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我们要一间上房。”玉雁来敲了敲客栈柜台,朝掌柜的点了点下巴。
“一间房?”简红衣瞪圆了眼睛,话一出口便被玉雁来重重地踩了一下脚。
掌柜的抬起头打量了玉雁来和简红衣一番,立刻满脸堆笑唤来小二带二人往客房走去。
“玉雁来你到底想干什么?”小二刚一出房间,简红衣就踢了玉雁来一脚,“你只要一间房,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吗?”
“我倒是敢,”玉雁来承认起来倒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你动动手指头我就得脱层皮,我不想活了吗?”说着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床厚被子挨着床边打起了地铺。
“啧啧啧!”简红衣抄起双手看着玉雁来忙活,咂着嘴叹气道,“真没看出来,玉雁来你竟然是如此吝啬之人,为了节省房钱,都不惜与我这样的女土匪共处一室了。”
“我可不是为了节省房钱,”玉雁来一边拍打着被子将它铺平了一边说道,“让你一个人住一间房,谁知道你会不会半夜里跑出去惹事。这里可是州府,若惹出什么事端来,可没人能救你。”
“你那个大哥也救不了?”简红衣坐在了一张凳子上,低头看着玉雁来忙活,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别提他。”玉雁来扭头白一简红衣一眼。
“我就提了,怎么了?”简红衣抬脚便踢了玉雁来撅起的屁股一下,让他一下子扑倒在了刚刚打好的地铺上。“这么说,你爹的家应该就在这里了吧,难怪在来这儿的路上你一副要死的鬼样子。”
玉雁来爬起来盘腿坐在了被子上,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招惹他们,我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瓜葛。”
“我才懒得招惹他们。”简红衣做了一个怪相,“就凭你那个混帐大哥将我叫作江梨霜那个狐狸精,我就记恨他一辈子。”
“我和梨霜的婚事是我爹张罗的。”玉雁来双手撑着膝盖,摇晃着身子说道。
“也就是说你并不想娶她啰?”简红衣歪着头看着玉雁来,“不对呀,我怎么觉得你挺喜欢她的。”
玉雁来赶紧往后缩了缩,直到后背抵住了床沿才停下来,举起双手护住了脑袋:“你别乱来啊,这话都是你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简红衣离开凳子,一下子跪坐在了地铺上,揪着玉雁来的衣领将他扯了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骂道:“你嚎什么,给我闭嘴!”
玉雁来一番挣扎,却一把将简红衣给扑倒在了地铺上。一时间,二人脸贴着脸,大眼瞪着小眼,两人都呆住了。
“玉雁来,你要在我身上趴到什么时候!”最终还是简红衣率先回过神来,推着玉雁来的额头骂道。
玉雁来赶紧一翻身滚了开来连连说着“对不住”。
简红衣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爬起来后往地铺边缘挪了挪,捋了捋头发又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别过了脸。
以为你当真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呢,原来也会害羞的。玉雁来暗暗地笑着,却又突然沉默了下来。
简红衣瞧着玉雁来的脸阴晴不定,料想他心思怕是又飘回到江梨霜身上去了,于是便不满地说道:“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休想就此遮掩过去啊,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狐狸精?”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沉默半晌后,玉雁来背抵着床边,喃喃念叨道,“人都是会变的,再怎么想回到过去,也回不去了。”
简红衣原本想放肆地嘲笑玉雁来来着,却在看到他哀伤的面容后受到了感染,竟也跟着他一起伤感了起来。简红衣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便起身来不耐烦地踢了玉雁来一脚:“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伤春悲秋,真是矫情。”说着便跨过他跳到了床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玉雁来扭头看了一眼简红衣,叹了口气说道:“今天赶了一天路也累了,就早点儿睡吧。”说着他手脚并用爬到地铺边缘,撑起身子来吹熄的桌上的蜡烛。
这个该死的玉雁来,总有一天我要打死了他。
简红衣一边在心里暗暗咒骂,一边闭上眼睛沉入一梦乡。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简红衣吵醒。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却一脚踩在了睡在床边地上的玉雁来身上。
玉雁来“嗷”地叫唤了一声,简红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生怕将玉雁来踩死了,于是提着一口气往后一跃又头朝下仰面栽倒在了床上。
听着屋里一阵阵的叮咚乱响、哎哟连天,门外的人“嘿嘿”地笑了起来:“弟弟、弟妹,这天都亮了,你们俩还在折腾什么呀?”
简红衣捂着被摔痛的后脑勺坐起来,看了一眼门外晨光中模糊的人影,又看着正一边叫唤着一边爬起来的玉雁来:“是你那个阴魂不散的大哥?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见玉雁来黑着脸不吱声,简红衣白了他一跟,伸出一条腿蹬了蹬他的肩膀:“让开,没用的东西,让我去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罢便光着脚三两步跨到了门边拉开了房门。
“我是来给你们送早饭的!”玉白露似乎早就料到开门之人会给他一击,于是后退一步将一篮子吃食递了出去。
简红衣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一只篮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她低头一看,被布遮着的篮子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也不知装的什么。
“这可是我们城里最好的酒楼做的早点。”玉白露朝那只篮子点点头,“我一大早就亲自守在厨下看着他们做的,一做好就给你们拎来了。”
“你在厨下守着?”简红衣是真的饿了,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玉白露又傻笑了一下:“那酒楼是我们家的。”
“哟,真有钱。”简红衣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再有钱也不许来骚扰我们,吃的我收下的,你就滚吧。别再像个疯子似地打听我们住在哪儿,再跟过来了。”
“别这样嘛,弟妹。”玉白露双手扒住了简红衣要关起来的房门,显得很委屈,“我可没有到处乱打听,只不过这间客栈也是我们家的,我就碰巧知道了而已。你看,我都多久没见我弟弟了,你就让我跟他说说话也好吧。作为交换条件,我是不会跟爹说你的事的。”
“什么?”简红衣忍不住往前伸了一下脖子,皱起了眉头不客气地说道,“你爹?你以为我会怕他吗,你尽管去告状好了。我要是怕了我就不姓,”简红衣在简字就要吐出来之时将它咽了回去,改口说道,“我就不姓江!你快给我滚!”
