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姜怔怔不能言，黄氏见状又落下泪来，事已至此，最难受的怕就是这对情根深种的小鸳鸯。

庄秀不是外人，将来龙去脉也听了个全篇，华侯爷是个无赖，张氏大胆，可是最可恶的当属陶文琳，一家子的亲人骨肉再没想着是个拉人下水，背后捅刀的：“大姑娘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她一时也说不出口，只觉堵得心里难受，转头再看看陶文姜傻愣愣的模样更不落忍，问道：“黄姨，真没法子了吗？”

黄氏擦了擦眼睛，看看陶国安，陶文琳自作死将路两头堵死，如今这死扣儿也系到自家女儿身上了，入宫还是入侯府，哪里还有第三条道儿好走呢？

陶国安愧对女儿，低头想了半晌，下定了决心道：“你若不愿，我便去面圣和盘托出，不管是太后还是侯爷都不能强人所难！”

陶文姜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灰头土脸哪里有往日半点意气风发？她摇摇头，有气无力道：“那就彻底得罪皇后娘娘了，太后那里更是麻烦。”

陶国安挥挥手，道：“别怕，我拼了官位不要，她们又能如何呢？”

陶文姜苦笑了下：“父亲殚精竭虑，十几年官场拼杀，怎能付之一炬？”

黄氏咬牙道：“咱家有钱，你父亲不做官也饿不死，胜过如今战战兢兢！”

陶文姜再摇摇头，低声道：“爹娘又不是只我一个女儿，我还有哥哥弟弟呢！”不等黄氏说话，她又道：“外公家是有钱，可也因着父亲高官得了许多便利，惹了多少人眼红，父亲倒了，可不给他们添烦恼？为了我一人，竟要害了两家不安么？”

”我的姑娘啊。”陶国安懊恼得直拍桌案。

黄氏心里难受，自家的女儿有恩义，从不主动撩猫逗狗，怎么就被这些个恶人惦记着，一桩桩一件件都摊到她头上来，可见老天不开眼！

陶文姜眼里没泪，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早就预知一切般淡定：“就这样吧，华家这门我接了。”

陶国安抬头想再说什么，究竟还是没再张口，他家姑娘心里清楚，认下这门亲便风平浪静，这个节骨眼上，若他们家再生枝节却不知是什么结果了。

黄氏咬牙，这个暗亏他们家合着血吞了，可设计陷害她女儿的哪个都走不了！华明澜她不敢动，可许家的张氏背信弃义，长房那个心狠手辣的丫头，她却不能放过！

待送走了陶国安夫妇，庄秀回身抱住了陶文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你若想哭，别忍着。”

陶文姜头搁在庄秀的肩膀上，半天庄秀才觉得脖子热热的，陶文姜声音嗡嗡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为了子扬哥哥害了拂尘全家，现在佛祖不肯饶我，才有今日。”

当日许家爷孙便拿到了雀儿胡同陶家的传信，许子扬惊痛伤心之下就要冲出府去，被许学士押着不动，又传张氏来训问。

张氏自换了庚帖，这些时日便提着心过活，一朝事发反而松了一口气，跪在堂前将娘家嫂子来求救，如何献策换庚帖通盘托出，还恨恨道：“华侯爷势在必得，一招连着一招，媳妇也是被逼无奈。”

许学士气得倒仰，他这是给儿子找了个什么样的亲家！许子扬瞠目欲裂，万没想到终身竟被一个愚妇尽毁，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什么礼仪孝抛了脑后，直斥道：“你或是找了父亲，或是找了祖父，总有替你娘家解困的法子，怎么就能瞒天过海，生生害了我和陶姑娘！”uu书库uuskne

张氏不能言，垂下头来，娘家嫂子逼迫是一回事，可不愿许子扬结亲高门贵女也是她的私心。

许子扬心里明白，许学士是成了精的老护理，焉能不清。

许子扬想到陶文姜落入贼手，如今不知该有多少伤心难过，身体便不受控，一眼看到墙壁上挂着的宝剑，几步上前抽出利剑，一时间雪光冷闪，直向张氏而去。许学士哪许他伤了张氏，幸亏早有准备，两三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拉住了许子扬。

即便如此，张氏也吓得魂不附体，大呼救命。

许学士也是气愤不平，道：“你再敢胡叫，我现在就让他杀了你！”

张氏哭得打了一个嗝儿，怕得不行，连声道公爹救命！

许学士捻着胡子看张氏哭了半晌，心下转了几转，若不是张氏也生了儿子，他必定休了这乱家败业的混账东西，可陶家这门亲事显是做不成了，许子扬已生怨气，不处置张氏也万万不行！他唉了一声，让几个婆子拿住了张氏，将她拖进祠堂关了起来。

许子扬一顿闹腾也没了气力，衣冠散乱瘫在太师椅上，早没了京城贵公子的模样。许学士还未想出劝慰孙子的话来，许子扬站起身就往外走。

许学士忙拦住他，道：“你去哪里？”

许子扬眼里含泪，看着祖父道：“我屡屡失信文姜，难道不该去赔罪吗？”

许学士哪里相信他是去赔罪的，可此番情景又不得不顺着他道：“是张氏的罪过，你一个小辈儿哪里担当得起，还是祖父去吧。”

许子扬摇摇头，还是往外走去。

许学士大声喝道：“子扬！你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么？你当真是要去陶家吗？你别诓骗我去闹事！”

许子扬回头来大声吼叫：“是！我要去朝阳门，我要去大理寺，我要去敲登闻鼓，华明澜横刀夺妻，我不信他一手遮天，这世道不能还我公道！”

许学士哎呀道：“我的傻孙子！你若真去了，咱们许家的名声还要是不要？！家里出了这样的恶妇，有了这样不争气的姻亲，你以为你爹的官位还保得主么？！”

许子扬苦笑道：“是了，华明澜若不是看中了这一点，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祖父要弃车保帅，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做那个弃子！”

许学士冷哼一声，道：“你看低祖父，我不怨你，可你以为你是祖父的弃子么？你看清楚了，是陶家先弃了你！”他摇了摇手上的书信道：“陶国安亲笔书信，写了什么？饕餮贪污，臭腐即食，凤之所趋，与子异域！”

也不看孙子潦倒落魄的形容，许学士道：“这是绝交断道之词啊！他家姑娘是凤，不肯食你这臭腐！”

“陶家叔父恨我，事出有因，我不怨他！”

哼哼两声，许学士让左右将许子扬捆了，看着挣扎不休的孙子，缓缓道：“你不恨他，便来恨我吧。好好读书，明年科举出仕，多少名门贵女任而挑拣！现下，你哪里也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