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初雪绵延,雪虽不大,却下了整整两日。
昨日浅浅的雪又被盖上了一层,如今,积雪都能没过脚踝了。
夏府近日来清静了许多,一半是这苦寒天气的功劳。
屋子中烧上了炭火取暖,安歌手捧着一个暖壶,面前铺着那张宝丰银号的地图。
这张图她已研究了两日有余,各个屋檐,走廊,金库的位置,已然熟于心头。
“小姐,那个...有人来访...”
安歌猛地收起地图,藏在枕头下,蹙眉道,“这么冷的天,谁还有这个闲工夫来看我?”
夏蝉笑着答道,“是九皇子。”
瓜娃子,三天两头跑来,是嫌我事儿还不够多?安歌心中暗骂。
自打那日安歌在雍和殿赢了容郡主,灵犀便常常来夏府叨扰,说是要向燕京第一女棋手学习棋艺。
他死皮赖脸,一副顽童模样,就连夏征元也赶不走。
等不到夏蝉去逐客,客便自己来了。
安歌轻轻推开窗户,三两朵雪花随风飘落在脸上,冰凉凉的。
而那顽童,却正蹲在漫天飘雪的院子里,给她昨日堆的小雪人添几个玩伴。
“九殿下,我这夏府庙小,容不下您这大佛。您还是赶紧走吧。”安歌顶着飘雪对他喊道。
“夏家姐姐,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都诚心诚意来了,您连热茶都不给我喝上一口,就轰我走。人家还是个十三四的孩子,冰天雪地冻着,姐姐可忍心?”
安歌瞥了一眼他,锦帽貂裘裹着,冰天雪地站站又如何?
罢了罢了,若真冻出病来,她可担待不起。
她转头道,“夏蝉,小书房备茶。”
安歌别院中的小书房,是吴氏以前的寝居改的。里面的装潢未变,只是撤走了床榻,换上些写字、习琴、下棋的桌椅。
一切都是吴氏生前喜爱的模样,淡雅,清静。夏征元偶尔也爱来这小书房坐一会儿,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夏蝉端来了热茶,又添了些炭火。
灵犀一副宾至如归的模样,自己在桌上拿了安歌的暖壶,坐在棋桌前把玩起她的玉石棋子来。
安歌在棋桌另一端坐下,将他手中的暖壶拿回自己手里。
“今日又来下棋?你说你毫无精进,屡战屡败有什么意思?”
灵犀却放下了棋子,喝了一口热茶,“不下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
“小祖宗,您可别给我添乱了,嫌我风言风语不够多?”
这话不提则已,一提倒勾起了灵犀的兴致。
“姐姐怕什么?行的正,坐得直。再说,你不是把那裴家五姐儿收拾得服服帖帖么?”
安歌心中有些惊诧,留仙阁的事儿才刚发生,旁人也不知是她做的。这魏老九,果真不只是个纨绔公子,消息可灵通的很。
不过若是真相传了出去,那裴嘉言必定要来找她麻烦。
她谨慎地问道:“还有何人知晓?”
“姐姐放心,除了我魏灵犀消息广,又聪明绝顶,旁人还真不知道。只说是那裴府远亲在留仙阁救了自家妹妹。不过,裴文老儿心中明白没这房亲戚,给了裴家五姐儿家法处置。好在此事,裴家也不会外传,毕竟是个嫡女。真揭发了是跟陌生男子搂搂抱抱,总归不好。”
安歌挑眉,“不会外传的家法,怎得也被你知道了?”
这一问,灵犀却是得意洋洋,故作神秘,“告诉你个秘密,我魏老九还有一重身份。”
“哦?”
“我又号‘燕京小灵通’是也。”
她噗嗤一声笑了。
这孩子,调戏女生,装逼,四处搜罗八卦,倒还得意。
“那你这个燕京小灵通,除了这些莺莺燕燕的消息,有些有用的没有?”
“那要看姐姐想知道什么了?”
他灵动的双眸望向她,仿佛有她想知道的东西,又痞里痞气道,“姐姐是不是想知道我灵均哥哥的消息?”
听到某人的名字,她杏眼一亮,忽地抬起,差点没把口中的茶喷出来,又硬是吞了下去烫到喉咙。
“咳——咳——”
她被茶水呛得咳嗽了两声,同时没忘顺手抄起手边一卷棋经重重拍在灵犀的脑门上。
“没大没小!整日地胡说八道!”
灵犀捂着额头,连连求饶,“好姐姐,我错了。”
他心中叹到:这二人实在有趣,口是心非这一点上,默契得很。
安歌清了清嗓子,恢复些正经严肃模样,低声道,“我说,想听点有用的消息!你若是净说些有的没的,出门左转回你的皇城,好走不送。”
灵犀见她恼了,便不再闹她,压低了嗓音道,“好姐姐,知道你想听宝丰银号的消息。我听说,今晚戌时,他们的金库会有些动作。”
“什么样的动作?”
灵犀摊了摊手,表示不知,“他们口风严得很,尹家雇人都是雇的一家老小,把人全家性命攥在手里,能套出这么点消息就不错了。”
安歌托腮思索了片刻,今日还下着小雪,本来打算明日等雪停了再夜探宝丰银号,如今只能提前行动了。
灵犀见她心事重重,便也不再叨扰,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候,安歌又叫住了他。
“他...最近...可好?”
到底还是问了他的近况。自那日皇城庆功宴一别,她已有将近一月没见过魏灵均,也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在忙些什么。
江陵府的事情结束,她忙着接手宝丰银号,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找他。
二人就仿佛是两条平行线一般,再无交集了吗?
但这不正是,夏征元所期许的?
她一问出口,便又后悔了,感觉自己着了灵犀这小子的道。
灵犀转头笑道,“姐姐问的,是哪个他?”
一抹绯红跳上少女的双颊,她别过头去,不让老九看到她不好意思的模样,“就...就...就你三哥。”
“庆功宴后三哥便带着那叫小晟的孩子回楚王府了。至于好不好,你自己去瞧。”
说罢他便一溜烟,飞身跳出了夏府。
她果然,不该问......
安歌摇摇头,不再想这些她口中所说的‘有的没的’,又思量起夜探宝丰银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