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传来侍女惊恐地叫喊：”杀人了！杀人了！“，我、李螭与采采三人不约而同向门外望去。

李螭唤来程峰，”去，看看怎么回事。“程峰领命速去。

然而民间案件属于刑部，官家犯案有大理寺，不管是谁杀了人还是谁死了都不是我能管的。对我来说，还是尽快打听到周海晏的消息才是重中之重。

看到采采听闻杀人难免神色紧张，我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和殿下在，不怕。“

采采听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点头向我致谢。

”说起来，这段时间皇甫嵩明再没来过吗？“

”皇甫大人当然来过，而且来得频繁。只是采采并非每日都有时间，因此不常见。“

采采说着，像在暗示我什么一般羞涩地抬眼看我，可惜我没有看懂她想向我暗示什么。

”采采沉鱼落雁、温柔娴雅，当然追求者众。当日画舫开，除了皇甫大人到访，我还见到了工部侍郎周大人。他爱美人入骨髓，只是此人易见异思迁，惹的事可多。“

”谢公子提醒，只是公子不必担心。近日周大人在欢鱼楼寻到了一名新来的姑娘，不再纠缠采采了。“

果然有纠缠过啊。那日采采开画舫迎客时周海晏估计也想争一争，然后被皇甫嵩明遇见一顿挖苦讽刺，才会出现那时的一幕吧。

**的阶级斗争，其实我更希望他们内部消化。

正是此时，程峰了解完情况敲门进屋。

”殿下。“

”发生什么事了？“

”欢鱼楼三楼客房有一妓子被客人推下窗户坠地身亡，那客人是...“

程峰偷偷瞟向我。

不会这么巧吧？我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而程峰的回答印证了我的直觉，

”那客人是工部侍郎，周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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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巧不成书。我安顿好采采让她赶紧回房休息，与李螭、程峰赶去现场。

欢鱼楼估计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老鸨迅速让伙计们将现场团团围住，谁都不得靠近。我与李螭找到了二楼的位置，朝现场看去。

妓子仰面落地，脖颈弯折，而且十分不幸地头先着地，否则三层楼的高度不至于要了她的小命。鲜血模糊了她的衣裳和面容，但还不至于看不清。

等我看清妓子姣好但扭曲的脸庞，脸色不禁冷了下来。

一旁的李螭也看出端倪，喃喃自语道，”男人...“

没错，死去的妓子是个扮女装的男人。我曾经心里夸过他穿女装毫不违和，甚至知道他的名字：东瑛京都，赵青衣。

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阴阳两隔。他这么一个爱面子的人，如果在阴曹地府知道这么多人看他凄惨丑陋的死相恐怕会气到撞断孟婆桥的柱子。

问题是，他是东瑛刺客，在行刺失败被捕之后应该被当众处以极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四处张望，果然见到了在镇抚司居住那段时间见过的熟悉面孔，是伪装成客人的锦衣卫。一个布衣的身影从人群里默默离开，便服的锦衣卫悄悄跟了上去。

那身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思考片刻，想起之前在酒楼监视赵青衣一众时，见到过赵青衣的随从与他身形相似。

越狱？看起来不像，否则锦衣卫不会选择默默监视而放手抓人了。莫非有其他同伙？不对啊，东瑛的间谍应该被一网打尽了，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会这么快动作。

而且赵青衣为什么会扮女装出现在欢鱼楼也是个迷。

应鹰恐怕...不，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我自认为他不会对我讲，问了也是白问。

李螭见我蹙眉思考这么久，小声问我，”你认识他？“

我有些犹豫，既然牵涉到东瑛，李螭最好不要有所牵连。但万一真的跟他有关呢？钟大人怀疑他与东瑛间谍勾结，而我当初接近他可不是为了跟他交朋友啊！

”何止认识，我还因为他进过刑部大牢。“我自嘲般地笑了，”那是赵青衣，确实是个男子。只是爆炸案之前我们就未曾见面了，他为何又男扮女装混入青楼成为妓子我就更加一无所知了。殿下知道点什么吗？“

李螭听我故意这么问，没有生气反倒委屈，”我是被你拉来的，我能知道什么？“

欢鱼楼妈妈早已报官，妓楼在官家到来前被暂时性封锁，来的既不是锦衣卫也不是刑部，是大理寺，还正巧是我那位堂哥。

我上前与他打招呼，”我很怀疑大理寺主事是不是就你一个活人。“

上官椿显然没有料到我在这里，怒视我的眼睛仿佛在说混迹在这种风月场所成何体统！只是碍于誉王李螭的面前不好开口。

”殿下，“上官椿向李螭恭敬地作揖，转而问我，语气中夹杂怒火，”还有你，没良心的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嗯...这段时间好像总有人骂我没良心。

