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六回学插秧赵老汉热心,护平安岳青杨拼命(上)(1 / 1)半解书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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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秃鹫山上下来已经两天了,岳青杨越走越兴奋,越走越喜欢。这里不再有陡峭的高山,多是圆头顶的丘陵,坡不陡,路也宽,连绵起伏,高低错落。他上上下下,欢快得像脱了缰的野马。一山之隔,这里有着与方家寨不一样的夏天,空气不再黏稠,心不再沉闷,微风拂过,丝丝清爽。

抬眼远望,绿油油的一片,宽阔,平整,浓密,厚重,感觉就像有无数巧手在那里铺就了宽广的地毯。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毯上,点缀着各色的鲜花,红的娇艳,粉的水嫩,蓝的清爽,紫的深沉。欢快的蝴蝶穿梭其中,绕着花枝,缠着花蕊,扇动着美丽的双翼,婆裟起舞。正如除夕夜的柳月瑶,迎着雪,伴着风,舒展着腰肢,轻盈柔美,楚楚动人。

微风拂过,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它不像花香那么浓,也没有草香那么冲,清清爽爽的,沁人心脾。

循着香气,岳青杨疾步上前,一块块田地灌了厚厚一层水,水里密密麻麻长着的不是小麦,也不像水草。

他感到好奇,伸手拔了两棵,正要细看,听到身后有人在吼:“你在干什么?”岳青杨回过头来,见一位老汉正气呼呼地瞪着自己。他忙站起身来,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老汉指着他训斥道:“好好的庄稼长着,你拔它干什么?二三十粒米就这么让你糟蹋了,造孽呀。”

“庄稼?这也是庄稼?”岳青杨后悔不迭,他忙施礼说道,“晚辈山东岳青杨,路过贵宝地,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所以好奇,还望老伯恕罪。”

老汉依旧板着脸训斥道:“连水稻都不认识,真没见识。”

“水稻?”岳青杨吃过大米,但没见过水稻,“原来这就是水稻。”他好奇地翻看着手里的两株绿苗问道,“大米在哪里?”老汉一把夺过去,没好气地说道:“还没灌浆,上哪找大米?”岳青杨羞愧地挠了挠头说道:“见笑了。”

老汉白了他一眼,把水稻重新插在水里,嘟囔着:“可惜了。”岳青杨问道:“插在水里它还能活吗?”“你说呢?”老汉给了岳青杨一个没脸。万物一理,麦子不也是这样吗?根都拔出来了,想要救活,哪有那么容易?

“对不起。”岳青杨一躬到底。老汉挥挥手说道:“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赵老汉没那么小气,不会揪着不放的。”

“多谢赵老伯,”岳青杨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教赵老伯种水稻之法,不知赵老伯肯否赐教?”

“你说笑话呢吧?一时半会儿你能学会?”“我想试试。”赵老汉点头:“倒是个好学的,”他说道,“我去过山东,你们那里种小麦的多,产量不行,一斤种子下去顶多收四斤。水稻就不同了,一斤种子下去能收二十斤稻谷。你要想学,我就教教你,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赵老汉告诉岳青杨,人勤地不懒,开春先翻地,粗耕、细耕、耙平,一个程序都不能少,然后四周围上堤,留出一畦地做秧床。水浸湿了,种子泡过三天两夜后,均匀地撒在秧床上,上面盖一层薄薄的草灰,土也行,这叫育秧。当秧苗长到两三寸的时候,就可以移栽了,就是平常说的插秧。

他说道:“你没插过秧,自然插不齐,老汉教你个办法。地两头扯上绳子,顺着绳子插就行了,保管齐齐整整的,看着就舒心。”

赵老汉拔了两把杂草,递给岳青杨一把,自己左手拿杂草,拇指食指中指一捻,杂草分开了,右手拿过分开的杂草,弯腰插到了泥里。

他对岳青杨说道:“别不使劲,太浅容易倒。”岳青杨学着赵老汉的样子,也弯腰把草插到泥里。赵老汉看他插的草露出来的少,说道,“深了,重来。”岳青杨拔出来,又插一遍,插浅了,刚放开手,草就倒在了水里。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了规律,插得就像模像样了。

