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黑血病？郝有茗不淡定了，一脸惊恐。如此美的姑娘，手臂居然像鬼一样可怖，关键只是手臂这样吗？身体脸上是不是也有？甚至说……到底是漂亮姑娘，还是披着漂亮姑娘人皮的厉鬼？他不敢想下去，害怕真相太恐怖。

佟娴没有回答，她把那层皮又穿回手臂上去，恢复白嫩嫩的模样，又穿好衣服披上雨衣。毕竟这里很冷，还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如其来的冥雨。

不是黑血病，是蛊。佟娴轻轻道。

蛊？周岚岚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你被下蛊了？

卧槽！绿狗惊的大叫，几秒后又扭头弱弱地问郝有茗，什么是蛊？很严重么？

不懂就不要瞎咋呼！郝有茗斥责，咋呼也就罢了，还说脏话，好的不学坏的学一堆。

绿狗伸爪子狠狠挠了几下郝有茗的小腿以示报复。

对，我被人下了蛊。这个蛊是很罕见的终生蛊，这里的终生一语双关，第一层意思是，这种蛊的潜伏时间可以达到数十年，而不被中蛊者察觉，可以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几乎伴随人终生。我是在六岁时中蛊，现在不知不觉一晃二十年过去。佟娴的语气没有波澜，眼神却呆滞空洞，隐隐透着悲哀，第二层意思你们应该能猜到，终生终生，终结生命。这个蛊的最终作用，是置人于死地。

我还剩一年。佟娴补充。

长久的沉默。雪坡上呼呼的风响，细碎的雪粉像飞扬的面粉那样掀起来，雾茫茫地飘舞在空中。

我好像懂了……所以你执着的寻找黑鸟山谷，是因为黑鸟山谷里，有能解开你蛊毒的东西？灵芝或是仙草？郝有茗盯着佟娴的眼睛。但佟娴并没有看他，只是凝望着远处的山谷。

不是灵芝也不是仙草。是飞魈女王的紫河车。通俗地说，就是飞魈女王的胎盘。佟娴缓缓说道，相传吃了那个东西，任何将死之人都能起死回生，老年的鹤发童颜，壮年的青春常驻，少年的则会聪慧异常而又力大无穷。

喂喂这套说辞听着有些耳熟，很像是卖大力丸不法商贩的台词！郝有茗忍不住吐槽，胎盘那东西真的有这么神奇的功效么？你确定你的信息来源没有错误？说着说着他又凶神恶煞起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被下了蛊，应该找到下蛊的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或者拿枪指着他老婆孩子！再不行把他爹妈捆了！逼他乖乖交出解药啊！

绿狗和周岚岚扭头吃惊地望了郝有茗一眼，没想到他的手段如此卑劣粗暴。简直就是土匪。

很遗憾，你说的那些方法我不是没想过，但下蛊的人已经死了。要知道蛊这种东西，一般只有制蛊的人自己知道该怎么解，除此之外，没人知道具体的解药配方。”佟娴却说。

郝有茗沉默，解蛊还需下蛊人，下蛊人死了，他生前下的蛊就成了无解。蛊这种东西之所以可怕。就可怕在这里。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确定飞魈女王的紫河车百分百管用，但是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做最后一搏。与其在家等死，眼睁睁看着黑色的血管像生长的根系一样爬满全身，不如到黑鸟山谷里闯一闯。死了也认栽。佟娴回过头来看郝有茗，你说对吗？

没错。绿狗突然说。

你得到的消息是真的，但是只是部分是真的。绿狗缓缓道，不只有飞魈女王的胎盘管用，她身上所有部位的肉都管用。

所有人都看着绿狗，不明白绿狗为何突然用如此笃定的口气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所说的飞魈女王，就是我们星球概念里学名为星人繁殖体的东西，简而言之，能大量生育孩子的一种特殊的飞魈，在飞魈种群中居于领导地位，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类似于蚁群中的蚁后。绿狗娓娓道来，语气忽然转为坚定：

那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飞魈女王的肉，是珍惜药材。或者说，是神药。”

“怎么个珍惜法？”三个人一惊，异口同声。

“飞魈女王的儿女一旦在外受了重大伤势，奄奄一息之时，飞魈女王就会挤一滴血给子女喝。别小看这一滴血，仅仅是一滴血，就能吊住一只半死飞魈的命。”

“而飞魈女王的肉，更是疗效上佳。可以修复绝大部分生物的伤口，对于一些病症往往也有奇效。在星际贸易中，有几类货物是硬通货，比如稀有矿产、武器和神药。飞魈女王的肉就是神药的一种，区区一两肉的价值，按照市场价，可以兑换高达一吨成色上好的铀矿石。

佟娴微微一怔，绷紧的脸色涣然冰释，变得释然而喜悦，仿佛在结束铃响之前写出了难以求解的题目。

绿狗的话听上去很有可信度，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自己多年的追寻和努力是沿着正确的方向。如何自救这种事，肯定有各种路可走，但是谁都不知道哪条路能通往终点，她这些年其实是在摸黑走路，现在绿狗一席话，突然间日出东方，能看见远处的终点了。她总算知道自己没走错。人最怕的就是努力走了很久却发现走错了路。

一两肉换一吨铀矿石？铀矿石是什么？周岚岚依旧在简单问题上表现出无知，很值钱吗？

铀矿石最直接广泛的用途就是造核武器。宇宙中一些发展滞后的低级文明，还是把核武器作为主要的攻击和开矿手段。因此铀的价格非常高。绿狗白了周岚岚一眼，地球上的铀矿石基本上属于非卖品，我去国际黑市考察过，黑市的价格是900000一吨。

