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伽难在众佛陀七嘴八舌地指挥下,为浮生捞了两条最好看的流光鱼,一银一紫,装在一个陶罐里。
随后便拉开了梵境日常四部曲的序幕。
首先,众佛陀苦口婆心地一再叮嘱浮生要用些心思,并涕泪交流地感谢了一番对浮生委以重任的那对即将新婚的夫妇。接着,众佛陀把浮生从神态到举止都严格地操练了几遍,这才略微地放心地让浮生把证婚这样的重任承担起来。然后,又齐齐为那个不知是谁并且明显眼光有些问题的未婚夫妇祝祷一番。最后,浮生在众位佛陀殷切的目光中带着两条鱼离开了梵境。
云月见了浮生带回的这两条鱼,喜爱极了,深觉陶罐古朴凝重的气质与这两条流光溢彩的仙鱼不能相映成趣,特特跑到很远的赤炫山采了块月晶石,为这两条鱼用月晶石打磨了一个透明的鱼盆,更是把这两条鱼衬得流光溢彩。浮生顺手把那个看着不起眼的陶罐送给了云月,云月随手把一株灵草栽到里面,放在窗台上。
这便是她们俩合作送给离垢和行歌的礼物。
两人小心翼翼地捧着鱼赶到离垢告诉他们的地点——云月城城南月望湖边的一片竹林,一座竹楼在竹林的掩映中面朝湖水,一只竹筏靠在岸边,显得清幽宁静。
突然竹楼里传来行歌的声音:“离垢,浮生会不会不来啊?”
“不会,你且耐心等一下。”离垢温柔地安慰行歌。
“我再去望一望,也许就看到浮生来了呢!”行歌声音里充满着渴望。
“你都去门口望了六次了,来,先把自己打扮打扮,今天你要做这世上最漂亮的新娘。”离垢哄着行歌。
“离垢,成亲后我就可以叫你夫君了。”行歌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欢快。
“嗯,我就叫你娘子,然后我们会生好多的孩子,他们日日陪着你,你就不孤单了。”离垢的声音温柔得像拌了蜜糖。
噢,不小心听到这样甜蜜情话的浮生和云月有些脸红,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羡慕。尤其是浮生,心中对家的渴望又浓了一些,甚至在她脑中,对家的规划又多了两个孩子的身影。
竹楼的门被推开,行歌跑出来,向天空中张望,没看到什么,又踮起脚来张望一圈。
浮生向行歌招手:“我们在这,刚刚到。”
行歌有些失望的脸上立即充满了笑意,她以为只有浮生一个人,见到云月也来子,更是开心,向两个人跑过来,边跑边扭着头大声告诉离垢:“浮生来了,云月姑娘也来了。”
三人进了竹楼,离垢见到云月来了,有些意外,他向浮生和云月深深地施了个礼,很诚挚地向二人道了谢。浮生和云月连忙回礼,并把手中的鱼送给了离垢。
“流光鱼?”离垢很是吃惊。
浮生解释道:“这是我和云月的一点心意。”
“你——”离垢有些迟疑,这流光鱼只在西天梵境仅有几条,他也只是有幸曾在聆听佛祖讲经时偶得一见。佛祖虽教导众生戒痴戒贪戒嗔戒怨,视万物为空,却独独喜爱这几条鱼。
“这流光鱼可凝日月之精华,每九百年便会吐出一颗珍珠状的元丹,最是补养元神,这对行歌很有好处。喏,你看,这两条鱼光华四射,眼看就要到了吐丹的时候,到时你就可以给行歌服下,也许会恢复她的功力和记忆。”浮生又解释一番。
“你即知道这是流光鱼,又有如此妙用,为何要送给我?据我所知,这鱼十分珍稀,只有在西天梵境里才有几条,你——”离垢没有继续说,他隐约猜到浮生的身份一定和西天梵境有关,并且在西天梵境的地位也十分特殊。
“偶然得之,偶然得之。”浮生连忙接过话头。
离垢又对浮生深深施礼,很是珍重地把鱼放好。
云月对离垢说到:“离前辈,您在秋风原上救了我仙宗的众位师兄弟,大家心内十分感激,我的师兄弟们得知您要与行歌姑娘成亲,他们也要来参加,不知是否唐突?”
正在一旁盯着那两条鱼的行歌听到云月的话,眼睛亮亮地回答:“不,不,不,不唐突。”
离垢有些意外,挑眉问道:“你们与我交往,不怕那些正义之士对你们进行讨伐吗?”
云月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怎能因立场不同便要做忘恩负义之辈,是非善恶决定于人心,不决定于你是什么人,这是我爷爷常教导我们的,也是我们云月仙宗处事的原则。”
这一番话很是得离垢赏识,他对云月说道:“云月仙宗果然是大派宗门的气度,既如此,离垢谢谢各位了。”
云月听了,捏了个引花诀,一朵小花飞出去,为等在城中的各位师兄弟们引路。
浮生与云月两个人帮行歌上妆,穿上大红的嫁衣。
不一会,屋外热闹起来,一群青衣少年涌进屋来,先是恭恭敬敬地向离垢问了好,接下来大家便开始分工忙装扮起新房来。
有人拿出大红的喜字张贴起来,有人负责挂起火红的灯笼,有人把红色的纱帐挂在房中,很快,便布置出一间喜气洋洋的新房来。
浮生看看天色,正是伽难说的一天中最好时辰,便宣布成亲仪式开始。
众位少年拥着离垢站在门外,云月陪着行歌进了房间,拿起红色的盖头给行歌盖上,行歌端坐在床边,有点紧张,两只手紧捏着衣角。
浮生站在堂中大声宣布:“吉时到,行成亲仪礼。”
众位少年拥着离垢来到行歌的房门前,浮生高声唱诺:“问君情切切,缘何定三生?”
