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朵来了？卫文涵赶紧站起来，庄晓身后冲出来一颗小炮弹，一边高喊着妈妈，一边冲向卫文涵。卫文涵赶紧接住女儿，抱起来先亲了一口：“朵朵，谁带你来的？”

“爷爷奶奶，奶奶说来接妈妈。”

陈父陈母进了办公室，庄晓贴心地关上门。

陈母看见卫文涵的脖子和手都缠了纱布，“怎么受伤了？朵朵快下来，妈妈受伤了，别让妈妈抱。”

朵朵很听话，立刻向陈勉伸手：“爸爸抱。”

陈勉把女儿接过来：“爸妈你们怎么来了？一会儿我送文涵回去就行。”

陈母还在念叨：“这大过年的，怎么发生这种事？弄完了吗？弄完咱回去吧。”

陈勉这才想起来，卫文涵的口供还没录。“爸妈，你们领朵朵在这儿玩一会儿，我带文涵去录口供。”

可是朵朵不干：“我要跟妈妈，我要保护妈妈。”

陈勉无奈，让陈父陈母在办公室等着，抱着朵朵带着卫文涵去录口供。

软萌小朵朵一出现，立刻又变成了队宠。本来大钟给卫文涵录口供，让庄晓记录。结果庄晓全程都在跟朵朵玩，朵朵也十分喜欢这个带她找妈妈的阿姨，临走的时候还特别热情地邀请阿姨去她家。

鉴于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李局说先不审了，催着陈勉办手续，把三个匪徒全羁押到看守所去，等过了年再审。按崔局的意思，这种光天化日在步行街上持械抢劫金店的，审不审都一样，反正逃不了罪。陈勉是觉得这个案子可能有隐情，但也觉得不差这两天，过了初一再查也可以。所以，下午把三个匪徒押送到看守所去，安排好值班的人就放假了。

大年三十这天，庄晓一早就列好了清单，准备去采购。她想好了，晚上包点饺子，给大钟送去。

刚刚要出门，就接到了顾南城的电话，约她吃午饭。两人自从周韬事件之后，就没见过面。年前顾南城很忙，而庄晓这边也是各种事。好不容易今天该送的礼送完了，该安排的事儿都安排过了，顾南城知道庄晓没回家，抓紧时间来找她。

虽然今天这日子约她吃饭，庄晓觉得怪怪的，可是想了想，也觉得周韬事件顾南城毕竟救过自己，这事儿还没好好谢谢他，也就答应了。赴约之前，庄晓还专门跑到了商场，给顾南城挑了一件礼物。

顾南城一般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这点倒是跟庄晓很像。可是今天过年，只要还在营业的，没有哪家饭店不是人满为患。顾南城带庄晓去了一家他常去的私房菜，这里也是爆满，老板给顾总面子，给安排了一间小小的单间。

点菜的时候，庄晓见顾南城面有疲色，关切地问：“瞧你气色不太好。”

顾南城揉揉眉心：“年前总是忙一点。”

庄晓点头认可：“对，我们也是，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吃点能让人放松的东西。”说着看了一遍菜单，指了几道菜。就连老板多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夸赞：“姑娘真是好品味，搭配得营养均衡，道道都是我们家经典，还是食补特色，看来姑娘真是很懂吃。”

庄晓被夸得很高兴：“老板你菜做得好，夸人夸得也棒。”

老板被她说的哈哈大笑，出门准备去了。顾南城全程都没有参与意见，此时才笑道：“老范不怎么夸人的。”

老范？庄晓喝了口茶才想起来：“你是说老板？是么，我看他夸人随口就来，挺溜的嘛。”

顾南城笑着看她：“那是因为你值得夸。”

庄晓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推到顾南城面前。顾南城看了看：“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为了对那天你救了我表示感谢。”

顾南城打开，不由得失笑，是一条精美的腰带。这丫头，知不知道腰带这种礼物是不能随便送的。“谢谢，我很喜欢。”顾南城收了起来。

菜上齐了，顾南城一看，确实如老范所说，营养搭配合理，清淡又美味，心中不由得更加喜滋滋的：“小庄，过年不回去，有什么安排吗？”

“我值初一和初三两天班，后面就没事了，不过我们昨天刚有了个案子，还没办完呢，我估计不会那么清闲。”

