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回卖豆腐偏遇丁灿茹,说读书折服老夫子(下)(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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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灿茹看着鲁老夫子,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狠了,肚子有些疼,她捂着肚子蹲到地上,继续笑个不停。

丁集头呵斥道:“不得无礼!”

丁灿茹忙用手捂住嘴,斜眼偷看,鲁老夫子依旧沉着脸端坐着,除了眼珠转动能看出来一点白来,整张脸都黑乎乎的,她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鲁老夫子站起身,郑重其事地给丁灿茹深施一礼,吓得丁灿茹忙闪到一边。丁集头也大惊失色,连叫:“折煞小女了!”

鲁老夫子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丁小姐精通整人之道,老夫甘拜下风。”

丁灿茹无语了,恶作剧而已,哪个不会?这鲁老夫子,该不会是让自己给整傻了吧?她担心地问:“你没事儿吧?”“丁小姐是觉得老夫该有什么事吗?”“没有没有。”丁灿茹连忙摆手,这个节骨眼上说他脑子有病,让他给赖上了,想脱身都难。

鲁老夫子说道:“敢问丁小姐,为何三番五次捉弄老夫?”

“你真不知道?”丁灿茹偷眼瞄了一下自己的父亲,见他正拿眼狠狠地瞪着自己,嘁,吓唬谁呢?

鲁老夫子说道:“还请丁小姐明示。”

“那好,我就直说了吧,”丁灿茹说道,“谁让你跑到我家来告状的?活该。”

鲁老夫子说道:“老夫记得第一次,你扯上绳子绊了老夫一跤,摔得老夫半天没爬起来被人耻笑的时候,老夫可没到你家告过状。后来,你在老夫的坐垫底下撒上蒺藜,再后来,你往老夫的锅里倒满了马粪,又在老夫晾晒的衣服里放上毛毛虫。再加上这次,你泼老夫一身墨,还在老夫头上打起一个大包,虽说都与老夫来你家告状有关,但老夫觉得,真正的起因是老夫打了介川。丁小姐,老夫说的没错吧?”

“对,没错。”丁灿茹忍不住想笑,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脑子也真够迟钝的。

鲁老夫子说道:“丁小姐心疼幼弟,其心可表,只是丁小姐可曾明白,老夫为什么要打介川?”丁灿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自古严师出高徒。老夫桃李满天下,丁小姐可以去问问,得时得势者,哪一个少挨了老夫的打?怎么到了介川这里,偏就打不得?”

丁灿茹问道:“你鲁老夫子比起孔圣人来又如何?”

“比不得,比不得。”鲁老夫子慌了神,忙对着空气揖了又揖。

丁灿茹说道:“孔圣人听其言观其行,你鲁老夫子不会不知道吧?介川才八岁,你给点空闲好不好?背书,背书,就知道背书。进了学堂要背,回到家还要背,晚上睡觉了嘴里还嘟囔着,就怕背不过第二天又要挨打。别说玩了,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脑子能清醒才怪。事倍功半,背不过也属正常。

“古人头悬梁锥刺股……”

“得了吧,”没等鲁老夫子说完,丁灿茹就把他的话打断了,“一天可以,两天也行,三天或许还能坚持,四天五天,你再头悬梁锥刺股试试?睡不死你?见过弓箭吗?弦绷紧了会断的。”

鲁老夫子沉默了,他捻着胡须,上下打量着丁灿茹。过了半晌,他说道:“可惜了,如果是个男子,当有一番大作为。”他哈哈一笑,“介川能有你这样的姐姐也是他的福分。”只是他忘了,胡子上还沾着墨水,胡须捻完,手上一团黑。

丁集头陪着笑,亲自送鲁老夫子出门,并叫家丁提了两斤上好的茶叶送给他。他也不客气,伸出黑乎乎的手提了茶,乐呵呵地走了。

丁集头叹着气,终于知道自己当初不仕的原因了。

要说丁集头,自小读书不可谓不用功,虽然没有头悬梁锥刺股,但也是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他行捧着书,坐捧着书,吃饭睡觉怀里依然抱着书,只可惜,前头读了后头忘。入仕?他连个秀才都不是。后来成了亲娶了娘子,老丈人动用自己的关系让他当上了这个集头。说来也怪,自从他当上集头,脑子渐渐的清明起来,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昏昏沉沉的了。以前他不明白,认定自己不是读书的料,现在看来,读书太忘我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鲁老夫子走了,丁灿茹嘻嘻笑道:“这回我不用受罚了。”丁集头脸色一变:“三天不许出门。”“凭什么?鲁老夫子都不介意了,你凭什么不让我出门?”丁灿茹一万个不服。丁集头说道:“凭什么?凭的事多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安安稳稳的在家呆着不好吗?整天疯疯癫癫的,还怎么找婆家?女孩子要矜持,要稳重。听话,好生在家呆着,跟你娘学点女红。”

“跟我娘学女红?我娘会吗?”丁集头被她抢白的红了脸,怒吼道:“滚!”“得嘞。”丁灿茹笑着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出了家门。等她再跑到集市上,哪里还有岳宸枫的身影?

