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简红衣一听陌生人叫玉雁来叫得如此亲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家里的人傍晚时看到了你进城。”陌生人仍旧揉着喉咙说道,“我就知道你会躲着我们,所以上衙门这儿来堵你。你看吧,咱们终究是兄弟连心,一堵一个准。”说罢依次看着玉雁来和简红衣笑了起来。
“兄弟?”简红衣看了看玉雁来,又看了看那个陌生人,指着他说道,“你是玉雁来的兄弟?”
那人点点头:“我是雁来的大哥,我叫玉白露,白露为霜的白露。这么说起来,弟妹的闺名跟我倒是有几分缘分,是吧,梨霜?我早就听我爹提过了,只是还不知道江家大小姐竟然如此好身手。”
玉白露的话没说完,突然觉得一股寒气袭来,隐隐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便赶紧闭上了嘴。
“白露为霜?”简红衣冷冷地瞧着玉白露,“我倒是可以把一脚把你踹到在水一方。”
“这是梨雪。”玉雁来生硬说道,挡在了简红衣和玉白露当中。
“梨雪?”玉白露皱起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好半晌才一挑眉毛惊呼道,“梨雪!”
“你嚷什么?”简红衣从玉雁来背后探出半个身子,“你要死呀!”
玉白露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看简红衣又看看玉雁来:“爹不是说这个冒牌的新娘子已经走了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关你屁事!”简红衣从玉雁来背后钻了出来,指着玉白露的鼻子骂道,“还有,什么叫冒牌新娘子,我看你这个人实在是讨打得很。玉雁来,你放开我,让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会说话的混帐。”
“好了,我们走吧。”玉雁来拽着简红衣,面无表情地说道。
简红衣看着玉雁来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玉夫人在江家挨骂时的模样。她叹了口气,瞪了玉白露一眼:“今天算你走运,若非我相公替你求情,我今天非好好收拾收拾你。日后见到我们,最好绕着路走,省得碍我们的眼!相公,我们走!”说着她挽起玉雁来的胳膊,大摇大摆地撞开了玉白露扬长而去。
玉白露捂着肩膀退到一边,皱起眉头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突然又笑了起来:“你们一路来到州府辛苦了,今夜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找你们。”
简红衣扭头冲玉白露挥了一下拳头,可他却毫不在意,竟然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这个大哥是傻的吗?”简红衣挽着玉雁来,扭头看了一眼仍旧杵在原地的玉白露,撇了撇嘴说道,“他要是再敢来骚扰你,我就打残了他。”
跟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一样的简红衣相比,玉雁来低沉得就像这夜里的风。
“哎,对了,玉雁来,”简红衣摇了摇玉雁来胳膊,“你一路上怕得要死,莫非就是在怕你这个大哥?有我在,你怕什么?”
“你别管那么多。”玉雁来不耐烦地说道,“咱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儿。”
简红衣抬起手,重重地拍在了玉雁来后脑勺上:“玉雁来,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了是不是?我是看你受了委屈可怜你才跟你好言好语的,你别不知好歹啊!”
“你是土匪吗?”玉雁来捂着后脑勺,愤愤地抱怨道。
“我就是土匪,怎么了?”简红衣斜眼瞪着玉雁来,“你要是嫌弃我,就找你那个梨霜去呀!看来你那个大哥还有你爹恐怕都以为我为你们俩腾出地儿来了,对吧?反正说来说去,我就是个多余的人,是个冒牌货对吧!”简红衣越说越气,不知怎么地竟然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于是便一把推开玉雁来,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玉雁来急急追了上去,拉着简红衣不停地道歉说好话,直到进了客栈才将她给劝住了。
不过这时玉雁来却更郁闷了。这明明是他受了委屈,怎么又变成了他成了恶人了。
天渐渐黑下来,灯火已经点上的柳枝本家,也迎来了回家的人。
见到令妙仪平安无事地归来,令天下激动得冲到了她跟前。可令妙仪却紧紧攥着柳夏,躲在他的身后,似乎对父亲的热情感到了恐惧。
令天下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吩咐阿景先将令妙仪带回房去。
令妙仪挽着柳夏不愿走,直到柳夏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让她先回房梳洗一下一路的尘埃,她这才点点头:“那你快点儿回来,我等你。”
看着阿景搀着令妙仪离开后,令天下才干巴巴地冲柳夏笑了一下,随即招呼二人到正院的厅堂说话。
“柳夏,你坐,小刀你也坐。”令天下进到厅堂后,立刻热情地招呼柳夏坐下,同时也没忘了小刀。
令天下突如其来的和善令小刀大为困惑,他看了柳夏一眼,只见柳夏不动声色地坐进了椅子里,他也只得跟着坐在了他旁边。
“绑架妙仪的人,果真是四方教的混帐吗?”四人落座后,令天下立刻问道。
“妙仪曾见那伙匪徒吸食鸦片,”柳夏答道,“想来便是贩卖鸦片的四方教指使的人吧。”
令天下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真是混帐!四方教这是明着要与我们万桃门为敌啊!”
