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菜花黄了,青蛙不停的叫着。河水里的小鸭子慢慢地游着,老母鸡带着刚刚孵化的小鸡在草丛里找吃的。生产队经常组织人们到田地里施肥拔草。有的放牛,有的耕地,有的造有机肥,有的拾粪。
一天晚上,二疤头睡不着觉,披起衣服走出了茅草屋,对躺在床上的母亲说了一声说要出去溜达溜达。
自从监狱出来到现在还没有和夏子珍说过一句话,虽说干活的时候也能看见,但是没有办法说话,就是想和她说话夏子珍也不理他。他也想和胡雪佳说话,更想亲手抱抱他从未抱过的儿子,更想他亲口叫一声爹,可是这一切近在咫尺的现实就无法实现,他心里难受,也憋屈。
点着了早已卷好的旱烟,啪嗒了几口,一缕青烟随风而去。
他不知不觉地也是下意识地走到了胡玉桥的家附近,胡玉桥的家前面有两条河,两条小河之间是夹滩,上面已经长满了杂树。他坐在杂树丛里,抓了几把枯草垫在屁股下面,就地而席。
眼睛的对面就是胡玉桥的家,望着,等着,他不知道他望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等什么。
虽说已经是睡觉的时候了,可胡玉桥家里好像还没有睡觉,夏子珍在没有院子的屋前忙着什么,好像在洗衣服,嗯是的,他隐约听到搓衣板搓衣服的声音。
二疤头看着夏子珍的身影,擦擦擦的搓衣板声音把他带到了七年前的那天晚上。
那是一个夏天,天气很热,蚊虫肆掠,蛙鸣不断,萤火连片。
胡玉桥因为输了卖猪的钱离开了家,夜里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房子漏水很严重,如果不及时修理的话,一夜的大雨有可能把她家的房子冲到了。夏子珍很着急,于是找到了二疤头帮忙弄房子。
二疤头光着膀子趴在屋顶帮助修缮,并且用塑料布盖好,解决了大问题。回到屋内帮助夏子珍把屋内的水刮出了屋子,其间夏子珍不断的拧好毛巾递给二疤头,还拿出了一块带着香味的手帕给他擦汗。
二疤头虽说很累,但是心里很暖和,擦汗之间,看到被雨淋湿了单薄衣服的夏子珍露出了线性身条,眼睛发呆了,一股暖流迅速涌起。夏子珍被他盯得好尴尬,但是还是没有躲避,只是稍稍转了转身子,时间一分一秒的滴答着溜走,二疤头本来就火辣的心情再次烧了起来,一阵雷雨袭来,一阵狂风吹灭了屋里的煤油灯,闪电忽闪忽闪,照在夏子珍的脸上,照在夏子珍的身上。二疤头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夏子珍......
夏子珍挣扎着,但是没有喊叫。雷雨交加,电闪雷鸣,二疤头火热的电也闪的很狂,雨也下的很大。
多少年的思念,多少年的向往,使得二疤头失去了理智,他抱着夏子珍,激情地吻着,夏子珍也无所适从,想挣扎,可是却没有了力气。外面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二疤头激情爆发,夏子珍半推半就。
雨小了,风停了,二疤头穿好了衣服,再一次吻了夏子珍,没有说话的走出了夏子珍的家。夏子珍默默的坐在床上,默默的整理着头发。
一阵风吹来,一片树叶飘落下来,在二疤头的眼前晃了几下,又飘向了小河中。二疤头从回忆中缓过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旱烟灭了,再次点了火。望了望夏子珍的家,此时的夏子珍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屋里休息了,于是站了起来,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天气晴朗的中午,公鸡打鸣,小狗啸叫,骡马在吃草,羊儿在欢跳。孩子们背着书包走在放学的路上,唱着儿歌,一路玩耍。
广播里播放着乐曲,家家户户都有广播,还能听到国家大事,和时事新闻。
这个时候广播里播放出了一段《二泉映月的二胡乐曲,悲凉的胡琴声深深的刺痛着人们的心。
二疤头此时正在家里帮助母亲烧火煮粥,不大的屋子里满是烟雾,熏得母子俩睁不开眼睛。原本就眼睛不好的母亲不停的擦拭眼泪,摸摸索索地做着事情。
二疤头坐在锅灶前不停的向锅灶里填着柴火,眼睛被烟熏的只剩了一条缝。听到广播里的胡琴声,他慢慢的竖起了耳朵,听着这悠扬的胡琴声,二疤头心里想,要是自己有一把胡琴多好。
别看二疤头这个现在的样子,别看他没有读过书,对于二胡真是情有独钟。小的时候经常看到拉着二胡的艺人走街串户的卖艺,他就跟着后面听,一直能听出好几个村庄。
