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章 尹珅(1 / 1)落九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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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京城,草木渐渐染上一层金黄,枫眠山纷飞的红叶飘飘洒洒,不时落上几片到青石板的市井街道上,娇艳欲滴,别有一番风姿。这番风姿不像是南方的水雾氤氲,处处温柔乡,反而像是青天白日中一骑红尘的巾帼美人。

城北坐落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院外红墙环绕四周,绿柳低垂,大门两侧各立着四根棕红色的圆柱,十分气派,门庭上挂着“尹府”二字的镶金牌匾。门口也不似寻常官宦人家,站着穿家仆衣裳的下人,而是带着甲胄的威仪护卫,彰显着生人勿进的气氛。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尹珅的府邸,不设置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怕是早就被前来寻仇的人踏平了门槛。

雍容华贵的院落,花团锦簇,秋日的白兰显得格外雅致。花园的曲径,通向一个小亭,亭身是深沉的枣红,宝盖上书“灯闲亭”,下接着墨绿的烤漆柱子,灰白的石桌边上坐着个身穿墨色锦缎长袍的老者。

他手中拎着金丝笼,笼中一只头顶赤红,翅膀羽毛却是靛蓝的鹦鹉正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荣哥儿,给爷请个安。”老者伸出满是皱褶的手指,皮肤仿佛古老树根,轻拍了下笼子。

“首辅大人功德盖世——首辅大人万寿无疆——”

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他从袖中掏出几粒鸟食,投到鹦鹉的嘴里,“好奴才。”

忽地院中闪过一阵阴风,一个全身黑衣,脸上罩着玄铁面具的鬼面人单膝跪在亭外,“大人,江陵那边来消息了。”

老者抬眼,眼底的眸色阴狠深沉,仿佛是从冥府往尘世相望,能吞噬一切生气。

“孙建利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大人,孙建利已死。”鬼面人低头抱拳禀报道。

“文登呢?”老者缓缓问。

“文登还没有暴露,但兵符可能在他那。要将他一并除了吗?”鬼面人微微抬眼看了看那只笼子里不安窜动的鹦鹉。

“先留他一时,查探兵符下落。”老者微微皱眉,嘴角轻笑了一下,“看来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敢咬人。”说罢,又转头去逗鹦鹉。

荣哥儿见着他狠厉的眼神有些慌张,扑哧着翅膀叫道,“首辅大人杀人啦——首辅大人杀人啦——”

塌陷的眼皮下,老者浑黑的眼珠转了半圈,横看了鹦鹉一眼,又幽幽向鬼面人说道:“小五,这鹦鹉说了不该说的话,你说如何处置?”说罢将金丝笼放在石桌上,背过身去。

“大人,荣哥儿是我自小捡回来的。能不能留它一命,只割掉舌头,不再说话便是。”鬼面人小心翼翼地问。

“小五,你何时变得不懂规矩了?”老者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鬼面人垂下眼帘,玄铁面具下唯一能看到的是他眼中的落寞。他顿了顿,大声回答道,“遵命。”他手一挥,只听一声利器入肉之声,一支玄铁飞镖划破肃杀的气氛,直直插进鹦鹉的胸口。

“小五,小五——”鹦鹉最后叽喳了几声,本来勾住笼中金丝棍的爪子就没了力气,从金丝棍上掉下来,瘫死在笼里。

“大人,处理好了。可还有别的事?”鬼面人一动不敢动,依然单膝跪在地上。

“太子目前知晓了多少?”老者从石桌上拿起两个翡翠琉璃球,闭目一只手把玩起来,刚才的严厉之色仿佛从未出现过,只剩下阴冷狡黠。

“除了孙建利跟水贼勾结,其他一无所知。”

“好,勿伤太子性命。”

“大人,还有一事。”鬼面人似乎已经不再留恋荣哥儿,声音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冰冷沉静,“楚王灵均好像也在调查文登的身份。”

老者冷笑起来,眼中带着杀意,“他倒不嫌命大。”说着停住了手中转动的翡翠琉璃球,“小五,你寻个机会,给他找个死因,做干净点。”

