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冲到甲板上,李螭已经与黑衣人打起来,他手边没有武器便用古琴阻挡黑衣人犀利的刺杀,可怜的古琴被利剑刺穿,琴弦崩断抽到黑衣人的脸上,打掉了他的面巾,正是我曾见过的赵青衣同党、扮演赵青衣父亲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前来行刺的不止他一人,加上他一共四人穿着礼部侍从的衣服,用黑色面巾遮住脸。两个刺客与李螭缠斗,另外两人忙于撤回礼部画舫与李螭画舫间的连接,用内力一掌将李螭的画舫推开。这种做法明显是专业的杀手,花钱雇来的。
我不禁脱口小声骂道,“靠,锦衣卫找人办事还他妈带经费的?!”
眼看就要赶不上,我迅速蹬地用轻功登上礼部画舫的两层楼顶,纵身一跃落在李螭画舫上。
“采采留在室内不要出来!”
好在只有四人,李螭对付两个我拖住两个,采采要是被劫持我们就陷入被动了。
我的声音引起了收回船间连接绳索的两个刺客的注意,他们拔剑向画舫顶站着的我冲来。我立刻瞄准他们手中的剑弹出两枚暗镖,上面系有金刚丝缠住剑,趁二人没有反应过来迅速调转剑刃方向,借他们二人的力挥下砍向对方,可他二人也不是吃素的,反应敏捷迅速躲开,其中一人受了轻伤跌入水中。
先解决一个。
我控制金刚丝,向另一刺客挥剑砍去,趁他无法看清剑路尽力躲开时再次出手,暗镖带着金刚丝捆上了他的双足,我将金刚丝绕上画舫飞檐收紧金刚丝顺势跳下,黑衣人被我跳下的重力甩入湖里。
我回头见采采躲在画舫角落还算安全,赶紧去帮一人抵抗二人的李螭。
这人到底心有多大,平日连防身的武器都不带。但他到底是大宗师的徒弟,即便没有武器也能应付两人的攻击,左右闪避赵青衣同党的同时找准时机用古琴的碎块出击打向另一个刺客。我看准那名刺客躲闪的时机放出暗镖,故技重施用金刚丝将他双腿缠住,翻身回旋踢将他踹入湖中。
现在李螭的画舫上只剩下主谋一人,他怒火中烧,出击力度更大,嘴里对李螭大骂道,
“卖国贼!你与那个叛国的贱人一样,不配活在这世上!”
我恍然大悟,赵青衣行刺只是赵青衣的目的,而刺杀李螭才是面前这人的真正目的!
我正要操纵金刚丝将刺客的剑递给李螭,身后传来出水的声音,刚才被我打落水中的刺客爬了上来,掏出怀里的匕首刺向我。我不得已转身,双手撑出金刚丝的网子卡住刺客的刀刃,但一个常年习武的成年男子手劲并不是我一个疏于锻炼的女子能匹敌的,硬生生僵持住已经极为勉强了。
李螭的画舫禁不住几个成年人激烈打斗,又在刺客从水中跃起登船时险些失去平衡左右摇摆起来,“呀!”的一声,采采被摔出了舱门。
主谋突然放弃与李螭缠斗,径直向采采刺去。
想必他心知自己敌不过李螭,要被李螭拿了武器更加处于劣势,转而选择劫持人质。
糟糕!
我佯装攻击骗刺客躲闪,趁机将其绊倒再次跌进水里,立刻转身抱住采采,准备替她承受一剑。
下一瞬间,铁锈味如约而至,但我却没有感到刺痛。
抬头望去,李螭挡在了我与原本刺向我的一剑之间,血的味道从他身上蔓延开来。
我瞪大眼睛无法理解,李螭明知自己才是真正的目标,为什么还会帮我挡刀?
但现在不是愣神的时候,我将采采推入舱内,迅速转移到主谋身侧,朝他抛出暗器吸引他的注意,李螭趁机一掌击中他胸腔使其跌入我刚才悄悄在他身后设置的金刚丝网中,不可见的陷阱将那人紧紧缠住动弹不得,越挣扎缠绕越紧。
即便如此他依旧嘴不饶人,一边挣扎一边红着眼大骂,
“李螭!你个天煞的孽种!去死!去死!为了东瑛,你应该和你的贱人娘亲一样早早去死!”
骂得再狠他也无计可施了。我赶紧扶住李螭帮助他放松,他受伤不浅,腹部鲜血直流,我压住血管并点穴止血。
可此时,刚才被我打入水中的刺客纷纷挣脱金刚丝朝画舫游来,刚才他们没有对付我的攻击方式才会给我可乘之机,一旦熟悉了再加上相互配合,我一个人怎能应付得来?
