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红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她拉着万心如。

“走，今天咱们到宝斋楼里要些甜品吃，听说这镇子上最有钱的人家都去哪里办寿诞，咱们今天也赶一次时髦，好好的潇洒一回。”

万宝强没动，咬着烟屁股抽着旱烟。

“我可走不动了，要去你们母女自个去，被拉上我。”

万心如问：“工头不是和咱们家关系不错，平日没多关照一些，给些轻松的活做。”

万宝强猛抽烟，眼神很飘。

“他就是怕跟着去了得付钱”王桂红还能不知道枕边人那点小心思，调侃聊几句后拉着女儿开心出门。

万富贵也不肯去，说要出门。

“现在你又不用去学堂，天天在外面瞎跑什么？”万心如怕弟弟在外面交坏朋友，干坏事。

她话还没说完，万富贵已经开门走到了院子，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故意不回答还是没听见。

“给他玩去，男孩子就是这么野，城里新鲜玩意多，反正男人在外面不会吃亏，什么时候玩腻了就会老实了。”

王桂红一点都不怕，想着男人多往外跑总比窝在家里有出息，而且就算做坏事，把哪个女人的肚子搞大了，纠结的是女方也不是男方，所以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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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红母女去宝斋楼次甜品，而万月决心要参选大秀师的选拔，连午觉都没睡。

李修海在一旁说：“这种事哪里事想做就能做得到的，你的缺点就是狂，太狂了，当然这也是你的优点，不过咱们可说好，你的医术不能落下。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医术更有用，平时还能用来挣钱，可以自医还能医别人，多好的事情。”李修海心里也希望万月能跟一个好的大夫学习精湛的医术，哪怕不是跟自己。

“要是瓦片失败了呢。”万月问。

李修海：“不能当绣女，那当个赤脚大夫没什么不好，等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排队找你看病的只会多不会少。”

想着难得收到徒弟不能就这么飞了，李修海又搬了基本厚厚的医书放到书桌上，让万月随手翻一翻。

看了一会书，万月先去了一趟店面，随后还要娶秀坊一趟。

还有几天就要正式营业，如今店内里里外外都很干净，桌椅都摆放妥当。

她去灶房清点开业要用的厨具，提着万宝斋甜品经过的万心如和王桂红停下脚步。

这家装修风格新颖的店一下就吸引住了两人的眼球。

往大堂内看了看，万心如惊叹：“装修得可真好，比万宝斋漂亮多了，也不知道卖的事什么，味道怎么样？”

“听说开店的是个女的，真是不检点，哪里有女人抛头露面的，一定是没男人可以依靠才会这么凄凉。”

王桂红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如果这店万富贵开的就好了，不过现在儿子年纪还小，以后说不定能挣大钱呢，不用急。

“就是，女人就要本本分分的。”

万心如不羡慕开这店的女人，但羡慕这女人的出身背景，如果自己家中有很富裕就好了，那就能过上大小姐的生活，或者是以后嫁给有头有脸的人物，她也想要个店铺来自个收租金，赚钱。

下午还得去秀坊一趟，两母女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万月擦拭好厨具才关了店门，半路上遇见在铁器行的司萧肃。

司萧肃上次说要申请蛮荒地带镇守，这些天又不见人，万月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司萧肃一身常服，朝万月莞尔一笑，看她的同时还能自在的躲开拥挤的人群，一连串动作由他做出来，痞气顿生。

“去那里，我送你。”

两人沿着大道走，司萧肃站在街道外侧，为万月挡住拥挤的人流，注意着四处横走的马车。

“还有三天，饭馆开业。”

“我说过开业那天得去捧场。”

司萧肃低头看只到肩膀下的万月，今日他带了个药囊，身上有股淡雅的清香，他笑着说

“我申请去边境的信函被驳回了。”

被驳回？万月心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清丞。

“不过这样也好，呆在这里，至少能多看看你。”

“司萧肃，我”

“之前说过等你十年的话，现在作废。”

司秉强抢先夺话，目光深沉而温情：

“我依旧喜欢你，所以并不愿意让你有负担，如果我的爱对于你来说过于沉重，那么就由我主动结束。我来当你的哥哥，换一种方式守护你。”

