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九十、身世之谜(1 / 1)宝小草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刀子脸”面潮心跳,睁大的眼里突然窜起一缕火苗,道:“那户人家姓啥?”

“姓什么我一时记不起,听人家讲,那户人家的姓在村里只他们一家。”

颓顿的“刀子脸”,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浆。她哽咽,抓住如兰的手,僵硬地摩擦。她完了,掏空了灵魂。她咬着嘴唇,鼓定勇气,扔掉最后一丝掩饰,斗胆地问:

“这个孩子不是被人抱养过吗?大体方向在正东的北方鱼市一户人家吗?……”

说完直直地望着如兰。

如兰诧异地看着陡然爬满血丝的“刀子脸”,以确凿的口吻讲:

“是啊,先前抱养的那户人家有钱有势,没有摆不平的事情,却对这个哭闹的孩子束手无策,被闹腾的睡不着吃不下,没有办法,十几天后又送回了。

孩子的爷奶嘀咕:看来这孩子生不得富人家,过好日子没指望,那就指望她能活下来就行。

两个月后,经如兰一个远房表姐的介绍,与孩子的爷奶有了接洽暗约。

女孩的爹二十多岁就寻了短见,这女婴由爷爷奶奶抚养。奶奶对如兰的表姐说,她一定得先见一见抱养人,看五官相貌,内在心地是否适合抱养这个苦命的女婴。

于是几天后,一个赶集的日子,表姐领着如兰踏进了一座草顶门楼,走在石块铺就的窄道,经过一座穿堂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后来才知道这是女婴一家住所。现在两屋已空,门大敞四开,一派破落寂然。穿堂屋石阶下面有一个院落,正面房屋三间,老式的木门木窗。左耳是两间小屋,山墙与正房之间留有二尺左右宽的排水夹道。墙上有爬蔓的月季藤。院子右边是围砌的石墙,墙根有一鸡笼,几只鸡见了生人,咕咕叫着东张西望。看得苍凉与生机交集时,正屋的木门开了,走出一位绾髻的老妈,坑洼的脸上布满皱纹,枯发泛白,眼睛浑浊。面无表情听了如兰表姐的介绍后,将她俩让进屋里。

炕里边,是神情忧郁女孩的爷爷,女婴就睡在他旁边,盖着颜色淡泛的绛花小绵被儿,脸儿冲外,红润光洁,额头饱满,嫩嘟嘟的小手偶尔动一动,玲珑秀气的鼻子也跟着翼动。

如兰一见喜从心来。俯身刚要亲就时,女婴的眼睛猛地睁开,水灵灵地看着面前这个生人,哇一声哭了。

玉兰急忙将她抱起,脸偎着脸,嘬嘴逗弄着。之后两老人与如兰聊起家长里短。临走的时候,老两口子有一个简单的交流,老妈的脸色这才缓暖,有点笑意。

凭空得一婴孩,如兰过意不去,问需要多少钱聊做补偿。

奶奶悲哭。

爷爷抽泣,道:你看着办吧,多少皆可,凭赏。

如兰拉下表姐说:八百八十八元,外加八样点心咋样?

表姐说,有八百八十八元就差余下的一百多块钱吗?

如兰听罢,一口说中,就一千元。

经过表姐的穿针引线,双方约定四月初八抱养。

等来这天,将婴儿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带的新衣服时,奶奶和爷爷哀愁满面,簌簌泪下。脱下的衣服皱巴,抓在手上,冷凄心里,禁不住号泣。眼见亲情拆散,从此咫尺天涯,改姓易名,难免悲从中来,钩恸索戚,继尔又虚骄恃气,非在一千元的基数上加二百元,如兰应数掏了。老人家又说:婴孩的姑姑还抚养几天,再掏二百才肯放人。

如兰的表姐一看,这分明是卖孩子,便数落道:你们开始说凭赏,若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如兰亏多带了几个钱,又掏出二百块,匆匆抱着婴孩,这才走出了象比来时要长好几倍的的院道。当跨出门楼,一颗心儿才落了地,没顾得擦汗,做贼般急忙上车走掉了。

以后听说孩子的姑姑要来探望侄女,爷奶阻止说,人家给了一条命,咱就不去叨烦人家吧!