我摊手，”路过。“然后凑上去悄悄问上官椿，”应鹰没跟你一起？“

上官椿感到迷惑，摇头，”没有，应大人为何要来？“

看来他还不知情，仅因为嫌疑人周海晏是朝廷官员才赶到。应该现在跟他提个醒，我在他耳边小声说，”死者是应该被斩首的东瑛细作，爆炸案主谋，我刚才看见了锦衣卫密探。此案水深，小心。“

上官椿惊讶，但他不会因为被这种事情吓到，而且他只需要做该做的事情，后期与应鹰商量就好。

”周海晏抓到了吗？“

”嗯，你想去审他？“

我当然想去审他，我相当在意赵青衣为什么会和周海晏在一起。而且采采刚才说周海晏看上的姑娘莫非是赵青衣？周海晏知道那个”姑娘“是男子假扮的瞬间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想着想着，我不禁露出反派标志的邪恶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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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圣上寝殿。

偌大的房间里中央，香炉燃烧着桃馥飘出一缕孤寂的青烟。房间里没有侍女伺候，只有一个老公公一下一下慢慢地转着摇手为暖炉鼓风。金丝楠木坐榻上，身着丝绸中衣的中年男子手中拿着奏章，而身旁的奏章已经摞起两座小山，一摞他已经看完，另一摞还没得及看。

寝殿门口传来轻轻地敲门声，烧暖炉的老公公放下摇手赶过去，脚步极轻不发出任何声响。不一会儿，老公公又返回室内，轻声对坐榻上的男人恭恭敬敬地说，

”陛下，锦衣卫应佥事到了。“

李赑眼睛不离奏章，应道，”嗯，宣他进来。“

老公公去门口轻声通传，候在门口的应鹰踏入踏入殿内。

他身穿整齐的飞鱼服，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低着头一直走到越过玉屏风直至向坐榻上的李赑行礼问候都不曾抬眼一次。

”微臣应鹰，见过陛下。“

”嗯。“李赑将手中的奏章放到看完的那一侧，又拿起一本未看的，但他三心二意却没由耽误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应鹰难得地紧张，平复情绪后问答，”回陛下，赵青衣失败了。“

”哦。“李赑随意地应道，丝毫不在意，很快将手上的奏章又放到看完的一摞，拿起新的，之后好似专心读奏章，陷入沉默。

而沉默有时更加恐怖。

应鹰立刻磕头认错，”陛下，微臣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呵，“李赑笑了，转头看应鹰，”赵青衣失败了是赵青衣的错。你？何罪之有啊？“说完似乎对应鹰的自作多情感到无奈，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奏章。

”是，谢陛下。“

应鹰这才敢起身，但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李赑。这位陛下早年带兵打仗，率兵在西域与欧阳将军夹击敌人，对不服输的小国以屠城惩戒，一举平定叛乱，凯旋而归，手段之狠。

朝中凡是有些的资历的人皆知，李赑的兄弟们为争帝位相互残杀，景象惨烈。唯独陛下全身而退，又假意迎合当时大权在握的丞相年金丰，在大哥李虬夜猎时被野猪突袭意外驾崩后登基，趁年金丰不备将其斩草除根，城府之深。

全天下能看得清陛下脾气的也只有陛下身边这位黄公公了。即便看得清也摸不透，黄公公更是出名地小心谨慎。

李赑见应鹰汇报完没有回去，瞟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吗？”

应鹰思忖，最终决定问他，“回陛下...憬小姐她...出现在了现场。”

“憬儿？”李赑皱眉，应鹰进入寝殿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他，随即冷笑一声，“哼，怎么哪儿都有她？”

“陛下是否需要微臣避开憬小姐？”

李赑摇摇头，“”不用了，她爱怎么样是她的事，朕管不着。”

见应鹰沉默，李赑道，“怎么，你想让朕管管她？”

即便李赑的语气充满调侃的意味，应鹰依旧不敢怠慢，赶紧跪地低头，“微臣不敢。”

“哎。”李赑见他恭敬的样子暗自叹息，“下去吧。”

“是。”

应鹰再次行李，起身退下。

黄公公轻轻走到暖炉跟前继续慢慢摇摇手烧暖炉，看出李赑心情不错，笑着说，“应佥事可是关心憬小姐。”

李赑拿几粒茶几上的蚕豆塞进嘴里，“那小子向来对憬儿过度保护，憬儿那种放荡不羁的性子有他好受。”

黄公公听了呵呵笑，“陛下也早已筹谋好了，不需要应佥事如此操心。”

想起此事，李赑放下手中的奏章伸个懒腰舒展筋骨，眼睛望向窗外萌芽的桃树林，一会儿，似自言自语般说道，“被卷进去也好，至少该明白明白其他人的处境，多管闲事未必有好下场。”

黄公公一下一下摇着暖炉应和道，“陛下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