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两只烤鸭都挂到外面晾皮之后,已经是晚饭时间了,卢先生在钟毓的搀扶下也回来了,众人简单的吃了晚饭。
佟氏和玉岚在厨房洗完碗筷后就带着莲蓉、蕪荏忙碌起来,她们要准备好备菜,以便减少明天年夜饭的工序。而玉莞则央着佟氏发了个面团,准备等会烤个面包试试。
卢先生早已把大门的春联、福字写好了,几十年间的经历让他的字里带着大气和沧桑,贴在门上颇有大家风范。仲礼带着钟毓、叔娃把写好的春联和福字挨个贴在各道门上,又把做好的灯笼挂在了家中门外、屋檐下。
玉莞家的大门口,在建房之初,便用石头砌成灯柱,如今便用竹条编成个撑子,套上红色的棉布盖在上面即可,中间放的是固定好的油灯,这样风吹也不会引起火灾。
石灯柱的烛光中,大门上的门神年画、大门上方自家糊的红纸灯笼,映照着卢先生写的春联“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门楣上的“吉星高照”几个大字,显得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从大门进入院子,一排排小灯笼就被牵着长线挂在院里,树上也串了不少,遮挡柴火的屋檐更是没有放过,都是挂着一串串的小灯笼,四处都是红彤彤的。
叔娃回到堂屋,就把他这段时间仔细打磨的竹制麻将牌拿了出来,献宝一样的给玉莞检查。
“一共一百一十二张,嗯,这个骰子也做的不错,红中是四张吧。小弟,你拿纸笔来,我给你说规矩,你记下来。”
玉莞拿起叔娃做的麻将牌爱不释手,虽然雕工不如晨蕊,但经过打磨,和现代的麻将也相差不远,很难看出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子做的。
“姐姐我好了,你说吧。”叔娃已经拿来了纸笔。
“你记着啊,我们打的叫做‘鬼麻将’,‘鬼’就是这个中。”玉莞举了举手中的红中牌。
“为啥要叫‘鬼’啊?”仲礼扶着卢先生进了屋子,他们对叔娃的这个麻将牌已经好奇了好久了。
“这个‘麻将’,和马吊有点像。”卢先生也拿起一个麻将牌看了起来。
“是和马吊差不多,但是牌面和规矩都不同。叫‘鬼麻将’,是因为有这个‘鬼’,‘鬼’可以代替任何牌。你想想鬼是不是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啊?”玉莞还是握着红中牌。
“就是听用啊,‘於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卢先生叹了一句。
“一开始呢,我们选四对相同的牌,其中选一对红中,每个座位用一对牌代表。打乱后抓阄,摸到代表哪个座位的牌,则坐哪个座位。然后你记下一些规则。首先是庄家,一开始摸到红中座位的人可以是庄家,也可由四人依次投掷筛子,谁的点数最大则是庄家。从第二局开始,由上一局最开始胡的人当庄。如果是‘一炮双响’或‘一炮三响’,则由这个放炮的人当庄。然后是缺门……”
玉莞滔滔不绝的给叔娃几人解释了“缺门”、“坎子”、“闺”、“胡牌”、“对对胡”等术语,叔娃记得时候,还有些字不会写,最后是仲礼接过纸笔,记了下来,当玉莞说完时候,卢先生几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玉莞让钟灵找来张麻布,让仲礼搬来张方桌,就教起几人打起麻将来。听着规矩也简单易懂,上手打几盘,卢先生几人已经得心应手了,最后是卢先生、仲礼、钟毓、叔娃坐着打的火热,钟灵在一旁端茶倒水,也有时候替换下人。
玉莞看他们玩的高兴,把外面晾干的羊毛线拿了进来,拿起叔娃给她削的“棒针”,边烤火,边织起围巾。这次的羊毛线,她染成了大红色,准备给家里人都织条围巾,剩点线看能不能织两个帽子,而且她也只会织围巾和帽子。
佟氏和玉岚终于做完备菜从厨房出来了,卢先生几人也打完好几盘,卢先生因为年纪大了,平时也睡的早,虽说麻将瘾勾了起来,还是挡不住睡意,叔娃也不适合熬夜,仲礼便带着叔娃伺候卢先生先去休息,由佟氏、莲蓉、蕪荏替代卢先生、仲礼、叔娃接着打起了麻将。
而玉岚则对玉莞手中的毛线起了兴趣,本就有织布的基础,又有缝衣做鞋的经验,在玉莞的讲解下,玉岚很快便得了要领,拿起另外的棒针,竟比玉莞编织的速度还快,半个时辰便打出了一条围巾,玉莞见玉岚兴致还很高昂,又尝试着回忆起帽子的编法,玉岚跟着讨论了下,居然还能举一反三,兴致勃勃的编织起帽子来。