“不过,”米大夫依次看了一眼柳夏与小刀,“四方教明明得了我们求和送去的还魂丹,又怎么会绑架妙仪,这中间是否有什么蹊跷?”
“米大夫,你的意思难道是我们没有将还魂丹送到四方教吗?”小刀看着米大夫,显得很愤怒,“你们大可派人去四方教求证,又或许,我们去送药时,本来就有万桃门的人跟着。”
米大夫一时无语,显得有些尴尬。倒是令天下和柳夏,两人顿时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老米?”令天下看了看低垂着头的米大夫,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还魂丹珍贵,”米大夫双手绞扭在一起,显得慌乱不安,“我是怕他们二人途中遇上不测,所以才派了人暗中保护。”
“那你就该知道还魂丹我们已经送到四方教了,不是吗?”小刀冷笑一声说道。
“我自然不是怀疑你们私吞了还魂丹,”米大夫依旧不依不饶,“勒索信中说得分明,要我们交出完整的两粒还魂丹。意思就是他们知道还魂丹的乾、坤之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我们怎么会知道?”小刀立刻否认,接着冷眼看着米大夫说道,“万桃门为笼络巴结江湖中的门派,这些年送出的还魂丹不在少数吧?知道还魂丹有乾、坤之分的人自然也就不少了吧。还是米大夫你心思缜密,为了控制那些得到药的门派,也只是给了一半的药?”
“小刀。”柳夏朝小刀使了一个眼色,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令天下看了小刀,柳夏原本以为他要发怒,然而却只见他点着头说道:“小刀说得对,我们这些年送出的还魂丹自然都是完整的乾、坤两丸,所以老米,”说到这儿时他转向了米大夫,“知道这件事的人确实不在少数。四方教经营鸦片生意,接触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想来应该是从什么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也未可知。李教主见我们赠药只有一半,便暗存了坏心了,想要劫了妙仪来换取另一半药。”
“说到底也是我疏忽了。”柳夏自责地说道,“若是我能看出李教主知道了还魂丹之事,妙仪也不会受这一番苦楚了。”
令天下摆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要说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想着要用还魂丹来控制四方教为我们所用,却不料竟被他们摆了一道。对了,绑架妙仪的山贼怎么样了?”