你怎么还打听过黑市的消息？郝有茗骇然。他以为绿狗这两年过的都是流浪狗的生活，凄风苦雨，在街头巷尾摇尾乞怜。没想到还深入过国际黑市这种龙潭虎穴。

来地球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地球上的一些能进行星际贸易物品的价格，这在一个方面能反映出地球文明的文明发展水平。所以专门想办法打听到了铀矿的售价。绿狗顿了顿，补充，发现价格还是虚高，说明地球发展还处在一个极端原始的状态。就像用小贝壳进行贸易的原始人。

果然，一扯到人类和地球，绿狗总要踩两脚，显示出它高贵外星球的优越感。郝有茗对于绿狗这套说辞岂止是习以为常，简直耳朵都要起茧了。绿狗说前半句，他立马就知道后半句。通俗讲绿狗一撅屁股，他就能知道它要放什么下还是佟娴的事最重要。郝有茗望向佟娴，佟娴正错愕地倾听绿狗的话，听得有些出神。郝有茗叫了她两遍，她才反应过来。

佟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的建议是，你先不要急着往黑鸟山谷里去。”

“黑鸟山谷大凶之地，险象环生，你这样手无寸铁地进去，搞不好就会成为哪头熊或者什么豺狼虎豹的午餐。郝有茗沉稳地分析劝说，你的时间还有一年，又不是还有一天。现在找到黑鸟山谷，我们时间充裕。最好还是不要冒险行事，应该做充足准备，确保万无一失。伟人也说了：如果准备未周，宁可推迟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佟娴晃神，被郝有茗一大段说辞搞的头晕。

我们先找到我们的营地，带上粮食、登山装备和猎枪。然后再杀回来，找到那只飞魈女王，啖其肉，啃其骨，饮其血！郝有茗表情突然恶狠狠，因为他越说越饿了，很想吃肉。

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山谷里？佟娴听出了话里隐藏的意思，你可要考虑清楚，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把我从那个军火库里救出来有你一份力。”郝有茗指指后面那个塌陷的地洞，“我欠你一份人情，欠人情不还就太没义气了，行走江湖义字当头，没义气我以后可怎么混？”

佟娴久久没说话，明显有点被感动到，眼眶发红，当然也可能是见风流泪，毕竟这里风蛮大的。时不时满天雪粉。

她踌躇几秒后点头，那好吧，我们先回去找营地。

我也要去，我还得盘问飞魈女王，看看星人躲在地球到底有什么秘密。”绿狗举爪，发声。

包括绿狗在内，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周岚岚，现在其他人都达成共识，要去黑鸟山谷抢女王。只剩周岚岚没表态。她要是答应一起去，就整整齐齐，她要是不愿意去，还得考虑把她送回去到哪里，能确保她平安回家。

我跟着组织走！服从组织安排！周岚岚没意见，怂了吧唧地补充，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更吓人，不如跟你们一起。

一行人最后回望了一眼绿涛起伏的山谷，开始返回。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崇山峻岭中，找到回去的路并不容易，好在绿狗记忆力足够强，能大概记得在地下工事里的走向。于是绿狗在前面带路，三个人都在后面跟着。每个人的步伐都绵软无力，因为一天没吃饭了，饿得前胸贴后肚皮。

郝有茗觉得自己现在很像唐僧，看不见尽头的漫漫长路，两腿酸痛，一直饿肚。但是唐僧至少还有白龙马骑，自己连小叫驴也没一匹，也无能差遣去化斋要饭的徒弟。

就算有徒弟，这鸟地方也没人家能施斋，如果出现什么人，八成是妖怪变的。就像月球上如果有人影，极大概率是外星人。

正在胡思乱想，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出现的很突兀，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凭空出现在茫茫白雪中。

郝有茗先是惊魂未定，这是说妖怪妖怪到？定睛一看才明白，那个人站在一处隆起的雪包后面，自己走的时候视线改变，没了雪包的遮挡，自然把那个人露出来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那个人了，都有些惶恐，止住了脚步。这一带深山恶雪，太过荒蛮偏远，那个人影距离离得又太远，估计得有七八百米，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像人，但究竟是不是人有待商榷。毕竟，大雪深处和荒郊野外，从来不缺鬼怪传说和目击事件。

最让大家起疑心的是，那个人影站在那里，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像是在凝望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

凝望什么？又等待谁？

“他是背对我们的，看不见脸。”绿狗眯缝着眼看了一阵子，下结论，“我觉得那好像是时以高或者吉尔，也有可能是导游老杜。”

“为什么这么说？”郝有茗问。他微微吃惊，绿狗这视力确实厉害，七八百米的距离，他看上去就是一个小点而已，绿狗却能看清细节。

“因为他身上穿的衣服，雨衣和露出一角的登山服，都是咱们这只队伍统一的服装。”绿狗仔细看了看，“没错，他的着装和你们的一样。”

很难有两只队伍打扮一模一样的，所以那个人肯定是时以高、吉尔或者向导老杜中其中一个。为什么只有一个人？难不成他们三个也在混乱中跑散了？他站在那一动不动地干什么？

我们小心点过去。绿狗语气凝重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一行人朝着那个人前进，积雪太厚，风又迎面吹，走到那个人旁边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大家都没敢靠近他，只是隔着四五米远盯着他，同时心里一阵阵后怕。

僵立在那里的人是向导老杜。已经死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而没有自然地倒在地上。可能是死的时候是以站着的姿势死去的，全身冻僵导致跟雕塑似的。也可能是他死后有什么生物让他站了起来，这么推测是因为他的死状非常奇异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