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破晓，林间光亮起来，一缕阳光探头探脑地从小木屋的窗口跑进来。小满赶紧拉上窗帘，不让强烈的光线照到虚弱的大满。

蚕茧里的大满发出一身呻吟，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小满放大的脑袋，眼圈又红了，一层水汽在瞳孔处蒸腾而起，凝结成水珠——小满又哭了。

大满想笑一下，但嘴唇干得紧绷绷，也没有力气笑出来，只能勉强动动嘴唇：“爱哭鬼，别哭啦，我这不还活着嘛。”

转转眼珠，看见小满后面站着一只高高瘦瘦的男妖，一只圆润可爱的女妖，还有一个，仙人？！

小满赶紧解释：“是这位句芒仙人救了你。这位是梅妖，这位是玄鱼，呃，妖仙？仙妖？反正都是来帮忙的。”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不认识的妖，还来了个仙人，但大满元气大伤实在太虚弱，没力气追问，只挣扎着道了声谢，又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句芒对小满说：“既然你姐姐醒过来了，想来已经无甚大碍。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晚上再来给你姐姐换药。”

又交待了小满一些注意事项，叮嘱晚上还要按昨晚一样准备药材，便和梅妖、鱼鱼一起出了树林，回到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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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都在等祝融。

从早到晚，梅妖捡石子打水漂消磨时间，小半个石滩都被捡秃了。鱼鱼和句芒坐在河边聊天打发时间，把从小时候到满一千岁的大小糗事都讲了一遍，聊无可聊，干瞪眼发呆。

日暮西山，月上中天，句芒拍拍屁股站起来：“祝融三哥今天应该不来了，明天再等吧，我们去看看大满怎么样了。”

还没到小木屋，就看见小满远远地迎过来，高高兴兴地喊：“姐姐好多了！”

确实精神多了，昨晚干枯的头发恢复了柔亮的乌黑光泽，皮肤不再皲裂，细腻了许多。这下才看出来，大满也是只很美的魑魅呢。

小小的花精草妖们成群结队地送来草药，柞蚕姑娘也来敲门。跟昨晚一样，句芒炮制了一锅膏药，小满和鱼鱼帮着换药。伤口正在逐步愈合，情况比昨晚好了许多，不需要再严严实实裹蚕茧，只把伤口包扎起来就行了。

处理完毕，大满半躺在床上休息，小满端来一葫芦甜浆，倒在叶子卷成的杯子里，请大家喝：“前阵子摘的野桑葚，太多了吃不完，我就试着酿了桑葚甜酒。尝尝吧，可好喝了。”

梅妖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好喝！小满啊，你用错方法了。你应该请句芒喝甜酒，把他灌得死醉死醉，拖过去炖汤，哪有不得手的道理？变成鱼鱼去勾引——嗷！你踩我干嘛？！”

鱼鱼见小满尴尬地不知所措，眼见这又要红眼圈了，连忙狠狠地踩了梅妖一脚：“就你嘴巴大，一边喝甜酒还能一边说话。”

句芒也脸红了，不知是羞的还是甜酒熏的，强硬转移话题：“大满，你是怎么受伤的？”

“昨天傍晚，我出门去散步，想起南边山谷里的野葡萄莫约熟了。小满爱吃葡萄，我就走得远了点，去摘些葡萄，”大满回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回来的时候，我远远看见南天门的方向在闪光。”

南天门是仙人出入凡间的通道。说是门，其实是一座几丈高的大牌坊，宽度可以伸缩，由完全闭合到数百丈宽不等。通体用汉白玉砌成，在仙气加持下金光闪闪。它悬浮在离地面百丈高的空中，防止凡人和寻常小妖误入——凡人和小妖到不了这么高的地方。门洞周围祥云缭绕，云层里站满当值的守门天兵天将。

天界的仙人要到凡间，需得出示名牌和通牒，当值门将验证确认后，会有一道彩虹出现，连接南天门和凡间地面，仙人可以顺着彩虹滑下去。若是在凡间的仙人要回天界，念出南天门的通行口令，自会用彩虹出现。沿着彩虹走上去，再次出示名牌和通牒，门将检查后才可以进门。

最早是没有彩虹的，仙人得自己腾云驾雾飞上飞下。近几万年来，天界的仙人越来越弱，不能掌握飞天术的仙人越来越多，迫于无奈才加设了彩虹。当然，有能力的仙人还是喜欢自己飞的，比如祝融。

小满给大满倒了杯桑葚甜酒，大满抿了几口润润喉咙，继续讲：

“平时也见过南天门闪光，但都是大白天，闪的是金光。当时天色已经暗了，那边闪的光是白惨惨的青白光，蒙着一股黑气，跟鬼火似的。我觉得很奇怪，仙家地界怎么这样鬼气森森的，就走近去，想看个真切。”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拢拢被子，停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还没走到南天门下面，南天门上突然甩下一道彩虹。它本来是七色彩虹，我以前远远望见过。但是我昨晚看见，那道彩虹不发光，上面黏了一层黑漆漆的东西。我刚想凑前再看仔细些，一队魔军骑着魔马，踏过彩虹冲了下来。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一个魔兵发现了我，甩起鞭子一下把我卷了起来。我只觉得锥心的痛，便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魔军？你确定？”句芒讶然，天界怎么会跑出魔军来。

大满肯定地点点头：“我确定。几十年前幽冥城主寿辰，办过一次魔军阅兵，我也带着小满去凑热闹看过的。”

小满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看过。那些魔军很好认，全身上下黑漆漆，还罩着一层黑气，我看一眼就浑身哆嗦，绝对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莫非天界出了什么事？祝融哥哥今天没来，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句芒再问：“请问南天门怎么走？我想去看看。虽然我从南天门出来过几次，但是我不认路……”

大满说：“从这里一直往南走，走十几里，就能到南天门了。”

“好的，谢谢。”

“客气什么，如果找不到，就让小满带你们去。是我们该谢谢你们救命之恩呢。”

鱼鱼一拍胸脯：“怎么会找不到，虽然我没走过南天门，但我方向感好呀。”

梅妖笑嘻嘻地说：“真要谢呢，就给我们几葫芦桑葚甜酒呗。”

小满真的就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木箱里铺着干草，干草里埋着大大小小几个葫芦：“都在这儿了，你们全拿去。”

句芒赶紧推辞：“他说笑呢，你们留着自己喝。不打扰你休息养伤了，我们先行告辞。”

一仙、一妖、一披着妖气的仙心事重重地出了小木屋。

鱼鱼安慰句芒：“祝融哥哥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我们明早就去南天门看看，好不好？说不定呀，我们刚到南天门，恰好遇上祝融哥哥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