“我是说，今天晚上，你怎么安排。”顾南城怕庄晓一个人过年三十孤单。

“哦，晚上我给师兄送个饺子，就回家看春晚，没别的安排。”

顾南城心里一跳，“你今天晚上跟你师兄一起过？”

“师兄今天值班，虽然我师父说大过年的，不用晚上靠在那儿，可是我觉得师兄可能还是会在那儿，所以我准备晚上包点饺子给他送过去。”庄晓低头吃的起劲，说的也挺起劲，“我师兄挺不容易的，我也是才知道，这几年大年三十一直是他值班，为了让有家有业的同事安心回去过年。你说这是不是挺有奉献精神的，反正我也不回去，我就想。。。”抬头见顾南城的脸色不太好，庄晓顿住：“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止是不舒服啊，顾南城见到庄晓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庄晓口中的师兄他见过几次，精明强干的小伙子，顾南城控制不住地想，庄晓所处的环境里，有多少人像她这个师兄一样，能引起庄晓的注意。

庄晓歪头看顾南城，一派天真的样子。在顾南城眼里，这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是又不是真的不谙世事，她是个刑警，真的天真无邪，也干不好刑警吧。

“你跟你师兄，关系很好？”

“当然，师兄一直比较照顾我，今年我们重新分组了，师兄跟我在一个组，他说以后他罩着我。”说着庄晓自己就笑了，“不过我倒觉得，凭我师兄那两下子拳脚，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是我罩着他的时候比较多。”

顾南城真的笑不出来，庄晓又自顾自地说：“不过这也不丢人，认真论起来，我们警队得有一多半人不如我。我就说他们做刑警的，平时连拳都不去打，这动起手来肯定要吃亏的嘛。看我，平日里觉得自己这么厉害那么厉害，碰上周韬那样的高手，还不是吃了大亏。”

庄晓在顾南城面前总是不自觉地放松，一放松就暴露本色，只关心吃和打架。

“小庄你还真适合做刑警啊。”

“连你也这么说？”庄晓啧了一声，“这就对了，我也觉得我蛮适合的。”

顾南城成功地被庄晓带跑偏，不再去纠结大钟的事儿。这顿饭顾南城没怎么吃，庄晓倒是吃得很欢。吃完饭顾南城问庄晓还想去哪儿，庄晓说她想去超市买东西，顾南城就陪她去了。路上经过一家甜品店，庄晓非让顾南城停车，她自己去买了两个巧克力慕斯，一上车就塞给顾南城一个：“巧克力让人心情好，我总觉得你今天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大过年的，苦着脸可不好。吃点巧克力甜品，高兴高兴。”

顾南城哭笑不得，本来今天来见她挺高兴的，不高兴是因为。。。。。。

进了超市，庄晓立刻进入采购模式。顾南城发现，庄晓是真的对吃这件事很讲究，包饺子用什么菜，什么肉，放什么调料，都有说法。吃饺子要喝汤，一般人也就配个饺子汤，可庄晓不，说饺子汤应该根据饺子馅来配，配能化解油腻，跟饺子馅寒热互补的汤。于是又买了材料回去煲汤。这种精细程度让顾南城也佩服：“真会生活。”

“我妈常说，人过这一辈子，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有个好身体比什么都强。吃好的就是为了养好身体，常锻炼，也是为了养好身体。不是我说，顾总，一看你就是吃得好锻炼少，看着身材不错，实际不怎么结实，经常面有疲色，精力不足。工作忙只是表面原因，内在原因就是你运动量不够，摄入的营养不能转为身体所用，支撑不了你的高强度工作。”

顾南城噎住，这长篇大套地说起来，怎么最后就变成了对自己赤裸裸的嫌弃？

出了超市，庄晓看见抓娃娃机，一时兴起，要去抓娃娃，运气还不错，真让她抓上来两个，庄晓高兴地跟孩子似的。专门去买了彩带把玩具耳朵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做成礼物的样子，“嗯，等见了师父，把这个送给朵朵。”

“朵朵是谁？”

“我师父的女儿，才三岁，又萌又可爱。”

顾南城想起来：“就是当初在北山上，你领的那个小姑娘？”

庄晓想了想：“对，她很喜欢你家狗狗，那天你还给了她一个桃子。”

