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八章 人为刀俎(1 / 1)喵爷十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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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我记得玄霸走的时候也是雪天,我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眼他便走了。”这是世民缓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玄霸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他说出了旧年的秘密:“你可知道玄霸那日是被杨广掳走的,只因杨坚梦见十二月戊午日的李姓之人灭隋。那日被掳走的人应该是我不是玄霸。玄霸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

我轻轻抚摸着他蹙起的眉头,望着窗外的雪花,嘴角凝结出一丝冷笑:“玄霸走的时候还不到十八岁,却要受碎骨之毒,承乾今年还不到九岁,却要受断骨之痛。”

我带着一丝不解,些许愤怒:“这大兴宫里的皇位就那么重要么?折了一个玄霸还要折我们的承乾么?”

世民紧紧握住我的手:“卿卿,你可知道隋朝二世而亡,便是因为杨广弑父杀兄,我自晋阳起兵至今已有十一年,为的不是自身富贵,而是救世济民。”

他带着哭腔,诉说心中痛哭:“我若是毁了大唐的基业,天下万民再次陷入山河破碎,我便是千古罪人。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让百姓陷入流离失所的境地。”

我感受到青石地砖的寒意,屋内明明燃了极热的火龙,我却寒彻入骨:“二郎不是杨过那般的昏君,他是为了皇位而弑父杀兄,登基后更是纵情声色,甘于享乐。”

我细细谋算着:“若不是这天策上将府里里外外上万人,我与二郎带了孩子归居漠北也是好的,只是咱们走了,那些出生入死打下大唐江山的谋士、武将又该如何?”

我搂着世民看着屋外的大雪,雪越下越大,不一会便将我们眼前的一切染白,厚厚的雪掩盖住了一切。

世民伸手接了一瓣雪花在手:“这场雪极好,俗话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的收成一定极好,五谷丰登,仓廪充实。”

他嘴角挤出一丝笑容“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此,大唐才会国力鼎盛,四海诚服。”

承乾的腿伤直到年下还未痊愈,因此我便没有随世民入宫参加阖宫夜宴。

世民回来的时候我捧着一卷账册已经昏昏欲睡,双眼晦涩,他拿了我手中的账册说道:“你近几日照顾承乾甚是乏累,这种账册便给韦娘子和杨娘子去看便好。”

世民说着随意翻起了手中的账册,渐渐脸色紫青起来:“这是东宫的账册,大哥这些年过得也太过于骄奢淫逸。”

我替世民端上一碗酸笋鸡皮汤:“太子何止过得骄奢淫逸,这里还有他自登上太子之位收受贿赂的凭证。自你在外领兵征战,长安城里的暗桩你便都给了我”

“这些年我看着太子尸位素餐,可是我不忍心与你说,只是因为你在外征战怕你心有阻碍。”说着我让绿绮将一应凭证和账册放到世民的手里。

我起了身裹了大氅:“承乾近日伤口化脓,浑身发烫,我还是去守着的好。”

我走过长长的走廊,看着张灯结彩的天策上将府,我伸出手触摸着檐下垂挂着的六角赤色宫灯。

我若有所思:“看着这天又要下雪了,总觉得今年的雪下个不停,前几日下得雪还未消融,今日又要下雪了。”

绿绮替我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梵莲花玄狐大氅:“王妃,你将太子这些年所作所为**裸的撕破在王爷面前,王爷若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兄长如此有悖人伦可如何是好。”

我抱紧了手里的平金手炉,看着手炉套子上绣着的兰花:“我的二郎,不仅是只知道战场厮杀的武将,还是心有万民的秦王,他受得住。”

我微微叹了口气,双眼含泪:“他的心里惦念着许多人,惦念着我和孩子,惦念着圣人,惦念着天策上将府的谋士、武将,更惦念着天下万民。”

可是,我的二郎他心里唯独没有自己。

我推开门进了承乾的屋子,只见称心小小的身影伏在承乾的床边正迷糊着打瞌睡,我不忍心叫醒称心便只拿了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不料称心却醒了迷糊着拿手揉着双眼,他半睡半醒间见是我,忙伏在地上行礼。

我拉了他的手劝道:“好孩子,自承乾病着你便一直陪着他,你也该休息了。”

称心摇摇头说道:“王妃说过,我要待世子如主如兄。世子还在病着,称心是世子的贴身小厮,就应该这样守护在身旁。”

这孩子竟真听进去我说的话,称心说:“世子方才因为腿伤痛醒,我替他换了药,又让他喝下退热的药,那汤药里有安神的药,世子喝完以后便安睡了。”