有一次为了听胡琴,听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是哀求了卖艺人把他又送回了家,家里为了感谢卖艺的老头,也是为了让那个卖艺人教教他的二胡,二疤头妈妈竟然免费提供食宿好几天。就在这几天里,二疤头生平第一次接触了二胡,也学了一点二胡的基础,竟然有模有样的能拉上一些乐曲。
二疤头回想到以前学二胡的经历,耳边又回荡着悠扬的乐曲,似乎想说些什么。此时妈妈先开了口:“小楼子,是不是想起二胡了呀?”二疤头抬头看了看母亲,心里想还是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于是答应说:“是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把二胡呢?这辈子我最想要的一样东西就是二胡了。”
母亲知道儿子的心思,说:“好好干活,说不定哪一天,就能买一把了”唉......二疤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可能这辈子都买不起了。但是也不甘心,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挣钱和过日子,毕竟他的心还没有死掉。他为了母亲为了自己,他要与命运作斗争。
眼看就要到农忙的时候了,刘大海队长拿着土喇叭走在村庄里,不停的叫喊着,分配着农忙的任务和时间,要求下午到生产队开会。
下午的会正常进行。没有排场,没有彩旗,没有喇叭,很简单。其实那个时候开会就是这样的,一个生产队的人家也不多,三四十户,就坐在生产队的社场上草垛边就可以开了。
队长布置好了任务,将要宣布散会的时候王阿三嚷嚷起来了:“刘大海,我有意见,怎么每次干活都要把我分在二疤头一起呀,我不干!”刘大海清清了嗓子说道:“那就让你来分吧?”口气中根本没有把王阿三放在眼里,意思是说我是队长我说了算,你又不是队长,难道你来分就公平了?再说你也没有那个本事做队长呀?这个时候施大爷的侄子施永琪站了起来说来一句话,使得刘大海当时就熄了火。
施永琪是什么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怕的刘大海到了施永琪这里一个屁也不敢放呀?
其实施永琪并不是农村人,他是在另外一个乡的工商所工作,因为农忙的时候可以回家帮忙,他平时不在家里,偶尔回家的时候也能帮生产队做点事情,只要是谁家有困难了找到他都不会推脱,只要能帮的一定会帮忙的。只是工作忙平常很少回家,老婆孩子都是农村人,所以他也是属于半个农村人。
施永琪站了起来,对着刘大海说:“大海,说话注意点,难道小三说的不对吗?”
人群中交头接耳,但是都不敢说话。这时候施永琪有接着说:“我看那,二疤头不要再干活了,大家看到他那个样子还能干活吗?大家说说,是不是让二疤头放放牛什么的?”刘大海蹭地站起来说:“琪哥呀,不能那,你看这......”“你也不要说不能,我听听大家伙的意见。”
于是施永琪走到人群中征求了一部分人的意见,然后直起腰板说:“就这么定了,大家伙都没有意见,你看二疤头的样子还能干活吗,他的腰不好,不能干重活你也不是不知道,人都要有良心有同情心。你看她瘦成了人干子了,等他将来如果身体好了在干吧,谁家没有难处啊,大家说对不对呀?”
众人都说是啊,谁家没有困难的时候呀,就这么定了吧。二疤头一直在听也一直在惊讶,没有想到施永琪帮了他的大忙,连忙走到施永琪的身边拉着施永琪的手:“三哥呀,谢谢你了,谢谢大家了。”
刘大海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了队长的架子,也没有了发言权,真是一物犯一物啊,整个胡家庄谁都不怕就怕施永琪。
从此以后,二疤头就没有干过重活,其实他真的也不能干活,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就在生产队里放牛,做点杂事情,吃点救济。
当人们都在忙碌的时候他在河边看着牛群,远远的看着,没有事情的时候圈起一袋旱烟,呆呆地望着,傻傻的看着。最想看到的是夏子珍和胡雪佳,但是直到现在他仍然不能和夏子珍说上一句话,不能当面看看胡雪佳,抱抱他,而且胡雪佳看见他就像其他孩子一样的喊着打油诗来讽刺他,这是他最心痛的地方。他多么希望能抱抱自己的孩子,尽管孩子已经六七岁了。毕竟是农村的孩子,读书迟,一天到玩脏兮兮的,也傻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