简红衣说罢扭头看了一眼玉雁来,发现他已经收起了地铺,正背对着门口整理着床铺,看来根本就没打算要搭理玉白露。
“瞧见没有,”简红衣又看着玉白露,“人家根本不想理你,你快走吧。”
“我们就一起吃个早饭吧!”玉白露扒着门伸长脖子看着屋里的玉雁来,“雁来?”
玉雁来突然转过身,径直朝门边走过来,简红衣赶紧拉着玉白露侧过身子让开。
“玉雁来你去哪儿?”简红衣瞪了一眼玉白露,冲着玉雁来的背影问道。
“我去上茅房!”玉雁来气鼓鼓地说道,“你收拾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回家。”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玉白露显得有些尴尬,冲简红衣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他不吃,我们吃?”
简红衣抱着篮子进了屋,掀开遮挡的布将里头花式各样的糕点拿了出来。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待会玉雁来回来了你就别想说了。”简红将一个做成桃子形状的面点塞进嘴里,朝玉白露点了点头。
玉白露几乎可称得上鬼鬼祟祟地走进了屋里坐下笑道:“果然还是弟妹冰雪聪明。”
“你少拍我马屁,我可不吃你这一套。”简红衣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先警告你,若你是想跟我胡言乱语企图算计玉雁来,我就撕烂了你的嘴。所以你最好再想想,要不要跟我说。”
玉白露看着简红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似乎觉得很有趣,盯着看竟挪不开眼了。
“哎哎哎!”简红衣敲了敲桌子不满地抱怨道,“你看什么看,有屁就快放!”
玉白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似乎被简红衣这句粗俗的话震惊了,不过随即他又笑了:“有弟妹这般开朗的女子陪伴在雁来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你这话说得,”简红衣朝玉白露撇了撇嘴,“像你是个多疼爱弟弟的兄长似的。”
玉白露一听这话顿时苦笑起来:“雁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了?”
简红衣耸耸肩膀:“什么也没说。到这儿来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大哥。”
“是吗?”玉白露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
简红衣放下筷子坐直了看着玉白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娘性子烈,容不得桂姨,这些年来让他们母子吃了不少的苦。”玉白露说起这些时神情黯淡了下来。
“桂姨?”简红衣喃喃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眼前出现了玉夫人的脸。
“其实我和我爹都一样,一直都想尽力补偿雁来母子。”玉白露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可雁来对我们的成见实在太深,所以,就成了如今弟妹你看到的这般场景了。”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简红衣冷眼的着玉白露。
“我一见弟妹就知道弟妹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玉白露见简红衣没有一巴掌将他扇出门出,便觉得自己的话应该是起了点儿作用了,于是就厚着脸皮继续拍起了她的马屁。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简红衣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干巴巴地说道,“你莫不是想我在中间当和事佬,这种事我可是做不来的。”
“雁来受了太多委屈,对我们心怀怨恨也是理所当然的。”玉白露点点头表示认可,“我当然不会奢望一夕之间便冰释前嫌。我只是想让弟妹你知道,无论是我爹还是我,都是真心爱护雁来的。”
“包括让玉雁来娶江家那个狐狸精?”简红衣揪住了玉白露的小辫子问道。
玉白露知道简红衣这是还在为自己昨夜错认了她而怄气,于是赶紧解释道:“我爹替雁来安排下也江家的亲事,并不是为了钱财或者名声。他的意思是他不能时时照拂桂姨母子,便希望他们能在回龙府有个靠山。不过,在见了弟妹你之后,我才明白了,雁来真正需要的靠山并不是财大气粗的江家,而是像弟妹你这样的人才是。”
“那是,要论打架,江家那几个虾米才不是我的对手。”简红衣一说起打架的事就劲头十足。
“所以呀,”玉白露朝简红衣眨眨眼,“你要好好对我这个兄弟,我就是为了这事所以才来特地拜托你的。”
“那没问题。”简红衣扬了扬下巴,“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动玉雁来一根手指头。”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玉雁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屋里聊得热络的两个人。
玉白露赶紧站了起来:“我正跟弟妹说过几天我就去回龙府看你们呢。”
“玉雁来你这一趟茅房可上得够久的。”简红衣斜眼的着玉雁来,咬了一口糕点。
玉白露来回盯着两人看,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我去结了房钱。”玉雁来黑着脸看着偷笑的玉白露,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梨雪你到底还要吃多久,再不出发,今晚该错过宿头了。”说罢扭头就走了。
“好的好的,这就来。”简红衣捏着嗓子怪里怪气地应了一声,朝玉白露笑了笑,随手抓了两个糕点在手里便追站玉雁来跑了出去。
玉白露慢慢踱出门,看着二人背影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