“女子报仇,十天半月的也不晚,你且等着。”

岳宸枫岳青杨回到家的时候,柳月瑶和岳子杉早就回来了。

岳子杉体质弱,柳月瑶不敢带着他满山乱跑,他们只在附近转了转,采了一些益母草、连翘、半夏之类的平常药。这些岳宸枫也采过,岳子杉没少见,但是终归和自己亲自动手采不一样。一上午,他一直很兴奋,又看又闻又尝的,还真有神农氏尝百草的劲头。

不过一过晌午,岳子杉就坚持不住了,身上累,腿里也没劲,柳月瑶就带他回了家。

回到家里,柳月瑶画了一张人体穴位图给他看。正讲解着,岳青杨一步闯了进来。

“干什么呢?”岳青杨问。说心里话,他很羡慕岳子杉,因为身体不好,柳月瑶对他格外细心,连说话都是轻声慢语的。他时常想,什么时候自己能得到这种待遇就好了,哪怕是生病他也愿意。

“回来了?卖得怎么样?”柳月瑶问。岳青杨沮丧着脸说道:“别提了。”“怎么了?低头耷拉角的,你让狗咬了?二哥呢?”“还真让你说着了,二哥让狗咬了。”

“真让狗咬了?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柳月瑶扔下穴位图跑了出去。

院子里,岳宸枫正从小推车上卸模具。柳月瑶跑过去问道:“二哥你让狗咬了?咬哪了?严不严重?有没有找大夫?”

连珠炮似的,岳宸枫被她问愣了:“狗?什么狗?”“三哥说你让狗咬了。”岳宸枫苦笑了一下,说道:“是丁灿茹,丁集头的闺女。”

岳宸枫把丁灿茹如何发疯,如何在集市上乱跑,买豆腐的人如何乱作一团,小脚老太太如何把小推车碰倒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他说道:“都怪那个丁灿茹,像条疯狗似地乱窜,害得咱们一文钱没赚到不说,还赔上那么多豆子。”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柳月瑶说道,“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二哥你别往心里去。豆腐没了咱们再做,气坏了身子可没人赔。”她回头埋怨岳青杨,“就会胡说八道,人家丁灿茹可是个姑娘,你说话能不能留点口德?”

“好嘛,又成我的错了?”岳青杨说道,“二哥真让她咬了,不信你看二哥的手,都咬出血了。”

“真的?”柳月瑶忙抓过岳宸枫的手来看,吓得岳宸枫赶紧把手藏到了背后:“别听老三瞎说,没有的事。”

“没事你躲什么呀?”啪哒一下,柳月瑶拉下脸来,“说吧,怎么回事?”

岳宸枫知道瞒不过去了,就把他拽住丁灿茹让她赔钱的事说了。不过他没有提衣服,是自己失信,把责任推到一个姑娘身上,他丢不起那个人。

“二哥是不是很小气?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岳宸枫小心翼翼地问。

“不,二哥你做得对,豆腐是因为她才损坏的,她不赔谁赔?”柳月瑶笑着顺着他说道。

“就是,她不赔谁赔?”岳宸枫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就该狠揍一顿。你等着吧,她爹这次抓她回去,肯定打她个鼻青脸肿屁股开花。噼里啪啦,看她还敢不敢再出来惹事。”一边说着,岳宸枫冲着空气狂扇了几巴掌。

“等等,”柳月瑶说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

岳宸枫说道:“没事,就是被我一拦,丁灿茹被他们家的家丁给抓了回去。那个臭丫头,临走时还吓唬我,说她死了要拉我垫背。可笑,想我岳宸枫,堂堂七尺男子汉,还怕她不成?”

柳月瑶很同情地看着他:“说实话,换做是我,我也拉你垫背。这个仇,你俩怕是结下了。你刚才说她是谁?丁集头的闺女?丁集头是谁?”

“就是管集市的丁老爷。”

“什么?”柳月瑶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把丁集头给得罪了?”岳宸枫说道:“不是丁集头,是她闺女。”“那还不一样?你以为她闺女不会告你的黑状?你以为丁集头会向着你?完了完了,县官不如县管。惹了皇上,兴许还能遇上个大赦,惹了集头,你这豆腐还卖不卖了?”柳月瑶不好说出口,“你不卖豆腐,我还能上山玩吗?虽说今天也没打山鸡,也没逮兔子,但总比在家傻呆着强。不行,说什么也要把你支到集市上去。”

想到这里,她说道:“这样吧,明天你拿十两银子到丁集头家走一趟。当然,今天的事不能提,就说……就说初来乍到,让他照顾照顾。看在银子的份上,他也许大人不计小人过,以后不为难你。”

