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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凉风如同一层薄冰敷在齐小瞒熏红的脸上,冰冷的月光照在小巷那一块已经被收拾得不留一片枯叶的院子里。昏暗灯光下,一个身影与另一个身影,擦肩而过,不带一丝声响,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喝过酒的人都知道,酒喝多了会是甜的,而不像别人所说的那么难以接受。嘴唇干燥的乳甜感迫使齐小瞒醒了过来,皱缩的胃迫切需要水,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她想再闭眼一会,积攒一点力气,但自己又睡了过去,在梦里,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摸了摸她的脑门,又摞了摞她的身子,又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关上灯,她才意识到妈妈回来了,快要裂开的双唇微微颤动,依然发不出声来。

客厅里的脚步声急促的。

终于,剧烈的口渴感再一次让齐小瞒醒过来,只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像缺氧一样,齐小瞒双手挺起自己,好让自己靠在床头,手在黑暗中摸索,碰到了杯子,抓起就喝,也没管水有多凉,放下,抓起,又把另一杯喝完了,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门外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她听到两个人再对话,而那处于卑劣,不断说出“求求你”“请你”的那个声音正是她的妈妈,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往床边移动了一段,疲惫感忽然袭来,只试到脑袋一阵眩晕,她还是躺在了床上。

隔着一道门的那个声音慢慢模糊,但是充满了哀求,让人产生窒息的心疼。

后来,听她说起这一晚,她只提到她还是梦见了千屈,梦见他站在楼下,自己从房间往楼下冲,疯了似得冲下楼梯,却发现楼梯怎么都跑不完,她开始害怕,恐惧,惊慌,眼泪流了下来,终于到了楼下,才发现千屈已经不在了。

她却只字未提那个哀求的声音。

齐小瞒通过了入院考核,她还是会把每份幸运都分享给姜谣,姜谣也还是喜欢挑逗她“这次,可别再下馆子了。”

两人相视而笑,笑的忘乎所有。

“你说,我那晚叫了多少遍他的名字?”齐小瞒好奇地问,她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

姜谣也开始正经起来,左手放置左胸,伸出右手,面向齐小瞒。

“啊,欧巴,不要走,请带上我……”

“噗~滚滚滚,我才不会想你这样,能做到这的估计也就只有你了。”齐小瞒虽笑的前俯后仰,表情却显得僵硬。

“切。爱信不信。”

两人的欢笑把这份干涸变得湿润起来。枯秋不再是枯秋,暖风依旧暖风。

齐小瞒的成绩开始有了提高,主课语数英三门的成绩由两百多分提升到了三百多,她的改变开始被人注意,其他老师也开始在其他班提及她的名字,尽管有些人好面子,心里不爽地说“那让我也去艺术院。”“不就是三百多分吗?全校那么多五百多的。”“这也能被当成榜样!”

在某个瞬间,她开始被注视,有了被人注视的既视感。她的演艺老师也记住了这个刚进入艺术院时畏畏缩缩,而现在完全像个正规演员的女生。

齐小瞒选择了演艺,她喜欢模仿,这是她的一大优势,天生具有表演的天赋。角色多变,转换角色时的微妙之处就像京戏里的变脸,奇妙又扣人心弦。她进入学院不到一个月完成了一人剧演,一个人扮演三个人的角色,上演一场喜剧,这一次的完美表演也被选为国庆庆典的一个节目。

有那么几个瞬间,齐小瞒忘记了那个名字,忘记了那个人,那几个瞬间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她喜欢这种感觉,仅仅是喜欢这种感觉。

喜剧往往离不开一段悲伤。“我想把他写成一个美好的结局,翻翻写下的剧本,脑海里回应出一段段画面,却发现越往后越脱离美好,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被牵往了悲剧的方向,怎么都更改不了。”就像齐小瞒在国庆那天表演的短剧,从开始到结束看不见一个人,只有白幕上的那个黑影不断地进行对话和举动。所有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熟不知,那是一个人的剧演,越往后,人物越少,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演绎一人,那个人只是对着自己说话,别人看起来却以为他是在和别人说话,其实那个人有多孤独,有多背过手,都只有那个人知道,他尽量表现出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不是很孤独。最终成了一个人的悲剧,那个人倒在了地上,没有了呼吸,看吧,真的没有人去扶起他,他的尸体只是躺在自己的家里,慢慢腐烂,最后被老鼠吃尽了。