他的眼神很亮，被深秋的暖阳一照，灿若星辰。

“万月，我是认真的，我们三个人彼此了解，我和清丞更不会因为你而反目成仇，可是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我愿意主动退出，以另一种身份站在你身边，这是最好的结局。”

万月静静的听着，心里五味杂陈，缓缓道：“我是家里的长女，有照顾妹妹和撑起家里的责任，我不知道作为妹妹，应该怎么和哥哥相处。”

她目光真挚，“我更不愿意你为了成全我和清丞哥，忍着痛苦强颜欢笑，如果想做我的哥哥并不是你的真心，那千万不要不要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

“这也把我想得太可怜太凄惨了。”司萧肃像是要做一个重大决定似的凝神聚气，长长呼吸过后露出笑，“我上头有三个就，一直没有妹妹，儿时就想着有个妹妹能跟在身边一同玩耍呢，咱们两个说不定还真有点当兄妹的缘分，干脆来个桃园结义算了。”

桃园结义，万月忧郁的心情因为这话而豁然开朗，之前的担忧也都散开。

已经快到秀坊，周遭丹凤书院和秀坊的学子也逐渐增多，两人依旧不慌不忙的走。

“既然要开张，是不是要写些宣传标语到街上散发散发？”

“我也是这么想，毕竟从城北到城南还有一段距离，让越多人知道越好，这两天正和秋霜写传单呢，我两的字都不怎么好看。”

“找人写字怎么不找我？不是我吹，这地方所有能找到的写字先生每一个文笔能比得上我的，顾爷也不能。”

司萧肃狡黠一笑，满满的信心。

“说吧，需要多少张，我来提笔。”

“还剩五十多张需要写，会不会占用你时间？”

街上有很多帮人写家书的，可是写得多不打折，费用比较高，白秋霜和万月都是会一些笔墨，就自己动手。

“只不过是练练笔罢了，有什么累不累的，有那时间也是浪费掉。”

“对了，幺妹有没有添麻烦？”

“幺妹如今就像我爹娘亲生的，有时我想抱抱她都得皮队，估摸着就算你去，在我爹娘心里也只比不上幺妹，不过幺妹倒是长了不少，与李婶越来越像，你和李婶就不怎么像呢。”

司萧肃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这话在万月心里荡起一层涟漪，她想起之前王桂红去白金凤家里闹时欲言又止的话。

“谁叫你是”

我是什么？后半句按常理来说接的应该是人名。

难道想说我不是李蓉生的？那我是谁家的孩子，又怎么会让娘抚养？

万月有时候确实觉得和二妹幺妹比起来，自己和李蓉芳五官不像。

还有王桂红，虽然说和几个亲戚家关系不好，但从小到大，似乎她一出生就特别招王桂红讨厌，那不是普通的厌烦，而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她去死。

就算她不是李蓉芳生的，又和王桂红有什么关系，惹得她这么针对。

除非生她的女人和王桂红有过节。

“或许我真的不是万家人。”

想着想着，万月不自觉的沉吟出声。

“别别别，到时候李婶说我挑拨你们母女感情，你不是李婶生的，还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司萧肃站定，前方就是秀坊。

万月也笑了，将心里的疑惑埋起来，快步走进秀坊。

直到看不见万月的身影，司萧肃才转身离开。

他走了几步已经察觉身后有人，故意让对方跟到小巷子里才阴沉出声。

“还不出来。”

战场杀敌的戾气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万富贵还以为跟得天衣无缝，被冷不丁的一吓，缩着脑袋从树后出来。

看清来人，司萧肃冷冷一笑，嚣张的踹了墙面一脚，居高临下的看着万富贵。

他的性格本来就不是顾清丞那种稳重的，要不是从军收敛了些，以前的他更痞气，更不好说话。

“我不怕你，你和万月有猫腻，不清不楚的，上一次还假装不认识。”

司萧肃阴冷的看着万富贵。

“你还想再告密一次？”

万富贵心有些发虚，但他在县城把胆子玩大了，此时硬装得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

“我就要说，有本事你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堵住我的嘴。”

司萧肃身影一动，训练有素的身体撂倒万富贵也只是分分的事。

“小小年纪不学好，只想着怎么害人，我看你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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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桂红猛地坐起，呵斥呵斥的喘着粗气，旁边万宝强呼噜打得震天响。