“什么?十两?”这下轮到岳宸枫跳了起来,“你那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咱卖一天豆腐才挣多少钱?十两银子?一家人忙一年,全是他的了。”

“要不你拿二三百铜钱试试?看丁集头不把你一脚踹出来。”

“不劳他踹。我不去,你找老三吧,看见姓丁的那个臭丫头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这种事三哥不如你。再说是你惹的祸,你不去谁去?你说丁灿茹是被抓回去的是吧?回去后等待她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离家出走还挨一顿打呢,她闯了祸,她爹能轻饶?我看,打一顿是轻的,弄不好,就找个瘸子瞎子什么的给嫁了,那她一辈子的幸福可就让你给毁了。”

“不会吧?”岳宸枫犹豫了,“集上的人都说丁灿茹比她爹厉害。再说,自己的亲生闺女,丁集头不会那么做的。”

“你了解丁集头?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亲生的多了,我不照样给卖了吗?还是共妻。丁灿茹?我看悬。好惹是生非,指不定她爹娘早就想把她卖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因为你,正好如了他们的愿。你说你也是,为了两块豆腐,至于吗?如果你不拦住她,等他爹气消了,也许就没事了。这下好了,她爹正在气头上,什么事做不出来?”

柳月瑶越说越玄,岳宸枫有些呆不住了,他说道:“月儿,你别吓唬我。”

“你不害怕?”

“有点儿。我不会真害了她吧?那怎么办?”

时机成熟,柳月瑶说道:“明天你先去探探情况,等打听到消息了,咱们再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就是负荆请罪,咱也一定要把这个姑娘给救下来。实在不行,”她嘿嘿笑道,“买了来给二哥当媳妇也不错。”

“不许拿二哥开涮。”岳宸枫气得扭头洗模具去了,可是他的心里一直忐忑着。

忽然看到俩模具变成了四个,柳月瑶问:“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岳宸枫赌气不说话,柳月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回头问岳青杨:“这俩模具哪来的?”

岳青杨说道:“这是老黄头给的。他说自己年纪大不想干了,就把家里这套新模具送给了我们。要不是他非要留我们喝茶,中午饭就能赶回家来吃了。”

“这么大方?你们跟他的交情很好吗?”

“没有,就是到县里买东西的时候常看见他,但是从来没打过招呼,也没说过话。”

“这就奇怪了。既然模具是新的,那就是他有长期干下去的打算,既然还想干,为什么要把模具送给你们?三哥,你把你们进城的经过再给我说一遍,要详细。”

“好。”岳青杨就把他和岳宸枫进城的遭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柳月瑶问岳子杉:“四哥,你觉得呢?”岳子杉说道:“先是暗指咱们用脏水,一计不成,又用丁灿茹的事制造骚乱,如果我没猜错,小脚老太太应该是他推倒的。”

“原来是他?”岳青杨不敢相信,“我看他心地也不坏,他还教我们怎么切豆腐,怎么过秤。”

“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岳子杉说道,“同行是冤家。你们抢了他的买卖,他就是再大度,也不会那么好心的。”

“或许他真的不想干了。”

“不会那么巧。如果早就打算不干了,他就不会做新模具。我想,他的旧模具已经烂的不成样了。”

“对,”岳青杨说道,“都快散架了。”他恍然大悟,“这老头,没想到他这么坏,那咱该怎么办?模具都收了,不会就这样送回去吧?去了说什么?难不成就说你还干吧,模具还给你,怎么感觉跟打人脸似的?”

柳月瑶嘿嘿坏笑道:“没干过是吧?”岳青杨摇了摇头。柳月瑶一脚踹过去:“打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岳青杨没提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疼得他蹦起来直叫唤,笑得柳月瑶前仰后合,岳子杉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柳月瑶说道:“看来丁集头家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岳子杉说道:“越快越好,万一被老黄头捷足先登,你的计划就泡汤了。”“什么叫我的计划?”柳月瑶被人看穿了心事,羞地赶紧往屋里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说完,她喊道:“把那模具烧了,以绝后患。”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柳月瑶曾让岳宸枫买银针,岳宸枫还真买来了。吃过晚饭,柳月瑶教岳子杉一些扎针的基本手法,她说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精通,主要是每天只对着一些木头,没在别人身上实践过。不过你放心,手法绝对正确。不是我自吹,书上写的那些口诀我能倒背如流。我先在我身上扎几下你看看,等你把穴位记熟了,就拿大哥他们做试验。”

这下兄弟三人有的受了,虽说扎针不怎么疼,可是又细又长的针扎进肉里,看着就瘆得慌。岳青杨第一个就不干了,他夸张地“嗷嗷”叫着跑了出去,说什么也不当试验品。岳宸枫也偷偷地溜了出去,只剩下岳少松,气定神闲地忍受着岳子杉一遍又一遍的凌虐,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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