊见此也不好再什么,于是也不再想着留着少婈再吃些茶点,只得道:“那少婈和景昱,你们两个便早些回王府去吧,朕与贵妃也得空去北宫看看几位太妃。”
少婈听后连连谢恩,并又对樊贵妃眨了眨眼睛以示感谢,景昱正佯装着醉意,便被少婈半搀着告退而去了。
樊贵妃见少婈如此不留恋着和魏翊煊相处的时光,还那么急着要走,心中对少婈的好感又多了几分,却见少婈朝她使眼色和眨眼睛的样子,她又觉得少婈的确是个率真可爱的姑娘。
少婈和景昱刚出勤政殿,景昱便酒醒了,却又十分好奇地问少婈道:“妹,你和圣上向来不都是关系亲厚的吗,怎么此番竟那么想急着离开呢?”
少婈先是不作答,却反口问道:“三哥哥,你是如何知道我与圣上关系亲厚的。”
景昱舒展眉眼笑道:“你从前还是圣安郡主时,军中便有传言你与圣上关系亲厚,颇受恩宠。而且昨日我回王府后,父王和母妃也起你与圣上的关系的确很亲厚。”
少婈没想到凡间传播消息的效率竟然要比军情战报还要快,她和魏翊煊都被传得人尽皆知了,什么叫作她颇受恩宠,明明是她先救了魏翊煊一命,尔后又南下除患,她得来的恩宠奖赏也都是应当的啊。
“三哥哥莫要信他们胡,我与圣上只是君臣关系,左不过是我早前救驾有功罢了。所谓论亲厚,我们身为臣子也是要有眼力见儿的,今日贵妃娘娘在旁伴驾,我们哪里还有强留着不走的理儿。”少婈絮絮叨叨的道。
景昱见少婈的也有道理,再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便又笑道:“那就怪三哥哥我乱了,方才也是我没有眼力见儿的。没有妹妹你考虑的周到。”
“三哥哥,你也惯是个油嘴滑舌的。”少婈嗔笑道。
景昱笑得一脸和煦温暖,想了想才道:“来也是凑巧,昨晚我也路过国师府,只是当时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妹妹住在国师府里面。”
虽少婈来长安不久,但是她也是知道的,若是从城门处进来再去嘉顺王府是断断不可能再绕行到国师府的,于是便问道:“三哥哥昨夜不是刚回来吗,怎么还能绕道从国师府经过呢?”
景昱笑道:“来也是赶巧,昨晚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遇上一位道长,是裴老的道友,只是许久不来长安,我怕他不认得国师府的路,于是便先将他送到国师府,我再回的王府。”
“你是那位名号为玄青山饶道长吗?”少婈笑问道,紧接着又道:“没曾想还真是巧,玄青道长倒是与三哥哥你一道进的长安城。我昨日还听母妃你怕是要到夜里才能回来的,没曾想回来的还挺快。”
景昱点点头笑道:“的确是玄青道长,昨晚我们没赶上城门关闭之前到,若不是我亮明了身份,道长怕是要在城外过夜了。”
兄妹二人边边走着,相谈甚欢,倒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一般。
国师府这边,蘅汀和希羽想着今日要去嘉顺王府吃席,于是刚用过午膳便回房中张罗着要穿哪一套衣服前去,看来也是十分隆重对待了。
“姐姐,早晨长姐出门的时候,你还跟我打赌长姐不会在宫里用午膳,会快去快回的,你看看现在都几时了,她也没回来。”希羽看了看外面道。
蘅汀微微摇着头道:“到底是我失算了,我原想着姐姐与圣上的关系也大不如前了,依着姐姐的性子,定是不会在宫里多做逗留的,更何况近日以来,姐姐在宫里不知出了多少事。”
“那长姐到现在也没回来,会不会又遇上了什么事。”希羽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那浅霜如今也在长安城里,随时都会对少婈下手。
“不会的,姐姐带着阿钧呢。”蘅汀肯定的道,阿钧的道行和少婈加在一起,还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