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回衙门的路上,小白紧紧挨着玉雁来,附在他的耳朵边低声问道,同时朝着走在二人前头的简红衣努了努嘴,“她到底是什么人?不是说是江老爷在外头的女儿吗?”
玉雁来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呀!”
“这都是江家搞出来的?”小白顿时猜到了几分,“他们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你们俩在说什么?”简红衣停下来扭头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难道是在说我的坏话吗?”
玉雁来赶紧摆手否认,惹得小白鄙夷地翻了一个白眼。
简红衣哼了一声继续朝前走后,玉雁来才讪讪地跟小白低声解释道:“这姑娘不知什么来头,江家恶狼似的一众护院,全折在了她手里,听说现在还一个都起不来床呢。我没事儿惹她做什么,干什么要自找晦气。”
小白想起方才玉雁来被打倒的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样的女子,早些让她走也好,留在此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你呀!”玉雁来戳了一下小白的额头,“人不大,心眼倒是挺多。”
小白耸耸肩:“想得多不是好事吗?你陪着她慢慢走吧,我先回衙门向魏大人复命去。”
“哎,你!”玉雁来伸手抓了个空,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小白飞奔远去。看着向他投来疑惑目光的简红衣,他只得扭扭捏捏地挪到了她跟前。
“那个诡计多端的黑小子要上哪儿去?”简红衣显得很不满,“找人来抓我吗?”
“怎么会!”玉雁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他是先一步回衙门向县令大人禀告。你别多心,小白他不是坏人。”
“长得那么黑居然叫小白,真是恶心!脸长得黑,心肯定也是黑的。”简红衣的口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怒气冲冲。
玉雁来对简红衣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在她同意留下来作证的份上,便决定不与她多计较了,而是耐心地将早上从小白那儿听来的案情向她复述了一遍。
死的人是江老爷请到回龙府表演杂耍的伶人,四个男子倒在一间屋子里,全被割断了喉咙,鲜血溅满了整间屋子。负责送茶水来的客栈小二推开没上闩的门,立刻就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杂耍班子众人在见了那四具死尸后,立刻向衙门出首,说杀人的就是杂耍班里一个名叫莺儿的伶人。
这个莺儿姑娘,生得貌美如花,又会诸般杂耍功夫,是班里的台柱子,很是受欢迎。正因为如此,她一向眼高于顶,就连班主也要敬她三分。这四个受害人是也是班子里的伶人,跟莺儿是前后脚到班子里入伙的,却不知为何,关系一向不睦。
四个大男人对莺儿这样一个女子多番忍让,怎奈莺儿气焰嚣张,没少让四人受气。杂耍班子抵达回龙府的那一天,不知为何,双方再次爆发冲突。这一次,四人没有留情面,联手将莺儿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若非玉雁来等一班捕快及时赶到将她救下,恐怕是要闹出人命来。
受了欺负的莺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大发脾气,扬言要让四个受害者好看。接着,四个人就出事儿了。而在衙门仵作推断出的受害人死亡时间,莺儿又说不清自己上哪儿去了。几番问询下来,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当成杀人凶手了,莺儿这才说出,在受害人死亡的时间,她偷摸进了玉家,一直躲在后院的新房窗下。期间,玉家的新娘子从窗口泼了一碗药出来,淋了她一身。只要问一问玉家的新娘子就知道了,另外,被弄脏的衣服也没洗正好好地放在客栈房间里。
脏衣服很快就被找到了,可要确实证明莺儿所说,必须得有简红衣这个当事人前来作证。所以,玉雁来在听完小白的叙述后,立刻便追到了码头上。
“所以,”简红衣有些心不在焉地听完玉雁来的叙述后问道,“那个叫莺儿的为何要潜入你家?”
“这个以后再说,反正跟案子也没什么关联。”玉雁来似乎有点儿心虚,这让简红衣顿时起了疑心。
“难不成,”简红衣眯起眼睛,一只手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你跟这个莺儿姑娘也有点儿什么瓜葛?怪不得你如此热心帮她。”说罢夸张地咂了咂嘴。
“不是你想的那样!”玉雁来极力否认,显得极是尴尬。
“那我就明白了!”简红衣打了一个响指,“莺儿看上你了,你却没看上人家。所以你心怀愧疚这才如此热心?”
玉雁来被简红衣一语说中了秘密,顿时窘得无地自容。
“真是看不出来,”简红衣继续摸着下巴,将玉雁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阵,“你还挺抢手的。怪不得江家那个小姐撒泼打滚也要赖着你。”
“什么叫撒泼打滚?”玉雁来皱着眉头。
“听你这意思,”简红衣觉对玉雁来不满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莫非你也存着跟她重修旧好的念头?”
“这不关你的事。”玉雁来有些不高兴。
“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给你提个醒,”简红衣朝玉雁来翻了一个白眼,“虽然我没见过这个莺儿姑娘,不过看样子她也好过你那个小心肝儿梨霜。不如这件事了了之后,你就收了这个莺儿,也算了了你娘的心愿。你看怎么样?”
