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回满心喜晨回岳子杉,两眼泪夜归贾世清(上)(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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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四,早上临出门的时候岳少松说道:“从明天开始就歇着吧,忙了一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他和柳月瑶商量,也该添置一些年货了。锅碗瓢盆茶壶茶碗得买,上次被柳月瑶砸了一些,至今一件也没添上。油盐酱醋茶果点心得买。还要扯上几块布,一年了,二奶跟着操了不少心,理该孝敬。再给二爷郭子叔买上两坛酒,“对了,”他说道,“烟花爆竹得买,鸡咱自己有,再买上几条鱼,称上几斤肉。还有,高香纸钱也不能少。我看今天你跟着一块儿去吧,过年了,你不挑身漂亮衣服吗?别人家的姑娘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可不能落了后。正好你也帮着想想,看看再买点什么。”

柳月瑶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眼皮也不抬一下:“别想了,想从我这里拿钱,门儿都没有。还有,今天卖的钱要一文不少地交上来,否则,我和你们没完。”

岳少松笑了:“你这孩子,不打算过年了?”“过不过年的我不管,从我这里拿钱就不行。”柳月瑶一脸嫌弃,“今天刚十四,离过年还有半个月,你们可真会享受,这么早就不打算挣钱了?”“不是,这时候买豆腐的人少,都等着二十五那天再买。我想好了,那天多做上几块,这几天的损失差不多也能补回来。”

“能补回来就行,”柳月瑶冷冷地说道,“别的事我不管,花钱的事没得商量。”“这是为什么呀?”岳少松有些急了,平日里不花钱他也不反对,过日子嘛,能省就省。可是过年不行,有些钱该花就得花。“月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块商量商量?”“不用,我自己带着脑子呢,只要不花我的钱,咱们什么事都好说。”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岳青杨催促道:“再不走就晌午了,大哥你别惯她这毛病,该买就买,什么都听她的,年就甭过了。”

“岳老三!”柳月瑶两手掐腰吼道,“你买一个试试?”“试试就试试。”岳青杨一脸不服,“买个小推车你不让,天天都用二爷家的,用坏了你让我们怎么给人家送回去?现在买年货你又不让,你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真后悔当初让你当这个家。”

“当家?”岳少松笑了,“明年开春盖房子,”看看柳月瑶左顾右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岳少松继续说道,“盖什么样的月儿说了算,钱不够就卖人参。”

“真的?”忽地一下,柳月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你说话算数?”岳少松笑着点点头。“不许反悔。”柳月瑶飞也似地跑回屋里,接着突突突又跑回来,手里抱着钱袋子,“过年了,你们想买什么就买吧,一个字,别疼钱。小推车别买了,买辆驴车,看看有没有卖驴的,一块也买上,省得你们手推肩挑的,累。还有,买些像样的礼品,给人家丁集头送过去,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敬着人家总没坏处。顺便把白掌柜的礼物也一块买上,过了年就让四哥给他带过去。记住,别太寒酸了,学着人家的手艺,还在人家家里白吃白住,咱不能装疯卖傻。”

“喋喋不休。”没等柳月瑶说完,岳青杨抬手捂住她的嘴说道,“再叨叨天就黑了。”“哦,不说了,赶紧走。”柳月瑶张嘴咬了一下岳青杨,嘿嘿笑着把他们送出门口,依旧让他们在外边把门锁上。

岳少松他们走后,柳月瑶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设计她的房子。兄弟四个,那就一人一个小院好了,正房厢房耳房都得盖上。她很高兴,终于离着驰骋疆场的梦更近了一步。

刚画了三五条线,听到门外有说话声,柳月瑶收起图纸走出去问道:“谁在外边?”“月儿,是我。”岳子杉答道。“四哥?你回来了?也不提前捎个信,我好去接你。”

柳月瑶翻身跃到了墙外,一眼看到白掌柜和白秀英,她笑道:“贵客临门,失敬失敬。”白掌柜笑道:“月儿进出家门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白某受教了。”柳月瑶窘得红了脸,尴尬地笑笑解释道:“大哥他们把门锁了,我没有钥匙。”

“你又犯错了?”岳子杉紧张地问。柳月瑶不高兴了:“什么叫又啊?四哥你可真行,一回家就不盼我点好。是因为平常我都是在后院里磨豆浆,大哥他们回来叫门我听不见,所以才叫他们把门锁上的。”“以后就开着大门吧,有人在家还锁着,让左邻右舍笑话。”“他们笑话他们的,我又听不见。”“月儿……”岳子杉心急,这么久了,柳月瑶一直没把岳家庄当成她自己的家。

“行行行,”柳月瑶打断岳子杉的话说道,“别一来家就叨叨我,我没那闲工夫搭理他们。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吗?还不赶紧请白掌柜和秀英姐进屋?”