她批了件外衣走到隔壁小屋子，敲了敲窗，问：

“心如，你弟在在屋里睡着？”

万心如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吵醒后十分生气，嘟哝道：“这几天都不知道瞎跑到哪里玩，门没关，玩够了就会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四更天了。”

“四更天。”

万心如脑子逐渐清醒，起身点了煤油灯，万富贵果然还没有回来。

今晚吃放的时候就不见人，自从万富贵没学可上后，隔三岔不不着家，回来时都说不饿，有吃饭的地，所以他们也就习惯了。

王桂红忧心忡忡的拿过本周公解梦翻，还拿一本让万心如帮忙翻。

“我刚才做梦，梦见咱们家里来蛇了，蛇是冷血动物，总绝得不吉利，娘不懂字，你帮忙看看。”

“肯定是城里的混混带去哪个地方耍了，我早就让他不要和那些没出息的人在一起就是不听，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要娶考取功名了，就他一无是处。

”

万心如恨恨的说，这个弟弟怎么就不能争气点呢！

王桂红胡乱的应了句，依旧专心的翻着册子，翻到一页时候忽然顿住，指着一副画着蛇的图画，“应该就是这个，你念来听听。”

“家里进了蛇，有亲人要去世”

她的心很慌。

万心如把书夺走，看了一眼就丢在一边。

“我看他是去逛窑子了。”

“逛窑子！！”

王桂红心里还是很不安稳，急忙起身回了屋。

她进屋的时候吵醒了万宝强。

万宝强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换衣服的王桂红。

这些年王桂红身材发福得厉害，身上的肉一圈圈的，万宝强早就看腻了，就算王桂红光光的也引不起他一点兴趣。

“大晚上的，去哪里。”

万宝强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富贵没回来，我去找找。”

“那混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万宝强嘟哝一句，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万心如披着外套站在客厅，跟着王桂红到门口。

“你说是哪个窑子”

“靠近城门那个，那天就听富贵和几个混混在说这事。”

“我去那里把你弟弟找回来，你在家睡觉，要是他回来就把你爹叫醒，让他到那什么城门的窑子找我，你们姐弟好好呆在家。”

看着王桂红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万心如打了个哈欠，怨着那不成器的弟弟。

这么晚不回来，说不定是留在哪个窑姐的床上，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以后要是多了个窑姐的种，家里还不闹翻天！

想到这里，万心如也有些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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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天亮得晚，天才微蒙蒙亮，街上陆陆续续走着小贩以及去上工的人。

万月今天鸡鸣第一遍就起来了，她要赶着凤阳楼打烊的时候去，凤阳楼是早上打烊，晚上营业，和普通的营生不一样。

凤阳楼就是之前为了筹措李蓉芳的药费，万月和白秋霜弹了几场小曲的地方。

自从李蓉芳病情稳定后，她忙着刺绣比赛和准备开张，就回绝了凤阳楼老板的邀请，，而白秋霜已经过足了好奇心，再加上白金凤对那种地方还是有顾忌，不想让女儿多接触风花雪地，说了几次，白秋霜也就不去了。

凤阳楼就要打烊，再营业就是晚上，所以万月加快了脚步。

之前驻场的时候她发现凤阳楼装修得很有品味，特别是给客人用的杯盏特别适合自己小吃店的风格，就让白秋霜帮忙问问她大舅，看看是在哪买的。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等传到凤阳楼大老板的耳朵里就变成了白秋霜看上了凤阳楼的杯盏，想要来送给万月。

凤阳楼老板很豪爽，大手一挥就和白秋霜的舅舅说，有空让万月来店里挑，看喜欢的是哪个款式，要多少直接拿，道凤阳楼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路过风洋楼时要经过几间青楼，这条街上几乎都是风花雪月的营生，此时青楼也接近打烊。

万月凤阳楼跑堂的说过，凤阳楼的姑娘比青楼的姑娘们好看，而且只卖手艺不卖身，收费还比青楼贵，因此惹了不少红眼，这几间青楼早就看凤阳楼不对眼了。

她不去驻场后，某天白秋霜还说了个八卦消息，道之前有家青楼的老鸨还企图抢凤阳楼的艺人，让人到青楼卖艺，结果签订契约后才逼女女子卖身，这事还闹到官府去了。

此时一间青楼门前都是人，隐约还能听见哭声。

“死人了，听说只是个男伢子，伢子的娘四处找人，发现青楼后巷有人叫喊，过去一看居然是自己儿子。”

