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陆清尘扶着赵磊一起走在马路上。他的身子很重，两个人又有不小的身高差距，陆清尘一下子没扶稳，和他一起跌坐在地上。

她连忙爬起来确认赵磊有没有受伤，他却坐在地上再度失声痛哭起来。

“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我爱她爱到了骨子里！你知道吗，陆清尘？”

这是赵磊第一次直呼她的姓名。

“我知道，我知道，我送你回家。”

“我哪里还有家？我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没了家，没了亲人，也没了爱人。我拼命想，拼命想，依然想不出来我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希望！”

“你还有自己，你还有朋友，你还有妈妈。”

“我什么都没了，我好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先不说这些了。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想不起来了。”

“你不记得自己住在哪里？哪个小区？或者公寓？”

正问着，赵磊突然往前趴了过来，紧接着一堆黄黄褐褐散发着味道的呕吐物溅得二人满身。

陆清尘嘴里喊出一句“卧槽”，正想把赵磊甩开，他却一歪身，靠在她肩膀上，怎么也喊不醒了。

用尽全身力气，累得满脸通红，也没办法把这个男人从地上扶起来。她只能喊来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帮忙搬他进去，把赵磊带回了家里。

客厅，看着全身脏兮兮的赵磊，她愁眉不展。

“帮他把衣服脱了？”

“似乎不太方便，而且我也没有男式衣服可以换给他。”

“可是这么脏，我实在不能忍受让他接触家里地面以外的东西。”

“男人上半身又没什么东西，脱了又怎样？”

“下半身……嗯……男人的内裤比女人的长很多，基本就像女生穿上街的那种超短裤，所以脱一下也没什么。”

“现在天气比较热，衣服洗完，明早应该可以干。”

她干脆利落地把他的衣服依次扯去，又裹了一个毯子在他身上，然后就近将他拖到了沙发上。

基本安置妥当，她喘了几口气，稍微休整一下，走进了洗漱间。

第二天一早，赵磊用力睁开酸痛的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赶忙摸摸身上的衣服，竟是只余一条内裤！

被吓得一条命丢了半条，他猛地起身，四下望望。瞥到茶几上的手机后，便立刻抓起来拨打陆清尘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屋内响起，陆清尘睡眼惺忪地拿着手机、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好吵啊，别打了，我在呢！”

赵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依旧举着手机，眨巴着两只大眼，看她一步一步走向阳台。

陆清尘从阳台拿下晾着的衣服，扔到他身上，“干了，穿上吧！”

赵磊被这一连串动作搞得目瞪口呆，抱着衣服一动不动。

陆清尘看着他，大声说道：“你傻了吗？穿衣服啊！”

赵磊这才清醒过来，问道：“这是你家？”

“对啊。”

“你怎么没送我回去？”

“你不告诉我住在哪里，我怎么送你回去？”

“那怎么不送我去酒店？”

“第一，没你身份证；第二，我没想到；第三，我担心你醒了不给我房费。理由充分吗？”

“也就你能把善意的关心说得这么让人厌烦。”

“我是为了让你没有心理负担，不然怕你以身相许。”

“这个成语是针对女人说的。”

“不要搞性别歧视。”

“你扶我进来的？”

“扶不动，加了点儿钱，让出租车司机帮忙搬上来的。”

“那我衣服……谁脱的？”

听到这个问题，陆清尘脸色有些微红，但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她反而更加理直气壮起来，“当然是我，找陌生人把你抬上来已经是难于登天了，你以为谁还会给你脱衣服？”

赵磊无奈，“我天呐，你究竟是不是个女人？”

“难道我的性别特征不够明显？”

“正常女人，谁会大晚上把男的衣服扒掉？”

“反正你全身上下也没哪里值得看，再说，男人裸个上身不是没有什么大事儿吗？”

赵磊用手指指自己，“我这是只裸了上身吗？”

“不过是露了两条腿而已，你如果觉得吃了亏，改天我也把腿露给你看。反正像这种长度的超短裤，我还有个两三条。”

“你就不能别动我衣服吗？”

“吐得那么脏！难不成我让你在地板上睡一夜？还是说你想今晚再来一次，帮我收拾屋子？”

赵磊被噎得不知如何反驳，“我真是……服了！”

陆清尘见状更加放肆了，“你要大气一点，一个男人不要这么在意细节。难道你还怕吃亏不成？”

“我当然怕，大晚上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尤其是碰到像你这样的人。”

“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昨晚应该再对你做些什么。”

“哪怕装，你能不能也装出些女人的模样？”

“这个不用装，我原本就是，只不过你没有机会见识而已。”

“请给个机会见见吧。”

陆清尘转身，边往卫生间走边说：“不可能的。我自觉我在谈恋爱的过程中还是蛮像个女人的，可惜你没机会看到，因为你不是我的菜。”

赵磊穿上衣服，“幸亏不是你的菜，感谢大恩！我还是挺同情有勇气跟你谈恋爱的男士的。”

陆清尘马上喊道：“同情什么？能和我交往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赵磊闻言小声嘟哝道：“怪不得嫁不出去。”

去公司的路上，赵磊想起昨晚在陆清尘面前失声痛哭的样子，只觉悔恨不已。他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哭了，还说了那么些软弱无能的话！

他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昨天晚上……”

陆清尘看都没看他，“之前你不是说过黑夜会掩盖秘密吗？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再把你带回去一晚？”

“当我没说话，败给你了！”

赵磊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嘴角却忍不住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虽然在此之前他从未和陆清尘聊过心事，两人相处也不过一年时间，但她似乎有一种让人放松和信任的独特能力。

家里发生这些事情之后，赵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人情冷暖。陆清尘的照顾就像冬日里的炭火，让这层层寒冰不致于侵入他的骨髓。

陆清尘很清楚，这顿酒只是一次短暂的发泄而已，并不能解决他的问题。然而，这样重大的变故也不是她能帮忙处理的，这一切还需要他自己慢慢消化掉。

他们两个一直默认性地把互相的关系定义为比同事要好的朋友，尽量保持适当的距离，丝毫没有发现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早已把对方当作了更似知己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