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前脚刚走,鱼鱼和梅妖就从石滩后面的林子里钻了出来。
鱼鱼心有余悸:“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就要被祝融三哥抓住了。可惜没能跟阿咸说上话。”
梅妖恍然大悟:“他就是凶神祝融啊,确实一看就不好惹。阿咸就是那个跟着他的小姑娘?真有胆量。”
“那当然,阿咸是我表妹。我们鱼族都是好样的。”
“是么?那你怎么怕祝融怕得要躲起来?”
“……”
句芒看见他们,边挥手边跑过去:“刚准备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是我先找到的你,”梅妖纠正道,“你在水里泡着,我勉强把你拖到石滩上,实在没力气了,就撇下你去找鱼鱼。可巧鱼鱼就睡在上游石滩上。我叫醒她,带她来拉你,刚好看见你跟凶神祝融说话。鱼鱼怕得瑟瑟发抖,我只好陪她躲在林子里没出来。”
鱼鱼翻个大白眼:“我哪儿怕了?明明是你自己吓得哆嗦。还没跟你算账呢,我是晕倒了不是睡着了,你就不能温柔点叫醒我?上来咣咣咣几个大耳光打醒我,有你这样的么?”
“就这样,不满意啊?枉我还帮你把衣服弄干了。要温柔的,你找句芒去。”
鱼鱼不理他,问句芒:“刚才你们说了什么?阿咸和祝融三哥怎么也在这里?”
句芒说:“南天门在这附近,他们出来遛弯。祝融三哥让我们等一等,他去找无上仙师打探吴姖天门的事情,好让我们有个准备。他明天或者后天来找我们通报消息。”
鱼鱼不由感慨:“你三哥就是你三哥,凶归凶,办事一向周到靠谱。对了,你说南天门就在这附近,那这里是哪儿呀?”
“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泽山。素溟跟人间有几个相通处,离南天门最近的就是泽山了。”
“这泽山有什么特别之处?”梅妖好奇地问句芒。
“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有些精怪在此居住罢了。”
——
——
当晚在石滩后面的泽山树林里露宿。
明亮的月光穿过疏朗的树影,流淌在脚下,如一汪空灵的清泉水。
三三两两花精草妖,小小的个子,伸展着半透明的身子,从花草丛中钻出来。他们有的远远围观句芒他们,咬着手指满脸好奇;有的欢脱地四散,在月光中嬉笑打闹,洒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有的追逐飞舞的萤火虫,撩拨散步角虫长长的触角;有的摘来叶子四处辛勤采集露水,带回去酿酒。
一派安宁祥和。
梅妖挑了棵最高的树,倚在树梢一边打瞌睡一边晒月光。
句芒变出两朵打着卷儿的荷叶,分给鱼鱼一朵,钻进去,卷好,就成了两个飘着荷香的睡袋。
鱼鱼突然吃吃笑了。
“你笑什么?”句芒问。
鱼鱼说:“考考你。我睡在荷叶里,猜一道菜名。”
句芒也笑了:“那是荷叶蒸鱼,’荷香海上鲜’吧。”
鱼鱼砸吧砸吧嘴:“好久没吃东西了。我是说,凡人煮出来的东西。他们手怎么这么巧,做出来的东西这么好吃?”
“大约因为凡人生活不易,苦中作乐。做些美味吃食犒劳自己,也是一种安慰。”句芒瞎掰了些话。
又想了一阵,觉得累得不行,便跟鱼鱼说:“好久没休息了,睡吧。”
回应他的是鱼鱼的呼噜声。
他笑了笑,闭上眼睛,一头扎进黑甜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有人一边推他一边小声叫:“句芒,醒醒!句芒,醒醒!”
睁开惺忪睡眼,却是鱼鱼在推他。
他揉揉眼睛坐起身:“怎么了?”
鱼鱼凑到他耳畔,轻轻说:“我有话对你说。梅妖在上面树顶,我不想被他知道,你跟我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鱼鱼说话时凑得非常近。樱唇微启,谈话间,温暖微湿的气体混杂着花草香气,轻轻触碰着句芒的耳垂、脸颊,句芒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耳垂游走到脸颊、沿袭至脖子、颈下、胸口、心间,暖流过处留下麻酥酥的痒、暖呼呼的烫,舒服地让人沉沦。
夜风袭人,暖香醉人,人自沉醉。
鱼鱼伸出手,柔嫩的指尖轻轻挽住句芒胳膊。句芒觉得脸发烫,脖子发烫,浑身上下都发烫,被鱼鱼的手轻轻搭住的胳膊尤其烫。
心怎么突然跳得这么快?噗通、噗通、噗通,好像欢喜地要跳出来一样。
怕被鱼鱼发现自己的异样,很像看看鱼鱼,又忽然莫名其妙心虚不敢看鱼鱼。
句芒悄悄用眼角喵鱼鱼,她似浑然不觉,只轻轻挽着句芒的胳膊,往密林深处走去。她略略低着头,微微眯着眼,眼角温柔地下垂,嘴角噙一抹浅浅的笑,似喜还恼,似娇似嗔。
“你偷看我做什么?”鱼鱼突然开口,说完又似后悔,害羞地别过头。
句芒只能看见她微微发红的耳垂,剔透地像是能看清里面的血管;还有粉嫩的后颈,一道温润的弧线,弧线末端消失在衣领下。
讨厌的衣领。
“你还看。看什么看,讨厌。”鱼鱼的耳朵更红了,脚步却不停。
句芒赶紧目视前方,目不斜视。
鱼鱼却又转过来,凑到他耳边,伸出一根指头,弹一弹他额头:“叫你别看,你就不看啦?真是个呆子。”
句芒脚下一顿,停了停,问:“那,那我到底是看好呢,还是不看好呢?”
鱼鱼羞红了脸,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你个呆子……随便你啦。你要是想看,那就看呗…...”
说话间,已经走入泽山深处。周围的树越来越高、越来越密,脚底的落叶越来越厚,露水越来越重。四处越来越安静,虫鸣少了,花精草妖不见踪影,只有巢中鸟儿睡梦中偶尔一两声啾唧,打破林间粘稠的夜色,很快又恢复平静。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嗯,我们到前边说。”
“我们走了很久了吧,前边是哪里?在这里不能说吗?”
“讨厌了啦。有些话,当然要悄悄躲起来说呀。”鱼鱼横眼斜扫句芒,眼波中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媚。
前面树丛中出现了一小块空地,空地间有一座精巧的小木屋。
“我们到那间屋子里说。屋子很干净,里面有张大床,挂着花边的帐子,铺着锦缎的床褥,又柔软又舒服……”鱼鱼越说越小声,最后变成了咬着句芒耳朵的软软糯糯的低语呢喃。
一边说,一边温柔地推着句芒往小木屋走。
句芒定住脚不走了:“你怎么知道哪里有间小木屋?”
“下午我四处转找野果的时候发现的。走嘛,走嘛……”
“什么话,非得到木屋里说不可?”
鱼鱼的双臂攀上了句芒的脖子,像柔软的海草攀住游鱼的躯干。
她半是撒娇半是嗔怪,轻轻啃着句芒的耳朵,声音甜蜜地像粘稠的蜂蜜:“你呀,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有些话,就是要躲起来,躲到床上说的呀……”
然而句芒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不去。”
鱼鱼愕然,继而更加娇媚地邀请:“你害羞啦?来嘛,为什么不呢?你不喜欢我吗,我不好看吗?”
句芒笑了:“你的确好看,比真正的鱼鱼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