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不同往年,温钊仁罕见地在除夕之夜还在忙忙碌碌。得亏今年盐巴紧缺,少做了好些菜,不然月白又要生气了。
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要全家人聚的整整齐齐,大家一同团团圆圆吃个年夜饭的!
天时地利了,人自然也要和!不和的话,岂不对不起这天跟地咯?
月白今年做的是铜炉火锅。码好的羊肉、牛肉薄片,腌制的或没腌制的,还有蔬菜、菌菇,全部都整齐活了,置在桌上。
除了咕嘟咕嘟冒泡冒得甚欢的火锅,月白还备了几道硬菜,比如爆炒牛肚、麻辣鱼头之类的。
原本还要炖肉的,可一想盐不够了,月白只得按耐住想炖肉的心情,开了涮锅吃牛羊肉。
也还好,只要有肉,这日子就还能过得去!
添了几块小碳进去,铜炉里的底汤便滚得更沸些了。蒸腾的水汽在各方视线交汇处氤氲开来,为周遭的世界绣上一层薄纱笼着,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屋外头还飘着鹅毛大雪,院里的已积攒了不少的雪,连那几棵雪松也时不时地弹下几块积雪来。
“哗啦”一声闷响,院里的雪松又弹下了几摞积雪。大夫人和儿女们一同朝动静处瞧了瞧,忽地,从暗处便冒出来了爹爹的身影。儿女们顿时欢喜,望着爹爹直拍手叫好。
温钊仁看得出他们等自己等的急,于是还未褪下大氅就忙招呼他们开吃。月白赶紧调了酱让阿姊添了一勺底汤,这才递给了爹爹。
温钊仁接过,忙尝了一口大夫人夹给他的肉片。滚烫的汤汁混着酱汁的凉意一同混进口腔,快感与爽力直冲脑袋,径直撬开沉睡的味蕾与胃口,让他直呼气却有大快朵颐的冲动。
“快哉快哉!大冷天的吃些热乎的就是痛快!”
温钊仁说着,又啖了几口肉菜。小娃们看爹爹吃得香,也赶紧抓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食物。
月白给缱绻丫头夹了菜,然后问了爹爹一句关于盐的事。温钊仁一滞,随即缓和过来搪塞了过去。
“爹爹,盐庄还有盐铺上什么时候能买到盐呐?虽然咱家的盐还能再撑上一旬左右的,可总不会一直买不到吧?”
“肯定能买到的,两位盐官都说了,不出一旬,新的储盐就能到。”
“那为何突然买不到了呢?可是有什么事?”月白又问。
“不该你们知道的事,将好奇好生憋回肚子里去的好!”
温钊仁却突然一胗脸,将月白的下一句给硬生生塞了回去。
“哦,女儿知道了。”
再然后月白便是乖巧吃饭,一家人在除夕夜也算是得了小圆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喜滋滋的相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话。
夜入深,一家人聊天聊得倦了,便打算各自回屋睡觉。温钊仁却突然留了兰若下来。月白估摸着又是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事,索性一撂袖子,催着犯困的缱绻丫头就朝屋外头走去。
堂外的雪还在落着,一片接一片,皆是十分的沁凉。月白替幼妹系好披风,将她带出了中堂,谁知脚刚踩了雪地几步,那边的小厮就过来唤她。
“二姑娘,老爷叫您过去。”
“叫我也过去?”月白满腹疑惑,又惊又喜。
“诶,就您一个,您快些去吧!三姑娘我跟苏梅一同送回去,您放心便是。”
小厮说着,从她手里护下缱绻就往闺阁那处走。三姑娘有些不情愿,但因犯着困,只跟苏梅嚷嚷了几句便作罢了。
瞧了几眼他们的身影,月白笑了笑,也转身回了书房。
书房刚烧好火地龙,一进去脱下披风还是有些凉意的。月白见阿姊在书桌前乖乖候着,自己也赶紧到阿姊身边拉着她。温钊仁瞧见仆人们合上门出去了,这才开口跟两姐妹说了话。
“原本说过了正月十五,我就跟你们一同去玉山县拜访一下朱学究,再把你们留在那里,跟着朱学究好好打几日的学问。可眼下,我事务繁忙,一时间脱身不得,你们便好好准备下,过元宵节便准备出发吧。”
“是,爹爹。女儿记得了。”
兰若应下,忙示意月白也应下。月白瞧了瞧二人的颜色,也连忙应下,只是动作里带点迟疑。
“可爹爹…您不是说储盐不出一旬就能到吗?都过了正月十五,也还是忙得很吗?”
月白想不通,顾不得温钊仁的胗脸,直接问了出来。
“我说了不是该你们知道的事情,你们便问不得!只做好自己的事便罢!省的让我操心!”
温钊仁吼了一通,也算是撒肚子里窝攒起来的闷气。
没得办法,谁让月白就是家里唯一一个可移动的撒气筒呢!
于此,月白自个儿也窝攒了一丝闷气。从爹爹那里出来后,便一直嘟囔着嘴,兰若问她她也不回答,让人又生气又好笑。
“你说你,何故再去惹爹爹呢?爹爹都说了不该你知道的,你还没眼色的非要再问一遍!活该被爹爹吵啊你!”兰若打趣她,笑到停不下来。
月白瞄了她几眼,情绪里很是鄙夷。
“诶诶,你竟敢这么看着我!是翅膀硬了嘛?”
“这能有什么不该知道的,分明只是不想告诉我罢了,反正过上一些时日,真相自会大白!”月白嘴里吃不到葡萄、吐不出葡萄皮,在那里直道葡萄酸。
“是啊,那你就等上一些时日嘛!”兰若提议。
此言刚罢,月白心里便更不舒服了,说着就一跺脚赌气似的快步走开。
“可…我不想等嘛!反正爹爹什么都同你讲!凡事都嫌我是累赘!”
兰若见状连忙追上去解释。
“别啊,这次爹爹也没同我说什么!你跟我又是生的什么气呢!”
“骗人!爹爹肯定跟你说了!”月白不认账。
“诶诶,你这么笃定,那爹爹跟我说什么了?”兰若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听见!”
月白听了此话,小尖牙都快从嘴里呲出来了。眼看她狗急要咬人,兰若连忙示弱道:“没有…没有……这次爹爹什么都没同我讲,你过来之前,爹爹只跟我说了几句话,问了问陈千钧的事,此外便没了。”
“什么话?”月白问,情绪稍微缓和。
“也没什么话,就是说兹事体大,牵扯过多,不应同我们多作解释。爹爹说这事的确不简单,得亏你去买了趟盐,不然就让别人逮了空子了。现下也算是个机会吧。爹爹也说这是个大机会,用好了得道升天,用不好则有可能休官罢免。”兰若继续解释。
“这么严重吗?又是京都人搅浑水的!凭什么他们之间争来争去,牺牲的全是我们这些其他各州的小门小户!真是一点都不公平!”月白道。
“没得办法,谁让咱有野心也有实力与他们搏一搏呢?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就是这个道理!爹爹心有余虑,我才宽慰他了几句,你便进来了,所以我才没再说话。不过爹爹是好心的,不然你这没门闩的嘴,岂不早把自己的命给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