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两位“老年班”的大姐都不在,秀兰俨然成了老大,邀请了七、八个本班的男生和女生来打扑克牌,一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架式。桌子被拉到了地当中,秀兰和几个男生女生围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班里年龄最小的男生王柱坐在茉莉的床边,看来已经“战斗”多时了。
茉莉推开门惊讶地说,“好热闹呀!”
秀兰扣下手里的牌,站起身来对茉莉说,“你回来得刚好,我们正准备切西瓜呢!”她左手按着西瓜,右手持刀,一本正经地对茉莉说,“你站到瓜前头,我给你把这个瓜举上”。
茉莉不知就里,一脸疑惑地就让她忽悠着站在了瓜前面。之前她从未听说过瓜也可以举,等到秀兰绷不住先大笑起来,才知道自己又上了秀兰的当。气得她忍不住咯吱秀兰,直到秀兰拿着刀告饶她才停下。宿舍里其他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甚了了。
吃过西瓜,他们又接着“战斗”,说是准备“恶战”八十个回合。王柱招呼茉莉,“赶快坐到我跟前来,都说打牌要有漂亮丫头坐到跟前手气才好”。
茉莉回应说,“你身边不是已经有好几个漂亮丫头了吗?”
“她们都比我大,都是漂亮姐姐。对我来说在这个学校只有一个漂亮丫头,就是你。”王柱半开玩笑地对茉莉说。
宿舍里一下子变安静了,大家都齐刷刷地望着茉莉,看她怎么回答。
王柱是秀兰的同乡,一口浓郁纯正的伊犁口音,黝黑的皮肤,调皮的神情,再配上两道漆黑浓密的八字眉,往那一站就是一出戏,再要开口,就比说单口相声的还搞笑。他的座位在秀兰和茉莉的后面,上课时老是在茉莉后面嘟嘟囔囔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每每逗得茉莉偷笑不已。偶尔老师也会叫他念课文,他不像秀兰,秀兰至少念课文时会假装用伊犁普通话。他念课文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伊犁土话口音反而更重,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原本沉闷的课堂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茉莉喜欢这个可爱有趣的男孩子,但仅仅限于同学朋友间的那种喜欢,她不想让这个单纯的男孩会错意,她觉得那么做是不道德的。她没有坐在王柱旁边,而是脱了鞋,上到床上,紧挨着墙,背靠着叠好的被子坐在那里,尽量与坐在床边的王柱保持距离。如果宿舍里还有空着的凳子,她会选择坐在凳子上,可惜四个凳子都被打牌的人占了。
“我也是你姐,至少月份比你大,更何况我也不会打牌,又看不懂,你就将就着自力更生吧!”茉莉一边轻描淡写地回答,一边把被子下面压的《收获》摸了出来。
茉莉自从五岁的时候看了一部反映噬舞如命的芭蕾舞演员佩姬在舞蹈与家庭之间做出艰难抉择的影片《红菱艳》之后,就狂热地爱上了舞蹈。她整个夏天都穿着凉鞋,立着脚尖,从前院走到后院,又从后院走到前院,从踢腿到小跳,从擦地到划圈,她凭着记忆拼命模仿电影里的舞蹈动作。没人要求,更没人指导,她却乐此不疲,以至于右脚的中指都骨折了,指甲也发黑脱落了,还是执着地自我训练着。
上初中以后,省群艺馆在各个中学挑选了总共五、六十个女孩子,组织专业老师负责教她们在每个寒暑假学跳传统民族舞组合“十二个木卡姆”。几年下来,坚持学完全部组合的只剩不到十个女孩子,茉莉就是其中之一。有的时候,教民族舞的老师有事不能来上课,就会由其他老师临时穿插着教一些芭蕾基训或是交谊舞。茉莉体弱又怕吃苦,所以基本功不如其他女孩子,但舞蹈感觉好,再加天生热爱舞蹈,所以每次跳舞都很投入。关于舞蹈,她始终相信“伟大的舞者并不因为技术而伟大,是因为激情而伟大”。
茉莉手里捧着《收获》,伸长腿靠墙坐着,脚尖下意识地蹦着。
“我的脚但要是像你那么价做(那样做),就抽筋呢。”秀兰甩了一炸,然后对茉莉说。
王柱回头看了看茉莉的脚说,“这么小的脚,连小娃娃的脚一样过(语气助词),长了双芭蕾舞演员的脚”。
茉莉有点不好意思,把腿蜷起来,用长裙盖住脚。
“哦,对了!今天晚上大食堂有舞会。我们赶快走吧。”秀兰想起了这茬儿,提议道。正好大家也都觉得玩了一下午牌,有点腻了,就三三两两地朝大食堂走去。舞曲也渐渐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