我瞧着承乾昏沉睡去的模样,他稚嫩的小脸被烧的通红,我伸手触摸了他的额头只觉得烫的吓人:“绿绮,去取冰帕子来。”

绿绮忙拿了冰帕子过来,我替承乾敷上冰帕子叹道:“这是在冬日,伤口是应该极易愈合的,承乾又没有吃鱼虾、羊肉等发物。”

我心生疑窦回眸看着绿绮。绿绮忙去取承乾日常所敷的药膏,我急声道:“带上药渣,出去寻刘狸,让他去找医者细细查验了。”

绿绮听我这样说忙依言去做,绿绮走后,我呆坐在地上看着熟睡的承乾,水葱似的指甲被我一根一根的咬断,我只觉得五脏六腑似要被人拿刀子一刀刀割碎。

称心拿了个鹅绒软垫给我:“王妃,地上凉。”我望着他再也止不住泪水,我只觉得四肢透彻的寒冷,我蜷缩起身子又怕吵醒承乾只得捂住嘴无声的哭起来。

绿绮回来的时候已是天明,我熬了一夜又哭了一宿,双眼此刻已像颗红肿的桃子,我瞧着她满身是雪,哑着嗓子带着极重的鼻音:“外面下雪了。承乾受伤那日也是个雪天。”

绿绮眼眶通红,看样子已经在外面哭过一次了,抖落了身上的雪花。

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张药方递给我:“王妃,世子所用之药都是极好的治腿伤的药物,只是这里面被人掺了大剂量的让人伤口化脓腐烂的药。”

武德九年,正月初一,一阵似母狼失去小兽的嚎叫声从议事处传出,我手里拿着那张药方似疯了一般冲出承乾的房门。

昨夜被我啃得斑驳的指甲狠狠地镶嵌在我的手心,鲜血落在雪地上绽放出朵朵红梅。

世民赤着脚从屋里跑出来见我如此,顾不上漫天大雪冲出来将我抱在怀里,我见着他紧紧扯住他的衣角:“明哥哥,我的承乾,我要杀了李建成,我要杀了李建成。”

世民紧紧抱住我,将我的头埋在他的怀里,一手遮盖住满天的雪花使我不受风雪:“卿卿,你怎么了,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说着接过绿绮递过来的大氅将我紧紧裹住。

我拿这那张药方语无伦次的说道:“承乾的药里被人加了让伤口化脓溃烂的药,一定是李建成,一定是李建成。”

“我要去杀了他,人为刀俎,我的孩子不能为鱼肉。”说着我便要挣脱开世民的怀抱往院外冲去。

世民拿了那张药方微微愣神,倒是绿绮猛地抱住我:“王妃,你不能如此鲁莽,你得照顾天策上将府一家子人的安危,丽质小娘子还在大兴宫养着呢。”

绿绮一言猛地惊醒梦中人,我停了下来被世民温暖的怀抱包围。

我扯着他的衣角问:“明哥哥,怎么办,我的丽质,我的丽质还在大兴宫,我的承乾已经受伤了,我的丽质不能再出事。”

世民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将我抱进了屋,屋内极热的火龙让我出了一身的虚汗,先冷后热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世民拿被子裹住我吩咐道:“去取药膏来,王妃的手受伤了,再去煮点姜汤和热水替王妃驱除寒气。”

他顿了顿狠心道:“听见看见王妃今日此举的人,只要不是咱们的心腹一律打死。”

世民接过绿绮递过来清水和药膏,柔声安慰道:“有点疼,你要忍住。”说着耐心的替我清洗伤口涂抹药膏。

他在拿了纱布替我包扎时说道:“我是过于愚忠愚孝了些,总觉得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我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行,现在又明白我不能只做好秦王。”

“我的孩子、臣下只能是马革裹尸,而不是死在朝堂纷争之中。”他从嗓子深处逼出这句话来,许是恨极了。

世民拿了银剪子细心替我剪去断裂斑驳的指甲,我的指甲昨夜被我一根一根咬断,此刻不堪入目。

他面色寒噤:“小时候,我总想着护着你和玄霸,可是玄霸殁了。”

世民剪去我最后一根断裂的指甲,像是下了决心:“现在我是天策上将,是大唐的秦王,是当朝的宰相,若还是无法护你们周全,我又有何用?”

我反握住世民的手,一手拿了毯子遮盖住他被冻得通红的双脚:“你戎马十一年,我便十一年未曾安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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