那天,齐小瞒在幕后看到场下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这边的舞台,当在人群中看到情侣坐在一起,互相嬉闹着,所有人以为她入戏太深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羡慕的心酸和心疼,泪水将妆冲化了,只剩下藏满相思之苦的面孔,只是离开才短短一个月就有了的相思。

国庆假期已经过去了两天,在这漫长的两天齐小瞒一直待在家里,女人给家里换了新电视,当看到搬运工把电视搬进家时,齐小瞒看见女人眼里的那份对她的自豪时,还是没有过问,只是无意间看到女人藏在黑发下的白发多了许多。齐小瞒没有打开过电视,她只是偶尔看看书,看看家里崭新的家具,发呆,想着那些破旧家具被回收,重生。想着自己也再重生吧?

她曾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我原以为会像作者所说的那样,在经历过那么多之后,自己会变成一个堕落的孩子,可如今看见自己身上的光辉,这一切都是拜那些经历所赐的。所有的目光和聚焦点从这些经历结束的那一刻都出现了,这或许就叫独立吧”

这或许就叫独立。

齐小瞒紧接着在这句话的最后写上“这个女人一定不爱他”

现在的齐小瞒只想让自己更加优秀,她还是很想再见到那个人的。估摸着女人进人今天也不会回家,齐小瞒准备了点便当就踏上自行车,前往的方向就是艺术院。

演艺厅里安静的像一片丛林,只是没有树。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随手拿起一份剧本开始联系。脚步声停止,一个连绵不绝的声音响起,整个演艺厅都被她的声音笼罩。窗户上映出来的这个女生,披着头发但不失文雅,微胖的手指端着一个剧本,嘴唇上下合拢,她的表情时而欢快,时而忧伤,时而忧郁,时而舒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一个故事。

阳光透过橱窗,洒落在齐小瞒不远处的一角,光线下清风,芽绿的齐小瞒靠着墙坐在地上,嘴里背着台词,脸上浮现出各种表情,从上到下找不出一样不搭的地方。

校园里的铃声不知响了几次。

可好像只是过去了半个小时,齐小瞒一直那么坐着,光线也移到了另一角。齐小瞒停下了背诵,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刚刚的脚步声,确认之后又继续背诵,刚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把向下,旋转,推门。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并没有对对方感到惊讶。因为背诵的声音和脚步声都已经给了对方提醒。齐小瞒记得这个男生,他是在她进入艺术院后的一个星期才进来的,那个时候,齐小瞒还吐槽“这艺术院是不是谁都可以进来,是人就收的吧?这么容易就进来了?”齐小瞒对这个男生的第一印象就是勤奋,只比自己高了大约五厘米,穿着简朴,有一种不太让人容易接近的感觉,可在演艺放面,他的付出确实让人惊叹。所以,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方碰到他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齐小瞒依然背着剧本,丝毫没有要去打招呼的意思。男生绕过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表演视频,怕影响到齐小瞒就戴上了耳机。男生的到来没有改变这里的一分一毫,没有杂音,无非就是本是一个人的天地又多了一个人而已,而这个人也只是坐着,就和水面上一层薄冰一样。

齐小瞒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歇,只有手中的剧本被一遍又一遍地翻过,本双耳都戴着耳机的那个男生摘下了一只。

声音开始出现间断,时不时停顿,齐小瞒感到嗓子干燥的就像两张砂纸在一块摩擦,连续吞了两口口水,无济于事,反倒感到一阵呕吐,准备起身倒水时,自己的双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双腿,嘴上小声嘟囔着“傻了吧你,不知道不能一直坐着啊?对,就是傻了。”又拍了拍小腿,好让血液流淌通顺。

抬起头,一杯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她顺着杯子,到手臂,再到那张脸,两道浓浓的眉毛,眉毛下的双眼倚在分明的双眼皮下,原来他的皮肤不是那种粗矿,近了看,反而泛着迷人的色泽。如刚刚成熟的菜叶般的嘴唇微动:

“喝口水吧。”声音如七月夏夜般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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