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二疤头的日子越来越艰难,生产队分的粮食根本挨不到下一季,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没有了吃,别人家还要好一点,至少通过手艺糊口饭吃和干活多分点粮食,而他和他的母亲就只有吃菜叶的份了。
眼看着天气渐渐冷起来,牛也用不着放了,二疤头没有事情干,整天就在村头的大柳树下面坐着,虽然是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人,看起来就像个小老头,满脸胡茬,头发乱糟糟的,好像是逃荒要饭过来的人,其实他和那些逃荒要饭的人也差不了多少。眼睛经常看着远处发呆,他向往着,渴望着什么。二疤头在盘算着今后怎么办,不能就这样下去,还得想办法挣钱养活母亲和自己,自己不能就这样颓废了,虽说没有劳动能力了但是其他的还可以做呀。
这天,二舅,施大爷提着半袋面粉来到了二疤头的家,二疤头正在搅拌着猪食料。农村里大多家家户户养猪,二疤头的母亲也不例外,虽然眼睛看不见什么,但是凭借残存的光亮和半截臂膀还是能做点家务事情,也养了一头不大不小的猪。母亲在凳子上坐着,二疤头在搅拌着猪饲料。说是猪饲料,其实也是从地里割来的野菜和剩饭水搅拌成的。
二疤头看见二舅来了,迎了上去,叫了一声:“二舅来啦。”母亲听到二舅二字,也招呼着。二舅坐下之后说:“姐,好多天没有来看你了,你的胃子还疼吗?”哦,原来,二疤头的母亲胃子不好,经常疼痛,但是没有钱治疗只好忍着,没有事情的时候二舅会送点野菜偏方给姐姐熬水喝,虽说有点效果,但是效果不大,临时减轻了疼痛,过几天又会发作。
二疤头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在一旁听着二舅和母亲说话。
“我的胃子呀,算是治不好了,不知道哪天就能死了。”母亲沮丧地说着。
“不要这样说呀姐,日子还长着呢,小楼子现在也回来了,虽说身体不好,也能帮你搭把手做点事情。”
“你看他的样子能做什么呀,身体也不好,一到阴天下雨的,他的腰就疼,犯阴天呀,平时吧也没有手艺,重活也干不来,怎么活呀,玉桥家也不容易,两个孩子,玉桥也是窝窝囊囊的,媳妇夏子珍虽说漂亮能干,可也是农村妇女,又能怎么样?唉......这个日子过的呀。”说着话,摇摇头,叹了口气。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眼睛。
“唉,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听说要土地改革了,分田到户了,到那时候,日子就会好了。”
“什么叫分田到户,二舅?”二疤头难得的在一旁插了一句话。两只手始终是笼在袖子里,也许是习惯动作吧,只要他没有事情的时候总是把两只手交叉笼在袖子里。
“分田到户就是把土地分到各家各户来种,按人口分地,除了上交国家的一部分农业税和三粮五钱外,其余的都是自己家的,哪家种地哪家收益。”二舅毕竟是见多识广,也毕竟做过好些年干部,对于国家政策还是能讲的头头是道的。
二疤头点了点头,似乎听懂了。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从没有念过书,大字不识一个,知道什么农业税和三粮五钱呀,只不过是不想再问了而已,问了还是听不懂。于是欠了欠身子,又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好听的胡琴声,二疤头腾地站了起来,很兴奋的跑到门口竖起了耳朵听。说他跑到了门口,其实他家根本就没有大门,也就是用树枝围起来的有半人高的栅栏,说的不好听还比不上有钱人家的羊圈呢。
“妈,妈,你听,胡琴,二胡,妈妈你听,是二胡的声音。”二疤头像个孩子一样的叫着妈妈。其实母亲心里也明白,小楼子最喜欢的就是二胡了。于是挥挥手说:“去吧,去听听,家里的猪我等会自己喂。”
二疤头虽说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是在妈妈的眼里确实还是个孩子。二疤头对二舅说了一声就走出了家门,直起身子向二胡的方向走去,这个时候二疤头似乎感觉到他的腰不疼了,还能直起来跑。
远远望去,只见有一男一女的两个老人在村庄挨家挨户的拉着二胡唱着小曲,每到一家门前,唱上几句或者一小段,人家就会给一点粮食,或者给一点红薯干之类的,或者给一碗饭,什么都行,只要给就可以,多了不嫌多,少了不嫌少,哪怕是一把小麦,哪怕是一根红薯干,哪怕是一个萝卜头,哪怕是一碗水都行。
一群孩子跟着后面看着热闹,走到哪家就跟到哪家听,二疤头也夹在孩子中间听着,手里不停的模仿者,嘴巴也跟着哼几句。
孩子们一边玩一边欺负二疤头,时不时的用脚踢一下二疤头的屁股,或者用小树枝敲一下二疤头的头,二疤头只当没有事情一样,全然不顾,聚精会神地模仿着。
偶尔被孩子弄疼了,也会回过头瞅一下,瞪一眼,骂上一句:“妈的。”刚刚骂完再定睛一看原来却是胡雪佳,二疤头想过去和孩子说说话,但是孩子不敢靠近他,远远的看着,嘴里还念着打油诗:“二疤头,打酱油,一天到晚爬墙头,二疤头,弓着腰,一觉睡到公鸡叫。”
二疤头看着胡雪佳,好想抱抱自己的儿子,说了一声:“乖,来抱抱。”说着话伸出了双手想抱孩子,谁知道胡雪佳被吓得跑出了老远。二疤头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胡雪佳看,却不知道胡雪佳被他这么一看一盯,早已吓破了胆跑回家去了。无奈之下,二疤头又接着听胡琴去了。
天渐渐的黑了,二疤头妈妈做好了饭在家等着二疤头回家,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先端起了饭碗,喝起了能看见人影子的稀饭。桌子上一个掉了边的瓷碗里有半碗咸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已腌制好的。煤油灯的灯芯晃着脑袋,把微弱的光亮洒向屋内,尽管范围不大,但是照在她的脸上还是能看出
老人那饱经沧桑的脸庞。等不到二疤头,也没有办法去找,母亲先睡了。
第二天,施大爷在家编着柴席,嘴里叼着一尺来长的烟袋,烟袋中间的吊袋里装着鼓鼓囊囊的旱烟叶子,在他的编织柴席的动作之中一晃一晃的。
忙碌间见到了姐姐拄着拐杖来到了他家,起身迎接。寒暄间知道二疤头昨夜没有回家,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来的目的是想让二舅去找找。
这个时候二舅的儿子施永平干活回家了,叫了一声姑姑。打了招呼后,得知情况便出去找了,找了几个村子都没有找到。晚上回家如实的告诉了施大爷。过了几天还是没有找到,胡玉桥也去找了几天仍然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