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一大早便找掌柜的结清了房钱与饭钱,坐在大堂里等着柳夏等人。
阿景是第二个来到大堂的人,她瞧见小刀已经坐在大堂里,便拣了另一张空桌子也坐了下来。
掌柜的见明明一路的两个人却分坐了两张桌子,觉得甚是奇怪。不过最近店里并没有什么生意,整个大堂空空荡荡除了这两人一个人也没有,掌柜的便任由他们去了。
可阿景呆呆坐了一会儿,却不见小刀如往常一样主动来找她,便忍不住小心地朝他那边看过去。不过让阿景惊讶的是,小刀甚至也没有在看她,而是抄起双手在胸前眯起了眼睛,像是昨天折腾到半夜没睡好一样。
正在这时,柳夏搀着令妙仪自后院转了出来。
掌柜的眼尖儿,早就看出了柳夏二人才是正主,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不过也就是说些一路顺风下次再来光顾的客套话。
小刀听得柳夏的声音,睁开眼站起身来就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令妙仪却又突然折回来问掌柜的:“掌柜的,你可知道衙门的江捕快家在何处?”见掌柜的露出警惕的神色,她赶紧编了个理由,“我来的时候在码头上遇上了麻烦,是江捕快帮了我的忙,我想着去衙门找她不合适,就想去她家跟她道一声谢。”
“你们是外地来的,还是别去江捕快的家比较好。”掌柜朝几个人拘谨地笑了笑。
“这位江捕快家莫不是比衙门还高贵的所在?”柳夏对这个私自将令妙仪放了的捕快一直心存疑虑,便半开玩地说道。
“贵客有所不知。”也许是觉得这几个客人就要离开回龙府了,掌柜的便打开了话匣子压低了嗓门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城中来了一伙山贼准备要打劫江捕快娘家,被江捕快抓住后又不知怎么地逃了,后来就闯入了江捕快婆家杀死了她一个人在家的婆婆。这回山贼又落到了江捕快手里可算是罪有应得了,”掌柜的说着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听说为了抓捕那个山贼,江捕快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不过最终还是江捕快技高一筹,那山贼被打得鼻歪眼斜这才成擒。”
“原来是这样。”令妙仪挽着柳夏的胳膊走出客栈大门时小声地嘀咕着。
“你说什么?”柳夏扭头看着令妙仪,让她的脸顿时红了。
“我是说那位捕快姐姐,”令妙仪赶紧别过脸看着等在客栈前大街上的马车,“我现在知道她为何要将我放走而不是将我带到衙门过堂了。想来便应该是她想要私自教训一下那个山贼吧,所以才将我支走。”
“这也难怪,”柳夏点点头,“毕竟山贼杀害了她的亲人,想要报仇也是人之常情。他们这样的官府中人,想必规矩忌讳颇多,只能耍这些小手段。”
“那位姐姐看起来是个挺凶悍的人物。”令妙仪若有所思地说道,“要她压着自己的性子不为难山贼,也是够为难她的了。”
柳夏一边将令妙仪扶上马车一边笑道:“还叫不为难他们呀,你没听到掌柜的说,山贼被那个女捕快给打成什么样子了吗?”
“他们杀人了,那是活该。”令妙仪气鼓鼓地说道,弯着腰钻进了马车厢里。
看着紧跟着令妙仪进入车厢的柳夏,阿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他们杀人,难道你们万桃门没有杀人吗?”
阿景一番抱怨完了,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听到小刀的声音。她忍不住扭头看身后,却见那里空空如也,平日里总站在那里的小刀已经悄无声息地绕过她坐到了车夫的另一边,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阿景愣愣地站在马车旁边,感到一阵手足无措,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姑娘,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啊。”马车夫跟小刀正谈得热络,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了傻站着的阿景,便招呼了她一声,接着继续对小刀说道,“就按我说的走绝对没问题,早市一开街道上人来人往挤得水泄不通,照原路去码头肯定会被堵在街上。”
“好吧,”小刀看了一眼人群渐渐密集的街道,“就按你说的走吧,要尽快去码头,我们急着回家呢。”
“好嘞!”马车夫应了一声,扬起鞭子催动马匹拉动着马车往码头驶了去。
马车夫说得没错,虽然绕了一截远路,不过好在所过之处并无拥挤人群。不多时,马车便出了城门,驶上了城外宽阔的大道。
“怎么样客官,我说得没错吧!”马车夫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小刀举目四望,发现码头就在视线的尽头,许多的行人和马车跟他们一样正急急地赶向那里。不过,大路在中间分出一条岔路,绵延绕过了苍翠的高山。
“那边是去哪儿的路?”小刀指着那一条路问马车夫。
“那边啊,”车夫瞧了一眼那边,“那是去州府的路。客官您瞧,那边那队人马,就是州府派来押解山贼的囚车。”
小刀循着车夫所指看去,果然见那边有一队人马正在急急前行。
“咱们衙门可是派出了玉捕快和江捕快夫妇二人押解山贼去州府的。”马车夫说起玉捕快与江捕快里,一副与有荣焉的神色。这时马车驶过了分岔路口,与官府押解队伍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州府是个什么地方?”大路另一头的简红衣骑着衙门分拨给她的马与玉雁来并骑走在囚车的后头,突然问道。
玉雁来似乎被吓了一跳:“哦,什么地方啊,就是个比回龙府大得多的地方了。”
简红衣狐疑地打量了玉雁来一番:“你从早上起就一直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玉雁来打了个哈欠:“谁瞒着你什么了,我就是昨夜没睡好。说到底还不是都要怪你!”