“关于那天，你怎么什么都记得，单单不记得我呢？”这点确实让顾南城郁闷，庄晓记得他家的狗，甚至都记得他家的桃子，唯独记不住他。

庄晓侧头看顾南城，露出一丝恶作剧的坏笑：“我这人有点脸盲，不是印象深刻的人记不住，这就说明，你太没特色。”

这丫头，现在都敢随便调侃他了。

在庄晓家楼下，告别之后，顾南城准备开车之前，突然叫住庄晓：“小庄，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什么？”见顾南城一脸正经，庄晓还以为他要说什么。

“你知道送男人腰带做礼物是什么意思吗？那是拴住男人一辈子的意思。送给我也就罢了，腰带这种礼物，再不能随便送给别人啊。”

庄晓愣了两秒，脸色爆红，立刻朝顾南城扑过来：“那你还给我。”

顾南城赶紧一脚油门开车走了，心情颇好地笑了起来。

被顾南城不动声色调戏了的庄晓愤愤地回家包饺子，决定再也不要理顾南城了。

下午五点多，饺子顺利出锅。庄晓找了保温饭盒，装上汤和饺子，边往外走，边给大钟发微信：师兄还在市局吗？大钟回了个在，庄晓手指如飞：等等我哈，马上就到。大钟回了个问号。庄晓也没管，专心往市局赶。

外面已经有不少鞭炮声了，庄晓一路走得比较着急，气喘吁吁的，进了办公室，大钟颇意外地看她：“你来干啥？”

庄晓扬了扬手中的保温饭盒：“来给你送饺子。”

大钟愣住，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欣喜。饭盒打开，两层饺子，配着两种口味的小咸菜，还有一小碗汤，闻着喷香扑鼻：“晓晓，这是你做的？”

庄晓点点头，笑眯眯地给他递上筷子：“荠菜馅的，尝尝好吃吗？”

大钟喜出望外，尝了一个，几口就咽下去：“真好吃。”

庄晓也很满意，“嗯，我做荠菜饺子还是蛮拿手的，这个小黄瓜是我自己腌的，汤也是很适合配荠菜饺子的，师兄快吃，一会儿凉了。”

大钟又吃了两个，“晓晓你也一起吃。”

“不了，我家里有，还没煮，你快吃吧，我回去再煮。”

“你是专门给我来送饺子的？”大钟试探着问。

“是啊，我听指导员说，你每年都值三十这天的班，我觉得你怪不容易的，三十晚上一个人在这儿值班，所以就想，包顿饺子给你吃吧。”

以前北岛市刑侦大队并没有三十晚上值班的传统，可是十年前那个大年夜，却发生了一起惨案，当时由于是过年，刑侦上没人值班，转着圈地通知下来，等刑警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耽误了现场勘查，也给了罪犯逃跑的时间。从那之后，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过年期间，所有值班人员都是正常值整夜的。

大钟看着庄晓，憨憨地笑了一下：“也没什么不容易的，谁值不是值啊，反正我一个人，在哪儿过年都一样，让其他同事回家安心过个年，不也挺好。”

庄晓点点头：“所以说，师兄你有奉献精神，应该奖励一顿饺子。”

两人都笑了，大钟安心吃着饺子，庄晓陪在一旁，大钟觉得这是他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年。

“晓晓，你为什么过年要留下来值班？”

“唉，一言难尽啊。”庄晓托着下巴，盯着前面幽幽地说：“我父母去世了，哥哥姐姐们都结婚成家，我去谁家过年都不好，再说，我嫂子们现在专门盯着我，我只要一回去，立刻会被押上相亲桌。说来也真气人，明明七姐也没结婚，嫂子们不去盯着她，专门挤兑我。”

“那你怎么不去跟你七姐过年啊？”

“我七姐是记者，放半个月的假，她要出去旅游，也问我去不去，我哪能跟她比？咱们这个活儿也不像她那么自由，说走就走。”

“你就是把工作看得太重了，怎么不能说走就走？萍姐过年不就去天涯海角玩去了？”大钟质疑，“咱们这个工作也需要调节的，不能整天绑在这上面，早晚会绷不住。”

庄晓撅了撅嘴，表示不很认同。大钟吃完了，把饭盒洗干净，庄晓收拾起来准备走：“好了，师兄你好好值班吧，我得回家看春晚了。”

大钟拦住她：“晓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庄晓点头，大钟认真地看着庄晓：“你为什么不想找个警察做男朋友？”