云月在门内问道:“离垢前辈,行歌想知道,你从何时爱上她?”
离垢眼含深情地答道:“那年花树下,一曲飞鸿舞,你便落在了我心里,你笑着问我是谁,从哪里来,我便再也忘不了你。”
行歌站起来,对着门外道:“虽然我有些糊涂,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记得很清。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如果我要与一个人共度余生,那个人一定是你。我从未问过你,你何时开始喜欢我,我怕你是为了回报我在祭天台救你,才对我这样好,才许我一生。”
“你为什么那么傻,雷罚对反叛天庭的人有多重,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宁肯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赶过来救我?”离垢的话音有些颤抖。
“没有你,漫漫长生还有什么意义。”行歌回答得很轻,却很坚定。
“行歌,你是我漫漫长生中唯一的执念,有你,人生才有意义。”离垢的话很是动人。
浮生很是感动,她从没想过,爱情如此深挚动人。众少年也都为这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深情感动,一时竟无了声音。
大师兄云海楼打破沉默问道:“行歌姑娘,你愿意嫁给离垢前辈吗?”
行歌大声答道:“我愿意。”众位少年鼓起掌来。
云月打开门,离垢拉着行歌的手来到中堂,海岚师兄高声唱诺:“一拜天地,天长地久,二拜山川,情义永固,三拜长河,些情绵绵无尽期。”
待离垢与行歌拜完,等在那里的浮生,庄重地拿出伽难为她准备的婚书,大声诵祝:“嘉礼初成,遂缔良缘,桃花灼灼,宜室宜家,瓜瓞绵绵,尔炽尔昌,白头之约,书向鸿笺,载明鸳谱,永结同心。礼成,此证。”言毕,浮生眉心处闪出一个金灿灿的符印,落在婚书上。
话音落,行歌与离垢牵着的手腕上,各浮出一道红线,打了个同心结,一道红光飞没入天际。离垢揭了行歌的盖头,两人相视而笑。
众少年摆上在千味居定好的佳肴,开怀畅饮,行歌与大家一起载歌载舞,十分欢乐。黄昏,众位少年把新人送入洞房,纷纷告辞,大家直奔辛夷坞而去,希望能遇到如离垢和行歌这样不负此生的爱情。
辛夷坞热闹非凡,高大的辛夷花树上辛夷花开得正艳,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枝上挂着人们祈福的花灯,把这一大片辛夷花林照得如同白昼。
浮生这一群玉树临风的少年到来,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唏嘘,立刻有大胆的姑娘上前来想把手中的花朵别在少年们的胸前,刚刚来时的意气风发瞬间灰飞烟灭,信誓旦旦要寻找心上人的少年们顿时手忙脚乱地躲避,引来周围人善意的笑声。
突然林中东南角从空中撒下花瓣,人群中有人惊呼:“花神显灵了,花神显灵了。”
人们争先恐后地向东南角涌去,想一睹情定三生的幸运儿。浮生被人流冲得与大家走散了,她信步在空荡荡的林中走着。
今日见证了离垢和行歌的深情,浮生似乎更是渴望有个家了,她叹了口气,玄武神君其实应该能成为一个好夫君吧,他若不生气,其实也是很温柔体贴的,可惜他有所爱之人。
浮生抬手折下一朵辛夷花,漫无目的地在林中闲荡,想在脑中把所有认识的青年才俊都筛上一遍,选出一个略微满意的,脑中却空荡荡地一个人选也想不出,想是她与他们都没经历过生死的考验,生不出那样的深情罢。
浮生叹了口气,脑中却出现了当年与那个少年在炼狱归墟中赶路的情景,也不知那算不算生死的考验,不过终归是没了后续,散落在天涯了。
浮生绕着一棵非常粗壮的辛夷花树走了一圈,她心生一个主意,不如,从现在起,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嫁给他,这不就是缘份吗?想了想,若人家不同意,可又尴尬了。还是算了吧,不是人人都像自己这样没有追求的。
浮生把那朵折下的辛夷花低头别在了胸前,欣赏了一下,又整理整理花瓣,假装自己也是个有追求者的人,深吸一口气,打算走出个骄傲的步伐,一抬头,见不远处的花树下站着一位翩翩的少年郎,那遗世独立的风姿晃花了浮生的眼。
浮生有些惊讶,自己刚刚在心里许愿要遇到一个待自己真心真意一生一世的少年郎,花神便即刻送到眼前一个,这效率很是值得称赞。
那少年对着浮生粲然一笑,浮生的心漏跳了一拍。幸福来得这样突然,浮生有些不太相信,她眨眨眼,仔细地分辨一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再瞪大眼睛细看,不是玄武神君还能是谁。
浮生的心有些泛酸,她止住这种奇怪的感觉,不再去想,转身便要离开。
“浮生,我来寻你。”玄武神君想要叫住浮生,浮生不肯回头。
“浮生,与我回家。”玄武神君劝道。
此时,天空洋洋洒洒地落下漫天的花雨,浮生抬起头,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