“我看不怎么样!”玉雁来此时终于觉得缓过劲儿来了,长呼出一口气后扭了扭肩膀,活动了一下方才被摔痛的地方。
“你要怎么折腾自然不关我的事。”简红衣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可你得多替你娘想一想才行。”
“我娘又怎么了?”玉雁来早就因为母亲过分喜欢简红衣而困惑不已,此时眼见得简红衣也一副极力维护母亲的样子,更是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的梨霜小心肝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简红衣毫不避讳地说道。
“你什么都不了解,不要胡说。”玉雁来没有如简红衣预料的一般发脾气,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么一句。
简红衣自讨没趣,只得闭上了嘴。可两个人不言不语在大街上走着又显得十分尴尬,最后还是简红衣憋不住了,没话找话般问道:“那咱们这就去衙门作证,然后我就可以走了?”
这回轮到玉雁来朝简红衣翻白眼了:“你以为官府都你们这些闲散人等一般儿戏吗?收押、过堂、判决,一样一样都得照章办事。”
简红衣憋了一肚子反驳的话,可眼角瞥见玉雁来腰间的官刀,想想还是忍气吞声算了。
玉雁来见她认怂倒是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害什么怕,本姑娘是懒得跟你计较。”简红衣不以为然,“这种时候,就该逮住犯人,手起刀落,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磨磨蹭蹭,才会惹出这许多麻烦来。”
简红衣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又要惹得玉雁来长篇大论教育自己一番,却不料他只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矩,不过,有时,我也会羡慕你们这样没规没矩自由洒脱的人。”
“什么叫没规没矩,”简红衣不满地嘟囔道,“说得你好像是正义的化身似的。”
说到底,折腾来折腾去还不都是为了些儿女情长的小事。简红衣将最后一句会引起争吵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不耐烦发问道:“那你现在是要把我带到哪儿去?我是作证人的,难不成还要将我关进衙门里。”
“谁说要关你来着,先回我家待着,等着衙门过堂。”
“不行不行!”简红衣连连摆手,“我要是回你家去,你娘非得误会了不可。我皮糙肉厚,倒是不怕被误会,只是怕让你娘空欢喜一场让她伤心,那我就罪过可就大了。”
玉雁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简红衣说道:“我就奇怪了,我娘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美吧。”简红衣没脸没皮地说道。
玉雁来忍着没笑出声,惹得简红衣好一阵白眼。
“你一个人在外头我可不放心,”玉雁来笑完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万一你一觉睡醒改变主意了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你看我这纤细的身板,就该知道我不是个食言而肥的人。”简红衣一副受了冤枉的委屈样子,“再者说了,我可是将我家的所在写给送药的捕快了。”
“你少在我面前装可怜啊!”玉雁来一脸嫌弃地说道,“你当我傻吗,你让送药去的那个酒楼,怎么可能是你的老巢。”
简红衣见瞒不过玉雁来,索性不再费力诡辩了,只是对他的用词耿耿于怀:“什么老巢,说得我家好像是妖精洞似的。”
“不管怎么样,先跟我回家。”玉雁来用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虽然不知我娘是中了什么邪,可她就是喜欢你,你回我家住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我终究还是要走的。”简红衣一想起玉夫人小白兔似的脸心里就难受。
“人活一世终究难免一死,难道你今天就不活了要跳河去?”玉雁来摇摇头,实在无法理解简红衣心思,说罢便拖着她往家里走去。
街道拐角处,一个圆脸的小丫环正拖着因为脸颊红肿而蒙了面纱了江梨霜躲进巷子里,以便不被玉雁来与他的新娘子看到。
“回去吧,小姐。”小丫环左顾右盼,生怕家里会派人出来寻小姐,若是被人逮到,她这个协助小姐偷跑出来的人可就要遭殃了。
见江梨霜一动不动,小丫环急了,跺着脚说道:“小姐你还看什么呀!一知道那病秧子走了你就眼巴巴地寻玉捕快来了,可他呢,竟然又将那病秧子给带回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呀!”
“你说够了没有?”江梨霜抬手便给了小丫环一记耳光,“你这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小丫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解释道:“不是,不是,我这是心疼小姐你呀。”
身影闪过旁边大街的人放慢脚步,甚至还有已经走过了拐角又退回来的,纷纷好奇地打量着这主仆二人。江梨霜拽了小丫环一把,压低声音怒斥道:“你给我起来,还嫌不够丢脸吗?”
小丫头抹了一把眼泪,紧跟在江梨霜身后穿过小巷子拐进了另一条人潮汹涌的大街。
简红衣去而复返让玉夫人乐得开了花,忙前忙后替她张罗着一切,就好像她这次回来就会住上一辈子不走了似的。
玉雁来好不容易才拉着简红衣躲开母亲回到了后院新房,困惑地打量了正跷着腿剥瓜子的简红衣一番:“我娘这是怎么了,中了你什么邪了?”
“你还不懂吗?”简红衣将瓜子壳吐在手心里,“你娘整天对着你这个讨人嫌的儿子,猛然间见了我这样仙女似的好姑娘,能不喜欢吗?”
玉雁来懒得搭理简红衣,吩咐她呆在家里等着,自己则离开家去了衙门。
“你让我呆着就呆着?”简红衣吃完最后一颗瓜子,拍拍手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种着许多桂花,此时正值花期,昨夜的一场雨打落了不少花朵,满院弥漫着香甜的气息。
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玉夫人立在回廊下,看简红衣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自己无力负担的珠宝似地,又欢喜又失落。简红衣被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对着玉夫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说:“玉伯母,我去衙门看看,一会儿跟玉雁来一起回来。”
玉夫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简红衣觉得自己再呆下去,她恐怕就要哭出来了,于是赶紧头也不回地踩着满地落花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