岳子杉笑了:“怎么进?难不成让我们跟你一样去翻墙?”“真笨,”柳月瑶说道,“你就不会把锁撬开吗?哦,对,溜门撬锁不是君子所为,那就由小女子代劳吧。”

找了一圈,柳月瑶也没找到可用的东西,“你们先等着。”说着,她又翻墙进去,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纳鞋底用的锥子。白秀英好奇地问:“你拿锥子干什么?”“看好了。”柳月瑶把锥子插到锁眼里,轻轻拨弄了几下,只听咣当一声,锁头开了。白秀英惊奇地看看她,又看看挂在门上的锁,不由得赞道:“月儿你真厉害。”“那是。”柳月瑶得意地把脸一扬。

“咳咳。”岳子杉轻轻咳了两声,柳月瑶赶紧推开门笑着说道:“白掌柜请,秀英姐请。”

岳子杉把马车拴在门外的树上,招呼柳月瑶帮着搬东西。一匹翠绿潞绸,一匹藕色苏州绢,一匹银红色缎子,两斤茶叶,两坛酒,四包干果点心,还有两个布袋子,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很沉。

白掌柜说道:“这是七百二十两银子,我给你捎回来了。上次你放下的那棵人参一共卖了五百两,给了你二百六十,还欠你二百四十,再加上子杉拿过去的那棵卖了四百八十,加起来正好是七百二十两。依着你的意思,全是现银,你打开看看。”

“看什么看?”柳月瑶说道,“这钱又不是我的,我不能收。四哥拿去的是给白掌柜的礼物,你卖了,那是你的钱。我送去的那一棵,当时咱们就把账结清了,多卖的钱是你的所得,我不能要。”

“怎么,在月儿的眼里,老夫是那种见利忘义的小人?”“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柳月瑶急得连连摆手。白掌柜说道:“既然不是,那就把钱收下吧。”岳子杉在旁边也说道:“收下吧,师父既然拿来了,就不可能再拿回去。”

“那好吧,”柳月瑶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我这里还有五棵人参,想求白掌柜给帮忙卖掉,等会我拿出来给您看看。”白掌柜笑道:“月儿肯交代给老夫,是老夫的荣幸。”

临近中午,岳少松岳宸枫岳青杨回来了。

今天早上他们进了县城,岳少松先安排岳宸枫去给丁集头送礼。救命之恩,柳月瑶不知道,丁灿茹不在乎,他不能再装傻充愣。他嘱咐岳宸枫,这次一定要见到丁集头,既要道谢,更要赔不是。

“好。”岳宸枫满口答应。丁集头家里有他朝思暮想的人,他做梦都想去,想去看看那个如火的姑娘。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姑娘说过喜欢他。可问题是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会一去不回了呢?他问过岳少松,那天他到底说了什么,让丁灿茹不辞而别。岳少松就把他说的话一字不漏地都告诉了他。他想了几天几夜,也想不出是哪句话能让她扭头就走,从此不再现身。工钱?还是名声?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卖豆腐的游戏玩够了。

岳宸枫的心凉了:“让老三去吧。”岳青杨说道:“你怎么一会儿一个主意?他家门在哪我又不知道,我不去。”“我告诉你。”“不用,我去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说谢谢丁集头这段时间的照顾。”岳青杨笑了:“还是你去吧,我笨,你教的我学不来。”岳少松也说道:“老二你去吧,老三不会说话,别把事情给办砸了。”

硬着头皮来到丁集头家,犹豫再三,岳宸枫才叩响了大门。家丁丁福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有事?”岳宸枫忙施一礼说道:“麻烦大哥通报一声,小的岳宸枫登门拜谢丁老爷的眷顾之恩。”

“我当是谁呢?岳宸枫啊,上次来过是吧?礼物放在门房吧,我给你转交就是了。”“这个……”岳宸枫赶紧摸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吧。”丁福掂了掂手中的钱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老爷吩咐,只要你来,乱棍打出去。”“为什么?”岳宸枫吃了一惊,自己也没记得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丁集头,为什么会这样?

丁福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和小姐有关。”“小姐?……好,我走。”岳宸枫的心彻底凉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丁灿茹玩够了卖豆腐的游戏,厌烦了他这个人。

回到摊位上,岳宸枫只说礼物送下了,因为正忙着,岳少松也就没再多问。看看卖得差不多了,兄弟三人把剩下的豆腐豆腐皮豆腐干什么的都分给了周围的商户。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搞好关系,彼此也有个照应。

都是做小买卖的,也没人好意思占他们的便宜。馒头房掌柜的给了他们几个馒头,卖筐的大爷给了他们一个荆条筐,泥瓦匠老胡两手空空没东西给,五十多岁的老汉急得满脸通红:“兄弟,家里有活叫我,不收工钱。”

豆腐处理完了,岳宸枫就带着岳少松和岳青杨去给柳月瑶买衣服。他许下的,要把柳月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成衣店老板一看到岳宸枫,直说“你可来了。”他命伙计把他藏在柜子里的衣服赶紧拿出来。是一套火红色的袄裙,岳宸枫拿在手里不觉发了呆,一股酸楚,忍不住涌上心头。