就在我绞尽脑汁如何对付他们时,程峰从水中一跃登船,拔剑驱赶水中的刺客,躺在甲板上的李螭拾起从我腰间掉落的竹笛,挥手砸中即将登船的刺客的脑袋,他第三次落入水中。其余刺客看到有帮手来,而雇主被金刚丝网越缠越紧已经快没气了,默认任务失败逃之夭夭。
危机已过,但李螭这边的情况仍不容小视,我赶紧嘱咐程峰,
“程峰,快回王府!”
程峰知情况紧急,钻进画舫呵斥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船夫一起撑船。
“采采,拿酒来。”
我用匕首撕开李螭伤口处的衣服方便处理伤口,接过采采手中的酒壶对李螭说,“我要处理伤口,忍住。”
李螭点头,咬紧牙关。
我用酒精冲洗伤口,李螭努力忍着不绷紧肌肉加速失血,血流和酒精混合的味道有些不对,我用手指蘸取些许舔舐。
靠!我瞪向已经失去意识的主谋。赵青衣那个同党真是阴险,竟然在剑上涂毒,他怎么不把这点心思花在刺杀皇甫嵩明上。这毒虽然不是不能解,但我有些担心是否来得及,真不如我中剑好处理。
“采采,茶水。”
采采迅速跑回室内取来赶紧的茶碗冲洗之后盛上一碗茶递到我面前。
“端稳了。”
我一边说一边用酒精给匕首消毒,卷起衣袖,匕首沿小臂的血管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匕首流进茶碗里与茶水混合。采采不忍直视别开视线,好在手中的茶碗依旧稳稳端住茶碗。
我接过采采手中的茶碗轻轻摇晃混合,端到李螭面前,“剑上有毒,喝下去,保命。”
李螭看了一眼我还在流血的手臂,选择相信我,忍住恶心咽下混合了我血液的茶水。
程峰相当能干,和船夫合力撑船迅速到岸。一上岸,程峰二话不说迅速安排马车将李螭送回誉王府又吩咐下人请御医到誉王府。我金刚丝网的厉害程峰见识过,主谋挣扎激烈已经快被勒死,丝毫没有反抗的力气,被程峰扔上马和前去报关的侍卫一同前往镇抚司。
我嘱咐采采回欢鱼楼,自己随李螭回誉王府,一路上按住他的伤口尽可能防止失血过多和感染。我的血起了作用,李螭慢慢睡了过去。
誉王府里医用道具一应俱全,程峰将李螭搬到床上躺好后利索地全部找出。我写下解毒的药方给程峰去抓药,一直照看李螭直到御医到来。
好在我及时用酒精冲走了大部分毒素,又有程峰安排尽然有序,御医及时到场。程峰劝我回上官府,可李螭毕竟是因为我受了伤,我和御医换班轮值,三天之后李螭完全脱险。
终于能歇一口气,我坐在誉王府院子里给李螭熬药发呆,脑子里尽是他受伤那晚的情形。此次刺杀的主谋,赵青衣的同党——后来才知道他叫陈七——他对李螭的叫嚣在我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卖国贼,陈七如此骂他。
陈七这般辱骂李螭和他的生母,说明当时东瑛皇后随先帝离开时一起带走了东瑛国玺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至少陈七和他背后的人都认为此事是真的,且东瑛国玺现在在李螭手上。
李螭,西唐人眼里的阶下囚,东瑛人眼里的卖国贼。
但造成这种做法的却不是李螭本人。作为东瑛皇子,他本该享尽世间荣华富贵,只因在母亲肚子里随她来到西唐,一出生便遭人囚禁,受尽白眼,一切来源于他人的施舍。就连唯一的亲人,他的生母也在饱受精神和身体的病痛后,在他十二岁时病逝。
他所遭遇的一切都不是他造成的。无人尊重他,接近他的人都为了利用他。当今圣上放出赵青衣一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找到东瑛国玺吧,赵青衣年纪小又心高气高,丝毫不信东瑛国玺的存在,于是锦衣卫假借让他暗杀周海晏之名放出陈七,又或者陈七以找到东瑛国玺为借口让锦衣卫放了赵青衣。不论过程如何,也许赵青衣的意外身亡让陈七意识到,与其将国玺交给敌人不如让它与李螭一同埋入坟墓。
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上来说,李螭的存在价值仅在于一块石头,可他明明德才兼备,气度才华能甩多少朝中大臣一条街。
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仗着李螭对自己的宽容,将他当作自己提防应鹰的盾牌,钓出陈明的鱼饵,达成目的的工具。我与不近人情的皇甫义明、当今圣上有什么区别,和前世那个能践踏他人尸骨、视人命如蝼蚁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真是,死而复生却毫无长进。
我将煎好的药给李螭端去,他还床上沉沉地睡着,安静的睡颜可爱又可怜。
程峰恰好走进来,小声对我说,“上官,你已经三天没合眼了,御医说殿下已经没事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难得程峰关心我,我微笑点点头,将药碗放在桌子上离去。
若非我的任性,我们两人的孽缘就不会开始,现在是时候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