婴孩抱回来,许其的爹从田里扛着锄也回来了,端详着娇俊的小模样儿,愈发亲切,一下想起河岸上那只盛采艳丽的锦雉,胭红的脸蛋,惊艳的眼神;一会儿轻盈出没草丛,一会儿华丽飞掠绿野之上,消失于山林后那片河谷。于是起名“秋凤”。奶奶说:“何必拘限于秋天,不如取名“红凤”,红代表女孩子,总比那个好。”如兰夫妇赞成有加。于是红凤就是他们的女儿……

“刀子脸”冒汗,连头发根都渍漉漉。

她五味杂陈,哀肠九曲。

有一点她不解,问:“你为何要抱养别人的孩子,再亲也不是自己掉的肉,你怎么想的?”

如兰说:“能生总不愿抱别人的,可我再也生不了了!”

她流泪陈述一段凄恻往事——

自从如兰的亲生孩子涛涛夭折后,她神志恍惚,饭不香,茶无味,溺陷抑郁妄痴。有一天,她心慌头疼,胸口压着巨石一样。她来到院子。

原本想透透气,仰望老天,云低如坠,乌黑狰狞……周围的房墙都向她涌来,夹在中间快要绝望崩溃……不行,常此下去,还不如趁早死掉!惊乱中看见许其脱下的脏衣服,还在水池中泡着,她又冲进屋,胡乱抓几件要洗的,掼进盆中,匆匆走出家门,毛毛腾腾来到河边。

适逢大旱,足有两个月未下滴雨,河边的洗衣石被人挪到河心,一块马蹄形的水湾在河床中闪着宝石般的光亮,如兰低头不停地洗。从东南涌来更多的裹着水汽的乌云……从西南响起了久违的雷声,天要变了……鸟燕翻飞,蜻蜓入群;眨眼间风吹草低,枝摇叶落……雨点由小到大,有缓到骤,组成密密层层的水幕。风雨潇潇,不多会儿便汇成啕啕嘶嘶的水势。

清凉的雨水,淋洗她昏痴的精神;肆虐的凉风,荡涤苦闷的愁绪。仰面垂发,闭目向天,让暴风雨来吧!虐风骤雨啊,你抱紧我吧!闪电啊,你烧吧!雷公啊,你劈吧……良久,睁开眼,乌云飞驰,闪电撕扯,雷声振聋发聩,或发于头顶,或滚于水面……衣服、脸盆已不见踪影,河床变得一片汪洋,河岸的草,枯枝杂物浮漂着向她滚来。她惊愣着向河下游寻找衣服。

河面上水势浩荡,衣服被冲得不见影子。她连游带滚到岸边时,泪眼婆娑,蓦然一惊,很像一只常命锁飘到了岸边,是涛涛丢失的那只?她弯腰欲拣。一阵狂风,被河水冲撞着向水面漂去。

如兰不顾一切去抓,却被上游涌来的水不断地怂恿着离她愈来愈远。她几次半躺在水面,眼见就抓住了,却总差那一点点。你不追,它打着旋;你追吧,它又渐行渐远。眼见前方一棵树连滚带翻没入深槽中,只露尖尖儿。如兰着魔般地又要追去,胳膊猛然被拦住,一扭头,是托子。

托子厉声骂道:“你不要命了,你疯了不成!听没听说,没有钩死鬼死不了人?你非钩去魂不可!”如兰跟托子哭成软布条一样,淋成落汤鸡。

从这个茬,如兰以后就没怀上。上医院检查也没查出毛病。妇女最忌月子期间乱动与着凉。开了点药回家吃,吃罢也白吃。许家人愁眉不展,叹息商量,最终还是走抱养之路。

……

掏心的交谈,使这两个命运相同的女人心贴近了,手拉一块了,泪眼相对,温勉多愁,含痛共悲。

病人要做高压氧治疗,亲属和护士将明铎和红凤推倒舱门口。

从刚才扶着红凤的左手时,刀子脸一眼就看到了红凤袖口腕部的一块花生米粒大的黑痣,她的心儿正经地被钢针儿猛地一灸,踉跄着差点扑倒——这个女孩正儿八经是她的亲骨肉!

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泛,心像被饿鬼追逐着,眼前一黑,终于栽倒在走廊上。

如兰连忙搀扶。

刀子脸抹了一把嘴角的流涎,睁开梦幻的眼睛,瞅一眼心慈的如兰。又见到国子从门外忧心忡忡地往这边儿走,无力地说:“真闷的,我去外面透透气。”说完,站起来,心情复杂地望着她此生第三个男人__国子。

国子赶忙搀扶,刀子脸推开手,一手扶墙,慢慢地踱到了满是停车的外面,选了花坛石牙儿坐下,脑子混乱,心里不停地翻腾,最终连自己为什么站起来都不晓得。

她向前走,前面景色好,空气也好,有属于自己宿命的去处……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