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赵磊的工作状态受到了很大影响。他的工作效率变得极低，开会时动不动就发呆走神，甚至开始频繁出错。

为了给他缓冲的时间，陆清尘没有说什么，而是自觉扛下了本应由他完成的一部分工作内容，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处理了所有烂摊子。

这种无比忙碌且精神高度紧张的日子，陆清尘坚持了一个月。她本以为赵磊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确立下一阶段的人生方向，可实际上松散无压的环境反而让他越发消沉起来。

他的眼神是阴郁的，声音是低沉的，面容是沧桑的，笑容是遗失的。他仿佛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别人走不进去，他也走不出来。

“赵磊，你昨天拿给我的营销方案我刚刚看过，咱们合作的广告公司调整了吗？”陆清尘疑惑地拿着文件走进他办公室。

赵磊头也没抬，声音低沉地回道：“没有调整。”

陆清尘把方案递过去，“那怎么文件上写的不是之前的公司？”

赵磊翻开看看，有气无力地说：“抱歉，我写错了，稍后修改一下给你。”

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陆清尘再也忍不住了，“你究竟要颓废到什么时候？一个月不够，要一年？三年？五年？还是就这样到死？”

赵磊显然没预料到她会激动发火，被问得一时语塞。

陆清尘情绪更加激动起来，“你难道听不到公司员工背地里的议论，也不在乎大家对你能力的质疑吗？破罐子破摔？”

赵磊的气压更低了几分，“我能堵住别人的嘴吗？背后议论我的又何止公司的人？”

“我没有立场多说你什么，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你所经历的一切，也不知道这究竟有多难熬。但是，只要你想在这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就应该想办法改变现状，最起码得向好的方向发展。”

“努力了又能怎样呢？”

“开始新的生活啊！”

“我哪里还有机会开始新的生活？我已经三十岁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家破人亡、身背债务的我就算工作到死都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的？”

“你不是把东西都卖了还债了吗？”

“那才能卖多少钱？！”

“可你爸爸已经不在了，你并没有得到什么，债务为什么要你来还？”

“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讲，遗产少于债务就可以不必偿还，但是那些人怎么会放过我？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一部分亲朋好友的钱。”

“那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是我高估自己了。现在我才发现，没了家里的支撑，我就像个废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选择怎样的生活也全是个人自由。如果做个废物能让你一生快乐的话，我也不想劝你。但是这段时间的你，很明显烦乱不已、全无精神。”

“不要试图给我灌鸡汤了，我对鸡汤免疫。”

“你都没有努力过，怎么就确定做不到？”

“说别人的时候总是简单的。”

“随便你！”陆清尘憋得满肚子火，甩下三个字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刚在椅子上坐下不久，蔡总就拉着行李箱回到了公司。一看到他站在门口，陆清尘赶忙起身迎接。

“蔡总，从国外回来的吗？”

“对，刚下飞机就过来找你了。”

“快坐。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给我吗？”

蔡总放下行李箱，在椅子上定了定神，说道：“不知道最近你有没有听说关于公司股权的事情？”

陆清尘假装一无所知，“什么股权？”

“原本我想早点儿告诉你，让你提前有个准备。后来我想了想，哪怕调整对你也没有什么影响，就没和你细聊。你也知道，我爱人和孩子常年在国外，所以我决定移民过去陪他们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我会转给上次让你接待过的周深周总。细节上，我和他基本已经谈妥了，预计两个月内会完成转移和交接手续。”

“这么突然？”

“其实我和周深已经沟通过将近一年了。”

“嗯，那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正常工作就可以。我在周深面前给了你极大的肯定，上次业务介绍会他对你的评价也不错。虽然以后大老板不是我了，但是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尽量帮你。”

“谢谢蔡总。”

“不用谢，在公司这两年你付出了不少，公司能做到现在的规模有你的一份功劳。”

“都是蔡总信任，才给了我发挥的空间。”

“人员上，周深可能会做些变动。听说他手下有一位市场总监能力不错，跟他四五年了。我看你和赵磊工作中配合得十分默契，提醒你一下。”

陆清尘表面平静，内心却已波澜起伏，“好的，了解。谢谢蔡总。”

“那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家了。”

陆清尘立刻起身，“好的，蔡总。”

蔡总拉起行李箱往外走着，关门之前，又补充一句：“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些，就不必告诉老刘了。”

“嗯，知道。”

虽然他这两年没有干掉刘文涛，但是培养陆清尘和赵磊出来，就是为了进行业务重心的转移。面和心不和的状态下互相容忍了这么久，想必他一定会借助这次股权调整把刘文涛彻底清除出去。如今，有周深冲锋在前，他还不至于落得个抛弃同甘共苦的兄弟的名声。

陆清尘坐在椅子上，愁肠百结。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帮赵磊收拾烂摊子，她几乎忘记了股权转移这档子事。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她不能再拖拉了。

喊来赵磊，她郑重地开口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劝你，也没有时间让你慢慢调整了。公司两个月之内就完成股权转移，上次见面的那位周深将成为咱们的老板。你被干掉的可能性很大，长期来看我也不认为周深会留下我这样一个和他有过尴尬过往的人。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任人鱼肉不如主动出击。最近我会去拜访几个客户，如果有可能带走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做。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清尘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段，每句话都超出了赵磊预料，他只是目瞪口呆地听着。

“好了，不发言代表没意见，你出去吧。所有事情我都会安排，有什么进展通知你。”

赵磊眨巴眨巴眼睛，木然地起身离开了。

陆清尘这个女人，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干脆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