“其实这次救下妙仪的并非我们。”柳夏带着点儿惭愧的神色说道,“那伙山贼与回龙府的官府有些仇怨,所以这次故意绑了妙仪去那儿想在那里惹点儿风波出来,一来帮四方教了了差事,二来给那里的官府惹点儿麻烦。不过那里有个挺厉害的捕快,山贼们一到就被她认了出来。领头的被捕快抓了后,剩下的山贼也都各自散了。”
“哦?”令天下露出意外的神情,“那这伙山贼可真是够倒霉的了。不过,”说着他渐渐变了脸色,“四方教竟然胆敢将主意打到妙仪身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剩下的一粒还魂丹,他们就休想要了!看来,家里的防卫还得再加强一些,免得四方教又来骚扰。不过,柳夏,今天你也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也都明日再说吧。快回去吧,别让妙仪等久了。”
柳夏站起身朝令天下和米大夫都点了点头,随即便和小刀一起走出了厅堂。
米大夫在二人走后也站了起来,走到厅堂中央看着他们的背影。
“老米。”令天下也从座位里起了身。
“掌门,对不起。”米大夫转过身来,打断了令天下说道,“我不该自作主张派人跟踪柳夏和小刀的。”
令天下拍了拍米大夫的肩膀:“我知道,老米你是关心妙仪,所以才对柳夏如此不放心。不过,眼下你也看到了。妙仪出了事,他如此积极救人,至少,他心里是有妙仪的不是吗?所以,今后我们也应当试着相信他一下。”
米大夫抿紧了嘴巴,眼睛落在了院里的水井上,不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你知道米大夫派人跟着我们?”柳夏在走出了院子后才扭头看着小刀问道。
小刀点了点头:“我之前就是太相信他了,所以连他给我们下了毒也不知道。”
“你不必因为这件事而自责。”柳夏拍了一下小刀的肩膀,“这是他们一早就安排好的,你又怎么能防范得了?令天下处心积虑要控制我们,就连女儿也舍得割舍,一时之间我们又怎么赢得过他。”
“割舍?”小刀注意到了柳夏这个不同寻常的用词。
柳夏苦笑了一下:“你认为令天下将女儿嫁给我是为了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拉拢你吗?”小刀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柳夏要说什么。
“拉拢?”柳夏摇了摇头,伸出手来看着手腕处隐隐浮现的青紫色,那正是中了相思之毒的症状,“用这个毒他就已经能够对我们予取予夺了,他为刀俎我为鱼肉,又何须拉拢?妙仪不过也是他的一个工具,用来使我这个工具更稳定听话而已。若是你将来有了女儿,”柳夏说着停下脚看着小刀,神情变得很是悲凉,“你会将她嫁与一个你一心要利用的人吗?”
“我明白了。”小刀点了点头。这些天里,他已经看出了柳夏对于令妙仪态度的变化。
“你明白什么了?”这下倒轮到柳夏疑惑了。
小刀这时却笑了:“你自己也没注意到吧,你对令小姐的态度可跟以往大不一样了。”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柳夏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烫,扭头继续朝前走去,“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跟我们一样当了她爹的牺牲品。”
“其实这样也好。”小刀跟在柳夏身后说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是不是。到底,她才是陪在你身边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夏扭头看着停下来不走了的小刀,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小刀朝柳夏挥了挥手:“你快回去吧,令小姐还等着你呢!”
“你,”柳夏觉得有什么堵在心口,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以后再说吧。”小刀又朝柳夏挥了挥手催促他,“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歇着了。”
柳夏看着小刀,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扭头往前走了去。
“柳夏若是当稳了万桃门的女婿,你这条万桃门的狗也就当稳当了,是不是?”阿景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传来,吓了小刀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小刀看了看柳夏住所的方向。
“我不在这儿,又怎么能听到像如何撺掇夏哥哥的?”阿景从院子拐角走了出来,显得气势汹汹。
“你已经不清醒了,快点儿回去睡觉吧!”小刀说着便要绕开阿景离开。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阿景拉住了小刀,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一定要将夏哥哥从我身边夺走,才肯罢休是吗?”
“事已到此,阿景你就不要再如此执迷不悟了。”小刀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感到很难受,“既然红衣不在了,我就只愿柳夏会过得好。难道你不想他过得好?”
“别把自己说得如此高尚!”阿景根本听不进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万桃门的人说了。红衣回来那一天,你在大门口堵着,就差点儿让她回镇上不要进门是不是?”
“我那是,”小刀想要解释那是因为自己不愿简红衣惹事,却突然想到了那天跟简红衣一起的女子。那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分明前两天才见过。
“怎么,无话可话了?”阿景露出了嘲讽的神情,“无论是你,还是柳掌门,还是简红衣,你们处心积虑要将我推离夏哥哥,你们都不会成功的。你们都赢不过我的!”
阿景逐渐陷入了狂乱的状态里,眼前不断地掠过柳风扬和简红衣的模样,可突然之间一张陌生的面孔浮现在了眼前。那个人满脸堆笑,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突然间他的表情又变成了紧张兮兮带着歉意。
那个在柳枝的酒店门前鬼鬼祟祟张望的人,分明就是那夜在回龙府客栈里撞到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