简红衣做了一个要打人的姿势压低了声音说道:“玉雁来你出息了啊,竟然敢给我胡乱扣帽子了。”
“谁给你扣什么帽子了。”玉雁来显得前所未有的不耐烦,竟然一拍马屁股跑到前面去了。
简红衣气恼之余更觉得古怪,玉雁来一向惧怕自己,在自己面前大气也不敢出。更兼从来便是个没脑子的滥好人,对谁也没脾气。如今这般模样,只能说明他绝对有问题。不过,在随后的路程中,无论简红衣如何软磨硬泡,玉雁来总是打哈哈。不过简红衣却看得分明,距离州府城越近,玉雁来那种焦躁不安就越强烈。想来,他举止反常也是从知道他二人被派来护送山贼去州府时开始的。
“莫不是你在那州府城中养着个小狐狸精,怕被我知道了?”简红衣斜着眼睛看着隐隐出现在道路尽头的城廓。
“什么狐狸精,你在胡说什么呢?”玉雁来否认得决然,神色却一如既往地不安。
“好吧,你就捂着吧!”简红衣蹬了一下玉雁来跨在马背上的腿,“要是被我知道了你瞒着我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我丢了脸了话,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玉雁来望着简红衣催马走开的背影,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不想丢脸恐怕有点儿难啊。”
到了这天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州府城门口。
在被详细地盘查了一番后,一行人下马跟着囚车进入了城中。
囚车惹眼,众人一进入城中便引来了众多人跟随围观。
简红衣被一群陌生人盯着看,浑身都不自在。待她准备跟玉雁来抱怨两句时,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牵着马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似乎生怕被谁看见了似的。
简红衣扭头看向那些因为好奇而围着他们打量的陌生人,一个个似乎都是一个样子,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仿佛他们这群人多生了一只眼睛一般稀奇。不过,这样的注视似乎也并不会让玉雁来有如此举动,这让简红衣更是觉得有蹊跷。
等到了州府衙门,将山贼交割完毕后。玉雁来立刻向众人告辞,即刻便要趁夜离城回家。简红衣还没来得及表示反对,州府衙门的捕快们倒是给玉雁来泼了一盆冷水。
“知府大人早有钧令,山贼一经押入府衙大牢,城中便行戒严。此刻城门怕是已经落锁,玉捕快二位再如何着急,也只得等到明日一早城门开时再行离开了。”说话的捕快接着又笑了笑,“何况玉捕快既然来了州府,也不必急着离开,是不是?”
州府捕快似乎意有所指,不过玉雁来却没给简红衣机会,拉着她匆匆谢过州府捕快扭头便出了衙门。
“我们找一间客栈住下吧,明天一早就回家。”玉雁来站在灯火初上的大街上四下里张望,看样子是在寻找过夜的地方。
“咱们这是办公差来的,州府衙门难道不该安排咱们住驿站吗?”简红衣是在外走惯了的人,也是知道衙门规矩的。
“驿站简陋,我怕你住不惯。”玉雁来左顾右盼,拉着简红衣就走,那模样活像偷了人家东西的人鬼鬼祟祟的样子。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种鬼话吗?”简红衣对玉雁来奇怪的举止困惑不已,“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哪有什么名堂。”玉雁来双手挽着简红衣的胳膊拖着她往前走,“我心疼你,带你去好点儿的地方住难道不行吗?”
“咦!”简红衣夸张地抖了一抖肩膀,“真恶心!”
这下子玉雁来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怎么,我说这话就你就那么不信?”
“哼!”简红衣推了玉雁来肩膀一把,“你这话留着说给你那个梨霜听吧。”
“你怎么又来了。”玉雁来不满地抱怨道,“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简红衣眨眨眼,拿肩膀撞了一下玉雁来,“知道什么,你说啊!”
玉雁来瞪了简红衣一眼:“懒得跟你说。”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去。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说半截。”简红衣气鼓鼓地追了上去,“你把话说清楚呀!哎哟!”简红衣闷着头往前追,一下子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玉雁来背上。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简红衣揉着额头走到了玉雁来身边,却见他像木头似地杵着一动也不动,“玉雁来?”简红衣推了推玉雁来的胳膊,循着他略带惊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眉目俊秀的青年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看着玉雁来如临大敌的模样,简红衣立刻拉了他一把将他藏在了自己身后,面对着那个陌生人:“你是谁?”
面对凶神恶煞的简红衣,陌生人不仅不害怕,反而露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半眯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简红衣:“你是?”
“我是他娘子,怎么了?”简红衣一扬下巴,“想要动他,就先过我这一关。”
陌生人闻言突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简红衣皱起眉头,上前一步一把掐住了陌生人的喉咙,引得过路众人纷纷惊叫着退让开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想对我们做什么?”简红衣死死掐着陌生人的喉咙问道。
陌生人似乎完全不会武功,像只小鸡似地被简红衣几乎拎离了地面。那一声笑也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只剩下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呻吟声。
“放开他。”玉雁来突然抓着简红衣的手,让她放开了陌生人。
简红衣环视周围看热闹的众人,恨恨地撒开了手。她看向玉雁来,发现他正盯着那陌生人看。
陌生人捂着喉咙不停地咳嗽,好半天才喘匀了这一口气,接着抬起头来笑道:“雁来,你这媳妇儿可真是厉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