忽然觉得腿上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岳青杨蹙了一下眉,赵老汉问道:“怎么了?”他说道:“没事,刚才腿疼了一下。”“肯定是让蚂蝗咬了,走,上岸。”

不由分说,赵老汉拖着岳青杨离开了水田。来到地头,岳青杨抬脚一看,只见上边趴着个像蚯蚓似的东西,软软的,黑绿色,身上密密的排列着一层横纹,刚一看以为是圆柱形的,仔细一瞅,才发现它是扁的。头已经钻到了肉里,怪不得刚才觉得疼了一下。

岳青杨伸手去拽,赵老汉一把攥住的手说道:“别动,拽断了,把头留在腿里,伤口溃烂,你这条腿就废了。”他拿过鞋,啪啪啪,冲着蚂蟥狠狠地拍了几下,只见那蚂蟥蜷缩了身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赵老汉说道:“这东西稻田里有的是,不但往腿上爬,还会在你用稻田水洗脸的时候侵入鼻子、嘴巴,在你的鼻子里喉咙里落户安家。万一不小心,让它钻到身体里,那你就惨了。它会跟着血液四处游荡,用不了多久,你的小命也就完了。”他问岳青杨,“怕了?”岳青杨笑道:“这点小事,还不至于。”

柳月瑶喜欢吃米饭,还是用鸡蛋炒的那种,有点儿咸,有点甜,香喷喷的,又白又细又软。说实话,他也爱吃。柳月瑶说那种炒米饭还是新米做出来的味道香。粮店买的米贵不说,大都是陈米,自己家要是能种,不就能吃上新米了吗?想到柳月瑶会高兴,岳青杨也笑了。

他说道:“种小麦会有蛇,一样吓人。走路怕摔着,喝水怕呛着,吃饭怕噎着,人就别活了。”

赵老汉欣慰地笑了:“行,有我年轻时候的精气神。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了。走,到我家去,老汉陪你好好地喝几盅。你就在我家住下,我给你仔细唠唠这水稻成熟的过程。你是不知道,秋天一到,水稻灌满了浆,没过几天就成熟了。沉淀淀的,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稻田翻着金浪,男女老少都挥着镰刀,说笑着,打闹着,眨眼的功夫,一捆捆的,都堆成了小山,看着就让人高兴。”

岳青杨笑笑说道:“伯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晚辈还有事,不能耽搁。”“是吗?那就可惜了。”赵老汉失望地说道,“你既然有事,我也就不强留你了。其实你们山东也有种水稻的,你要想学,也可以就近问问。过程差不多,就是地方不一样,可能稻种有差别。小伙子,哪天得闲了,来赵家庄找我,你就问种水稻最拿手的赵老汉,村里人都知道。”“好,我记住了。”

辞别赵老汉,岳青杨一路往北,踏着夕阳,他来到了青龙县城,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店名叫全福楼,有种让人很幸福的感觉。

店里小二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岳青杨,青布直衫,皱皱巴巴的,像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似的,满是灰尘。脚上一双布鞋,鞋上沾了厚厚一层泥,盖住了原来的颜色。

“一身穷气。”店小二白了他一眼,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他阴沉着脸,有气无力的,像和尚念经似的嘟囔道,“小店虽说不大,可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能叫出名字,咱小店都有。像什么猪头猪蹄猪筋猪里肉,羊头羊蹄烧羊肉,白鱼鲫鱼黄姑鱼,醉虾炒虾炒蟹粉。酒也有,烧酒米酒还有金华酒。你要想吃点心,可以饭后来一碟香糖果子,蜜饯雕花。”

他斜了一眼岳青杨继续说道,“吃饱喝足了,你再洗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明早一醒,保管你寻宝得宝,寻人见人。”