这个问题一出来，庄晓直觉地感觉不妙，不免想起那天秦海正突然找她表白的事儿。“为什么这么问？”

大钟有一点不好意思：“咱们这个职业，别人无法理解其中的辛苦，可是你不一样，你应该最能理解警察，既然能理解，却为什么不想找个警察做男朋友。”

见大钟不是要表白，大约只是有些疑惑，庄晓放下心来，“这很正常，因为理解，所以知道，找警察做男朋友，我会很辛苦。我还是比较自私的，自己做警察辛苦，我不怕，找个警察做男朋友让我很辛苦，我做不到。”

“还有，我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要理解我，要充分尊重我，不能干涉我的职业，不能用男女有别这种借口把我困在家庭里。这个人要适合我，我跟他在一起，要让双方都越来越好，而不是一方为另一方负重前行。我替他负重前行不可以，他替我负重前行也不可以。”

大钟看着庄晓，差一点点他就没有勇气开口了，涨红了脸，才冒出一句：“那，晓晓，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庄晓直觉地要反问，却马上明白过来大钟的意思，她瞠目结舌，脑子打结，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世界怎么了，最近流行没有征兆突然表白吗？

大钟目光灼灼地看着庄晓，等她回答。庄晓硬着头皮：“那个，师兄，如果你是因为这顿饺子，大可不必——”

“我当然不是因为这顿饺子，怎么可能是因为饺子。”大钟急着，“我很早就喜欢你，可是你一直说不想找警察做男朋友，我不敢跟你表白，甚至都不敢让你看出什么来。晓晓，你自己可能没觉得，你很优秀，光芒万丈的，时时刻刻都在吸引人。你的身边有好多仰慕者，我可能并不是最好的那个，可是我保证，我会竭尽所能对你好，我会给你所有一切，你认真考虑考虑我好不好？”

庄晓迷迷瞪瞪：“这个，还可以考虑考虑吗？”在庄晓的认知里，感情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没有拖泥带水。尤其是经历了6.11案之后，庄晓觉得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很容易弄出人命的，所以拒绝别人更加果决。而此时大钟让她好好考虑考虑，庄晓觉得有点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喜欢和不喜欢，难道考虑考虑就可以改变？

“当然可以考虑，”在这方面，大钟的想法明显跟庄晓不一样，“人是会变的，对感情的态度也会变。晓晓，我不是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什么，只是想让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庄晓看着大钟的眼睛，虽然依旧困惑，但终究没忍心直接拒绝。

从市局逃出来，庄晓深深吐了口气，早知道就不包这顿饺子了，惹出这样的麻烦。

回到家里，庄晓还在想大钟的话。大钟说自己很优秀，身边有很多仰慕者。可是庄晓自己平时并没有察觉，但秦海正和大钟两人接连地表白，让庄晓深刻地反思自己，从小自己就是一副假小子的样子，当了警察之后，身边多是男性，为了能够适应警察的工作，也为了能够更好地跟队友磨合，很多时候，自己几乎是刻意模糊了男女的行为区别和界限，是不是平时有什么谈吐举止不妥当，造成了同事的误会。

为此庄晓深深地懊恼，这么一来，以后工作的时候还怎么面对大钟和秦海正，整日在队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别扭。这就是为什么不能搞办公室恋情，瞧瞧，多麻烦。

庄晓有点烦，好好的大年夜，被大钟这么一搅和，连吃饺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庄晓去冲了个澡，又给自己泡了壶茶，躺到沙发上，放空思想。

原本以为自己顺利转正成为警察，圆了从小到大的职业梦，已经再无所有求。长久以来，这份工作就是庄晓的全部慰藉。关于未来的男朋友，庄晓虽然讲起来头头是道，给自己刻画了一个十分具体的标准，可是她比谁都清楚那个标准有多高，可能一辈子都碰不着吧。

今天，听了大钟说的话，人是会变的，对感情的态度也会变。庄晓第一次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真的一辈子都碰不到那样的人，真就甘心一个人过一辈子，还是会降低标准，随便找个还差不多的凑合一下。

庄晓想起来七姐在28岁那年，偷偷跟她说不准备结婚了，就这么单身过一辈子吧。庄晓当时问她：那等你老了，不会后悔吗？七姐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她说会不会后悔，老了才知道。现在想想，别的不说，敢在年轻时做这种决定，本身就是很大的勇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烦不胜烦。庄晓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