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位少年郎回过头,恭恭敬敬地行礼,一脸的平静。他的发梢被火燎得卷翘,并散出一股焦味。
“见过清浅郡主。”
“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早就从云州回去了吗?”清浅满脸疑惑,思绪被拉到了过去。
“还未,此地山贼作乱,朝廷派我前来清剿,”楚析说完,将外袍穿好,又问道:“郡主是路过此地上京吗?”
“是啊,上京去。路是我兄长选的,他说此路最近,少些舟车劳顿。”
“确实如此,不过近日山贼作乱严重,从此路过的车马便也少了好多。”
见清浅细细听着不作答,楚析行了礼要走。
“今夜扰了郡主,您和家人先好好休息一下再上京吧。出城时可事先让小厮到洧州府通报一声,我派些人护送郡主过去,等到了朔州城后郡主遣他们回来便是。”
“有心了,多谢。”
清浅也回了礼,道谢后便回到了马车旁。告诉馆主还有郡王府小厮,说火势已控制住了不必惊慌。自己则和郡主夫人收拾了些东西拉着皎皎上了房间去睡觉。
幸亏房钱还没有退,不然又是麻烦。
周身劳顿许久,本就疲惫不堪的清浅在半夜经历了这么一出后,自然很快便进入了梦乡。郡王妃将她的手臂放进被窝里,替她掖了被角。
所以她啊,还是挺幸运的,有爹娘,有兄妹,有疼爱自己的人,也有为之努力的人。但她不能满足,她要向上,要成为太孙妃,要协助心羡的男人登上更高的地方!
知足的话,待到她走到李昌黎身边之后再提吧!届时,她觉得自己一定会知足的!
这一觉便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清浅昨夜合衣而睡的所以立刻下了床、洗漱梳妆。她可不想因自己而误了上京的时辰。
郡王妃早已收拾妥当,传了膳食正和皎妮子吃着,见清浅过来了便告诉她说洧州府的人来了一趟,留了些兵卒护送她们出城。
清浅点点头,权当自己不知情。谁知道用完了早膳准备出发时,又在驿馆外见到了楚析。
他穿了一身黑紫祥云曲水纹路的袍子,腰间围了一条金攒丝青玉的鞶革。上头还系了一只藏蓝色的小囊,里头还塞了些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
见郡王妃母女三人出来,他赶紧下马行礼。
互礼的时候清浅碰巧瞧到了那只小囊的图案,是轮圆月。刹那间,只觉得针脚、锁边有些熟悉,很像是月白做荷包的手艺。可是未细瞧,她也不敢定夺。
楚析从她身边走过时带着一股药味。淡淡的透着略微的清香,不浓郁但很抓人的鼻子。这才知道原来那小囊里装的是药材!
难道这楚析有隐疾?
清浅只知一个月前他顶了太孙的名号去祝陵平乱,晚上还在司马府留宿了一晚。不过月白这丫头同她讲过,她与这楚析乃是初见。而且月白她再怎么狗腿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送小囊吧?再者说,楚析这人断然也不会收的!
问题在清浅的脑袋里呈指数势扩增。她摇摇头,打算先上马车去冷静一番。
其实楚析原本没打算送她们的,只不过自己今日上山,所以顺道护送她们一段路程。
郡王妃笑呵呵地应下了,一点都不顾着马车里满脸黑线的李清浅。
她跟这楚析才没有什么呢……况且两家也不熟,撑死是商业互捧的关系。清浅在心里想嘀咕。
可这郡王妃总觉得他俩之间有点什么,当着皎皎的面有意无意之间扯些相关话题,让李清浅甚是头疼!
“母妃,我跟他不熟!”
“不熟的话,人家怎么对你这么好?”郡王妃坚守阵地,绝不退步。
“他对谁都是如此!”清浅烦闷至极。
“那不见得!为何还要亲自护送你呢?”
郡王妃认女婿的小心思蠢蠢欲动,直接被清浅的下一句话给浇熄了。
“那是因为洧州城近日有山贼作乱,再加上咱们的身份问题,他只是不想把朝廷派下的事给搞砸罢了!”
“话虽如此,可见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吗?”
清浅听此还想反驳,可碍于马车外人杂耳多,她只得等了和楚析分道扬镳后才说:
“母亲,您忘了咱们上京的目的了吗?此行便是重振咱郡王府,目的就是皇太孙。”
“我自然没忘。我只是想让你过的恣意些,起码嫁一个能让你开心的人!”
“嫁给太孙我才能开心!真的,母亲。”
清浅抬起头,望着郡王妃的脸庞,满满的坚定。郡王妃没急着回答,只稍微叹了口气,问她“会开心一辈子吗?”
“我会尽量的。可母亲,本身就没有人能开心一辈子啊。”
“清浅,我年少时与你父亲相遇相知。他自幼丧母,待他父亲也抑郁而亡便早早承袭了爵位,在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敛去锋芒。虽在京都住着一套大宅子,他却与我说宅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圣上派人监视你父亲,每晚上他只能守着月亮说说悄悄话。我那时只觉得他可怜,让人心疼,便什么都不顾了,只想同他在一起。”
郡王妃思绪万千,清浅能从她的眸子里见到那轮夜空中的孤月。
“想当年我的母家也是盛极一时的世家,虽后来没落但不至于到卖女求荣的地步。你舅舅、外公都不同意我嫁给他去受罪,可我非他不嫁、宁愿自缢。后来我费了千辛万苦走到他的身边,才发现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真正的辛苦才刚刚开始……”
清浅蹙起眉头,也回想起儿时在京都的生活。
那时候宅子里到处是圣上安排的眼线。她和兄长从小就要谨言守礼,不能畅所欲言更不能耍孩童的脾气。只有太孙过来做客时才能遣下那些人,跟他们同孩子一般真正地闹一闹。
所以,太孙从儿时便走到了她的心里,一直暖着她的心身,从未远离。
“浅浅,我心里怕极了!你父亲之前同我商量时我便不同意,我怕你会步我的后尘……那些人,那些宫里的人,越是靠近权利的中心就越是狰狞冷血!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我宁愿你找个平常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郡王妃说得激动,伸手攥住了女儿的手,微微颤抖。
“可母亲……你从不后悔,对吧?”
清浅心里越发笃定,她不能后悔!不管路途如何,她的终点只有一个,那便是到李昌黎的身边助他为皇!
她这生来的荣耀她要配得上,而这生来的耻辱她也要一并还回去!她一定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