“摔哪里能摔死人。”

“那小子霉运呗，最惨的还是老板，无缘无故的招了件祸事，真该去找个庙拜一拜转转运。”

万月艰难的在人群里挪动，她没有兴趣看死人，也没有兴趣凑热闹，只是要去凤阳楼，就必须穿过人群。

凤阳楼也有跑过来看热闹的，帮着她挤出人堆。

“小姑娘，老板在二楼。”

凤阳楼的老板来历不明，但在本地很有来头，被人称为金老板，平日穿得很随便，像这种天气有只着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长衫，有些不伦不类。

万月刚到凤阳楼就看见金老板一脸嫌弃的看着街道青楼的屋顶，看见万月就开始抱怨。

“衰死了，改天买点柚子叶回来洗洗，免得霉气冲到我们这。”

“金老板。”

万月脆生生的喊了声，从二楼可以很清楚的隔壁那条街的情况。

“坐，别客气，想要什么就拿，我和秋霜大舅关系好，平日跟一家人似得，你也别见外。”

有时候万月还挺喜欢金老板这种江湖气息的说话方式，所以也真的没见外，跟着跑堂的下到仓库里，挑了喜欢的杯盏。

“我们当家的说了，店里隔三差五的就要换杯子碟子，盆摘什么的也不少，你要是喜欢都挑一些去，不拿走也是要丢的，反而浪费了。”

跟她去仓库的跑堂说道。

万月挑东西的时候，跑堂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聊天。

“你刚过来时看见隔壁死人了？”

“听到，没看到。”

“幸亏你没看，我是第一批过去看的，那样子可惨了，脑袋一个大口子，血哗哗的往外流。”

“听说是摔死的？”

“谁知道是怎么死的，在青楼里玩的能有几个好鸟？前年还有两个人为了个女人大打出手，结果打出了人命，我看是神仙香闻多了，晕乎乎的看不清路，自个栽了。”

万月知道神仙香是什么东西，一些青楼为了助兴，会点上一些催人欲望的香，但金老板这里没有，否则当时万月也不会安心在这里演奏了几晚。

在仓库转了一圈，选出来的东西不多，但万月一个人也搬不回去。

出了仓库上了二楼，金老板正在窗户边喝茶。

“挑好了？”

“挑好了，谢谢金老板。”

“不用谢，以后有空再到这里演几场，就是谢礼了。”

万月笑了笑，不可置否。

官差来了，隔壁街又是一阵喧哗，她下意识看去。

两个衙役抬着个人从青楼出来，紧接着又跟出来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万富贵！王桂红！”

万月吓了条，探出身子往外看，

万富贵浑身血淋淋的躺在一块桌布上，额头真的一个大口子，眼睛还没闭上。

王桂红在一旁已经快哭断了气，一个女人好心的扶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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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月今天去秀坊去得很迟。

早来的白秋霜神秘兮兮的掏出两个水灵灵的桃子，笑眯眯的给万月一个。

桃子又大又红，万月的心却有点沉。

“你去找金老板了？”

“嗯，凤阳楼隔壁街的青楼死了人。”

白秋霜打了个嗝，也被这消息惊到，这镇子很太平，她活到这么大，没听过多少出事死人的。

“是不是混混？我听金老板说过，青楼里都是些不学无术的混混。”

“以前是丹凤书院的学生，后来犯错被逐出书院。”

白秋霜一下子就想到了万富贵，再看万月凝重的表情。

“你说的，不会是万富贵吧”

万月无声眼神肯定了一切。

当师傅进来后，两人同时停止了交流。

开头几分钟白秋霜还有些分神，但很快就集中精神不再去想，她和万富贵又不认识，顶多就是知道个人名。

万月并不是为万富贵伤心难过，只是觉得世事无常，更发现这辈子和上辈子很多人和事都改变了。

上辈子，她和顾清丞司陌生人，这辈子却有情爱纠葛。

上辈子，万富贵一生真的如这名字，大富大贵嚣张横行霸道，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一生顺风顺水。

和白秋霜一样，万月很快就专注于手上的活，没多余的经历去想万富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