岳青杨听他嘚啵嘚啵地说着,云山雾罩的,有些懵。“给我来碗扯面吧。”他说道。店小二咧了咧嘴,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白费一番口舌,店小二不免心里有点恼,忍不住哼了一声,岳青杨也没太在意。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上来一大碗扯面,没等进门,香气已经飘了进来。岳青杨赶忙站起来接过去。有些烫,大半碗清汤,漂着一些油花,一个圆点一个圆点的,很是好看。一指宽的面条,弯曲着摞在碗里,上面盖着五六根嫩绿的菠菜,葱末、姜末、蒜末均匀地撒在上面,色泽协调,淡雅清香,岳青杨不由地咽了几口口水。

他拿起筷子,挑起扯面,长长的,足足挑了一尺多高,光滑细腻。筷子一抖,倏地一下,扯面滑进碗里,溅出了几滴汤汁。他又挑起来,吃了一大口,略一嚼,有劲道,有韧性。

“好吃,”岳青杨说道,“请问小哥,你们家这扯面是怎么做的?不瞒您说,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条,麻烦小哥告诉我做法,回家也好做给家里人吃。”

“少见多怪,”店小二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是要夺我们的饭碗吗?小店可指着这个手艺吃饭呢。这要是随随便便地传了出去,我们可就要餐风露宿了。我说客官,觉得好吃你就多吃点,反正厨房里有的是,只要你有钱。你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什么事,我就下去了。店里客人多,我也不能老在你这里呆着。”“哦,好。”岳青杨尴尬地笑了笑,忙低头吃起了面条。

第二天一大早,岳青杨和店家结完账,打听着向骡马市场走去。天还早,市场上就只有一家卖牲口的,还不是马,而是一头驴。只是这头驴和山东驴不一样,山东的成年驴也就三尺半高,头大耳长,体躯短小,小肚子稍微有些大,四肢瘦弱,多为灰褐色。

这头驴是黑色的,体型高大,健壮威武,头颈高扬着,眼大,而且炯炯有神,前胸宽广,体态优美,和一匹雄壮的马有一拼。

边上放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坐着一位中年汉子,秃头,细眉细眼的。

见有客人来,他忙跳下车,嘻嘻笑着问道:“这位公子是来买驴吗?”岳青杨说道:“我想买匹马,不知道哪有卖的?”“马?”秃头细眼说道,“那可是稀罕物,你就在集市上转上个十天半月的,也等不着一个卖马的。依我说,买驴得了。你看我这驴,可是上好的关中驴,强壮,有力,拉货赶路不比你说的马差,而且还便宜,好喂养。怎么样?买头驴吧?刚成年,壮着呢。”

岳青杨说道:“我要跑远路,还是马合适。”

“这样啊,”秃头细眼上下打量着岳青杨问道,“外地人是吧?”岳青杨点点头。“要说这跑远路,确实是马合适。这样吧,你到北边万路通车行去看看,那里是租车的地方,马多,就是不知道人家卖不卖。要是人家不卖,你再回来考虑考虑我这头驴,到时候便宜点让给你。”

“好。”岳青杨辞别秃头细眼,一边走一边打听着万路通车行。

正走着,见前边一个高门大院,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石狮子中间站着几个小厮,正吆喝着:“别吵了,把老爷吵烦了,可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小厮对面站着一个老汉,破衣烂衫的,正在边哭边哀求:“看在我们一家老小尽心尽力服侍老爷多年的份上,麻烦几位,帮老奴求求老爷,发发善心救救平安吧。”周围围了一大群人,都踮了脚伸长了脖子,边瞧着热闹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原来是两天前,宋老爷在山里打猎玩,不曾想遇上了山崩。小厮任平安为了保护宋老爷,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断了腿。据说当天就找大夫看了,谁知道昨天夜里又发起了烧,估计是伤口感染了。宋老爷怕花冤枉钱,就把任平安和他爷爷任老汉一齐赶了出来。

“两天前?”岳青杨不由得心里一沉,两天前不正是他毒死秃鹫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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