“怎么,不喜欢?”老板问。“不是,”岳宸枫回过神来说道,“喜欢,很喜欢。”老板说道:“上次的事实在是对不住,不过这次我留了个心眼儿,提了货来直接没往外挂。这种颜色的衣服少,很多女孩都抢着要。快过年了,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过来,就先给你留下了。你喜欢就行,我这就让人给你包起来。”

“等等,”岳青杨说道,“这衣服红得一塌糊涂,穿上跟裹着一团火似的,不好看。我喜欢绿色的,二哥,要不咱们买这一套吧,脆生生的,活泼又有朝气。”

岳宸枫说道:“红色热情。”

“不,绿色跟小麦刚发芽似的,看着就让人踏实。”

“就知道小麦发芽,”岳宸枫训斥道,“这是过年,过年要喜庆。”岳青杨说道:“麦子不发芽,你拿什么喜庆?”“你找揍是吧?月儿穿红色好看。”“我媳妇,穿绿色好看。”

眼看两个人又要打起来了,岳少松说道:“两套都买上。”“不行,就买一套,还就买绿色,看着舒服。”岳青杨说道,“别整一团火在家里,本来脾气就大,再点把火,还不把房子给烧了?”

“那就折中一下,”成衣店老板拿出一套石榴红的说道:“客官看这套怎么样?不像绿色那么闷,也没有火红那么烈。”

岳青杨说道:“有过一套石榴红的了,不能再要。”岳宸枫说道:“石榴红偏黄,没有火红的好看。”岳少松训斥道:“以后问过月儿再买。”

最终还是拿了套石榴红的,成衣店老板把火红的挂到了衣架上。

买完衣服,他们又去买了锅碗瓢盆烟花爆竹茶叶布和酒,驴车没买上,反正年前也用不了一次两次,再说年前花钱的地方多,他们觉得没必要凑那个热闹。

东西购齐了,他们忙着赶回了家。

白掌柜是贵客,岳少松忙吩咐岳宸枫准备酒菜,嘱咐岳青杨赶紧去请二爷。不一会儿,二爷就来了,一直陪着笑,埋怨“是孩子们怠慢了贵客。”“哪里哪里,二叔请坐。”白掌柜连忙施礼。

自古女人不上桌。男人喝酒吃菜,柳月瑶和白秀英躲在里屋说悄悄话。

白秀英拿出来一只翡翠玉镯非要给柳月瑶戴上,柳月瑶死活不要:“我没有一刻安稳,爬墙上屋的,玉镯戴在我手上不到天黑就碎了。姐姐戴着吧,姐姐戴比月儿戴好看。”白秀英伸出胳膊说道:“你看,我有。它们俩是一对,你一只,我一只,姐妹同心。”柳月瑶笑道:“我不和你同心,自然会有人和你同心。”白秀英红了脸:“你取笑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白秀英不依不饶,作势要拧柳月瑶,柳月瑶咯咯笑着躲闪着,一咕噜滚到了炕里边。白秀英也跟着爬上了炕,两个人笑着扭成了一团。

正闹得不可开交,岳子杉挑帘进来,唬得柳月瑶白秀英猛地噤了声。

柳月瑶拍着炕沿训斥道:“怎么那么没礼貌?不说一声就进来。”岳子杉无奈地笑笑:“我在外边叫了你好几声,你都听不见,干什么呢,这么热闹?”柳月瑶说道:“秀英姐非要让我戴镯子,那东西娇贵,我这毛躁劲儿,一会儿工夫就打烂了,白白地浪费了好东西。”

岳子杉笑道:“这话我信,你戴玉镯确实不合适。不过那是师母留给秀英的遗物,她送给你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啊?这么珍贵?那我就更不能要了,万一碎了那我岂不是对不起秀英姐?”“你可以先收着,等以后想戴了再拿出来戴。就像秀英的那一只,她一直没戴过,今天为了见你她才戴上的。收着吧,别辜负了她的一片心,她是想让师母的在天之灵同时保佑着你们两个。”“那好吧,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要好好保管。”柳月瑶接过手镯,一层一层地包好放进了柜子里。

“对了,”柳月瑶突然板起脸来问岳子杉,“你不在外边陪客人,跑我们屋里来干什么?”岳子杉说道:“马旺财,你还记得吗?”“那家伙,记得,怎么了?”“怎么了?他被你打傻了,一门心思吵着要拜你为师,找不着你就天天去缠秀英。死皮赖脸,非要让秀英找到你不可。四哥没办法,就答应他帮他问问你的意思。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秀英?”柳月瑶乜斜着脸疑惑地看着岳子杉,“马旺财天天缠着秀英?”“嗯,一天去八遍,轰都轰不走。”“他缠秀英缠得紧,死皮赖脸地非要秀英找到我?”岳子杉有些懵,总觉得柳月瑶有些怪怪的:“月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四哥说错了什么?”

柳月瑶上下打量着他,像是不认识似的委屈地说道:“四哥怕秀英姐为难,就把问题抛给了我?”说着不禁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到底不是亲生的,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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