打麻将,玉莞是让几人用干的白芸豆当作“赌资”的,一晚上下来,佟氏输的精光,还意犹未尽,蕪荏捂着装满豆子的袋子哈哈直笑,而一旁编织围巾的玉莞和玉岚则打完了所有的毛线,不仅给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条,还有富余的毛线织了两个帽子,头顶有个毛球的给了叔娃,玉莞自己留了个有两个猫耳朵的,少女心一下子爆棚,回想下自己本来就是少女,又心安理得的装嫩。
大年三十这天,一早起来,就要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吃过早饭之后,大家都开始忙了起来。
张义富和连鱼儿、连大力一大早就来到了小张家帮忙,连大力还提了一大桶鱼来,连鱼儿和张义富则背了一些菜和自家做的腊肉、香肠。
“阿富,说了不要带东西来,你们日子也过的紧啊。”佟氏不愿意接他们带来的礼品。
“三嫂,礼不能废啊,哪有空起手来吃年饭的,香肠腊肉煮没煮,切点我们家的,尝下我的手艺。”
连鱼儿忙把背篼递了过去,搀着佟氏进了厨房帮忙,还不忘回头嘱咐连大力杀几条鱼。
“大力叔,幺爹,你们先过来休息下,来喝喝茶,吃点点心,别一来就干活。”玉莞和叔娃从亭子里出来,招呼两人去喝茶。
“哟,我的莞妞儿和叔娃今天打扮的好喜庆啊,像两个福娃娃。”张义富拉着正要去宰鱼的连大力一起走了过去。
玉莞今天穿了一身浅红色的棉袄外套,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的薄棉裙,一双浅红色绣着蔷薇花的绣花棉鞋,头上梳着包包头,用红棉布包扎起来,系了一根红头绳,而叔娃完全是红通通的一身。
亭子里,早已经煮好了一壶热茶,桌子上放着几碟点心,都是之前佟氏做好的甜点,芝麻糕、炸的黄粑片,码的整整齐齐的放着,卢先生、仲礼、钟毓正在整理桌上的纸牌。
“幺爹、大力叔,今天你们是客人,就别忙了,今早姐姐都把鱼杀好了,杀多了吃不了又可惜了,来玩牌嘛,好好享受下。”
仲礼把张义富、连大力迎了过去,把整理好的纸牌给张义富和连大力看。这种纸牌是用好几张青竹纸粘连的,上面是玉莞仿照现代的“大贰”绘制的,最后裹了一层薄蜡,只要不折叠还是能长时间使用。还有一副扑克牌,还在最后的晾晒中,所以仲礼他们只是在提“大贰”。
仲礼把不同的牌拆出来,一张张告诉张义富和连大力,然后又仔细和他们说了规则,卢先生、仲礼、张义富和连大力就开始提起“大贰”来。
“大贰”的规则和麻将很像,玉莞的前世,在六岁的时候,就分得清“胡子”,能和奶奶一起“抢百胡”。“大贰”在玉莞的时代,是家乡的一种纸牌,不同于成都的“洘洘儿”(音译)上面绘画类似牌九的圆点和人物,和麻将的三方牌面,这种纸牌是长条形的,“大贰”只有两种牌面,就是大写和小写的一到十各四张。其中,大小写的二、七、十是描为红色。
“大贰”一般为四人同玩,一人要坐底,一般是庄家的对家坐底。由庄家的上家下牌,庄家砌21张,其他方位砌20张,留19张在墩上,翻开两张黑色牌压底示众,如遇红字则更换到数完底牌后剩余牌的最前面,可示众,也可不示众。
“大贰”中三张一样为一坎,两张一样为一对,堂子里(打出来的牌里),缝坎必招,缝对必碰,无论是否已经组成搭子或是顺子;遇到上家打出的牌能组成顺子,或者大小一样的数字,便称为吃;如若手中有四张一样,在庄家打过一张牌后,则必须垅起,就像麻将的暗杆,只不过得翻过来示众,并扑过去一张以示“垅”;此外还有比牌、过张、八块、报牌等等规则,比麻将要繁琐许多,也要考脑壳些。
规则说过之后,仲礼又向两人介绍了“胡子”的算法,每碰一对牌,垅一列牌,或是招牌,或是组合“二七十”都是有相对应的胡子,凑过了十胡才能胡。
“大贰”胡了之后依据胡子便兴了不少“名堂”,也就是麻将里面的番数,依据“名堂”给钱。比如天、地、黑(青)、红、昆、棒、乱、报、漂、海底、回笼等等。“大贰”由于是长条形纸牌,要像扇子一样叠在手中,拿牌出来就要一提,所以又称为提“大贰”。
在提了几盘后,张义富和连大力也兴致高昂的和仲礼师徒二人打起牌来,叔娃在一旁则用了一张纸给几人记起胡子和名堂,最后依据这个定输赢,玉莞觉得打牌还是要有点彩头的,于是提议他们输家晚上年夜饭后要表演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