“是。”鬼面人抱拳点头。

“下去吧。”老者玄袖一拂,转身进屋,步子虽不快,却苍劲有力。

鬼面人见他进屋,悄悄然到石桌边上拿起金丝笼,飞身一跃出了尹府。

京郊的枫眠山,一片火红的枫海,清澈的鸣荣泉叮叮咚咚依山而下,似乎奏着一首欢愉的秋日歌谣。夕阳橙红的余晖,透过稀松的枫叶,洒在泉水上,泛着粼粼的波光。

一身黑衣的鬼面人站在鸣荣泉边,与这清净的美景格格不入。

他跪在地上,打开金丝笼,将颜色斑斓的荣哥儿轻轻用手捧出来。鹦鹉虽然死了,身上的羽毛却依然漂亮。他扯下一根红色,一根蓝色的羽毛,系在自己腰间的剑穗上。

鬼面人用小刀在鸣荣泉边上刨出一个小坑,把荣哥儿埋进去,又在土上遮盖了一些枫叶,算是无言的墓碑。

他轻柔着声音,全然不似在尹府那般冰冷,“除了我和哥哥相依为命,自小就你陪着我们。你一生没自由,这儿有山有水,希望你能飞个痛快。”

灾后的日子一天天恢复宁静,上云镇的小贩们也陆续出来摆摊。茶楼面馆的老板们回到店里,收拾着洪水过后的残局,想清点一下还有多久能恢复营业,物料又折损了多少。

公子霄,夏征元和叶知行三人来到一个名为茶庵的小酒楼门外,据说这是上云镇最大的茶楼酒肆。

门口的小二一见他们官人模样打扮,殷勤地弯腰招呼他们,却又面色为难道,“大人们,你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们茶庵三日后才能开张。”

叶知行冲店小二亲切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们是江陵来赈灾的官人,知道你们的情况。今天是特意来看看你们缺些什么,可还能经营。”

小二有些吃惊,他们穷乡僻壤,能有人来赈灾就不错了,竟然还亲自来慰问,真是三生有幸。他又弯腰行了个不像样子的礼,“灾后条件有些简陋,官人们里面请。”说着招呼一行人进了内堂。

内堂里两个打杂的小厮正在整理被洪灾冲得东倒西歪的桌椅,看看哪些被水泡坏了,哪些还能接着用。这茶庵有两层楼,二楼地势高,木梁看上去没浸水,小二便招呼他们去二楼坐。

“各位大人,小店鄙陋,还请见谅。”不一会儿,茶庵的石老板亲自上来招呼,他一身质地上乘的棕色锦衣外罩,里面衬着的却是个深色棉布衣服,“小二,快去泡壶好茶来!”

夏征元瞧瞧他的衬里,便知这外衫是他为数不多拿出来撑门面的衣物。

“老板,咱们仓库里的茶叶都被江水泡了,怕是不能喝了。”小二低头小声对石老板道。

石老板听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当真一包茶叶都没了?”

“没了,江陵的商贾刚刚跟咱们恢复往来,估计要两日才能到货。”小二一脸为难。

“石老板,你不必费心,我们本不是来喝茶的。”夏征元察觉出他俩的尴尬,摆摆手解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下你们商贩的今年的亏损情况,看看这亏欠的赋税怎么处理。”

石老板一听赋税二字,神色僵硬,满脸赔笑道,“大人,你们也看见了。咱们镇子今年洪涝,农民没有收成,穷人家的孩子都饿死了不少。我们这小本买卖,一场洪水,毫厘未进,我这还是自己的楼宇,没有租子,再小些的商贩,怕不是交不起税,连吃饭的钱都没挣够。”

“灾情我们了解,听说这之前江陵府得了朝廷的赈灾银,你们可一点抚恤都没见着?”夏征元将石老板拉到跟前,小声问他。

“咱们小老百姓,可从未听说这抚恤的银两。”

公子霄和叶知行听了心一沉,知晓这赈灾的银两也是被人从中克扣了。

“公子,看来今年江陵府的赋税,是一分都收不上来了。”叶知行愧疚地说道。如此公子霄亲耳所闻,就算他们户部欠了赋税,朝中也没人敢随意弹劾他们。

公子霄沉吟了片刻,道:“江陵府赋税可免。”他虽出此话,心中却忧心得很,大梁北部边境受陈虞国侵犯数年,若是少了一个州府的赋税,怕是日后军费会吃紧,以致军心不稳。

若是她在,是不是能有些鬼点子?

这个奇妙的念头不知怎的闪过他的脑海。他心中轻笑自己,放着这些户部的股肱大臣不问,竟想起了她那个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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