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河周遭。
喻之燃等人捂着口鼻,也依然难以掩盖此时反胃的感受。
周遭不时地有人从中舀出些放到桶里。
喻之燃直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些大夫们上前检查,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拧着双眉,喻之燃眼睁睁地看见其中医术算是最好的一位青年太医从中尽量的弄出了些清澈些的部分。
将其放置在一旁的草木上。
静等了好久,原本应该是当作肥料浇灌,使得更加欣欣向荣,如今却肉眼可见的变得枯黄。
亲眼看见这其中的变化,喻之燃眉头拧的更深,跟周遭的大夫们商量了一番,那名青年太医上前。
“喻大人,确实有问题。”
“这处,确实有毒。”
心中的猜想得已验证,喻之燃不知怎么反而心提了起来,“能否找到这毒的来源?”
众人相顾无言,只是轻微的摇了摇头。
“那解毒的方法呢?”
依然是没什么回应,喻之燃也知晓自己似乎是太过操之过急,稳了稳轻轻开口,“劳烦诸位了,既如此,我们便先回城,也请诸位大夫尽早地开始研制解药。”
临近城中,喻之燃愈发觉得有些心慌,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福
下一刻,喻之燃就亲眼见着灵儿冲出来,脸上还挂着泪。
急扑过来,几乎就要平地上,灵儿被喻之燃接住,“怎么了!?”
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能让灵儿这般的,只能是她主子,萧瑾欢出事,他如何能不心慌。
“国公,公主被一个染病的姑娘咬破了手。”
什么叫瞬间的昏地暗,什么叫瞬间的如雷轰顶,喻之燃倒是体会了个真真切切,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出门的这短短的时间里,萧瑾欢会发生这种事。
想也没想的往回冲,身后的大夫也跟着往公主府里进,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他们只怕是也不用活了。
那毒不会直接通过人与饶接触相传,却会通过血液传到别人身上,萧瑾欢见了血,这让她怎么能安心。
急匆匆的冲进公主府邸,喻之燃就看见萧瑾欢正坐在摇椅上,没什么变化,手上缠了一圈白纱布,明显是刚包好的,这并未毒发,萧瑾欢此时看不出任何的异样。
就算此时诊脉,只怕也诊不出什么。
萧瑾欢轻轻摇着椅背,看上去十分轻松。
喻之燃心慌的不得了,想要上前去触碰一下真切的她。
直到轻抚上她的发,才真真切切的确定,此时的萧瑾欢完好的在她面前。
“没事的。”
萧瑾欢出言安慰。
路远自刚才便一直站在一旁,“公主为何要出府?”
带了些许的责怪,萧瑾欢也不介意,只是清淡的笑了笑,“路大人,我也有担心的权力的,总要出门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太医急忙上前诊脉,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提了提声音,向萧瑾欢道:“公主此时脉象无异,有不染毒的概率,只是还不能掉以轻心,若六日内,仍无毒发的情况,那便可以安心了。”
萧瑾欢勾唇点零头,并没觉得有什么,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喻之燃,你从那边回来,洗澡了吗?”
愣了愣神,喻之燃总算是在萧瑾欢的玩笑之中,放松了下来。也总算能看出几分笑意,往后撤了撤。
“我忘了,对不起,不该摸你的头。”
萧瑾欢故作嫌弃,急忙摆手,让他赶紧走,她不想看见他,顺便还让灵儿打水,她也要沐浴。
撅了撅鼻子嗅了嗅,萧瑾欢好像还真闻出了几分臭气,紧拧着眉,她看着灵儿那边一抽一抽的边哭边打水,时不时的抬手摸眼泪的模样,觉得实在是有几分滑稽,不觉轻笑出了声。
直到真切的泡在桶里,萧瑾欢才算是整个人轻松了下来。
刚才在喻之燃面前,她是装的。
她并不是丝毫不担心,只是她不能在喻之燃的面前表现出来。
萧瑾欢摆摆手,“灵儿,你先下去吧,也去洗刷一番,脸都哭肿了。”
“公主”
眼看她又要掉眼泪,萧瑾欢实在无奈,只让她赶紧走,别在这惹她心烦。
将头埋进深深的浴桶里,萧瑾欢闭了闭眼睛。
怎么办啊,她看着喻之燃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的不得了……
心有些乱了……
喻之燃换了身衣服,静静的坐在那,似乎是将这个世界抛弃了一般,没有任何的生气。
随从的人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无非就是,萧瑾欢去了粥铺,那边有些忙不开,公主便在那帮忙,给那些孩们分发,原以为孩子是最没有伤害力的,却没成想,公主因为递过来的碗没拿住,不心给她摔了,正想给她重新拿一个的时候,被那姑娘抓住公主的胳膊,就咬了一大口。
那姑娘也狠,狠咬着不松口,就被我们带回来了。
只是却发现那孩穿的厚实,身上明显起了不少的红疹,遂探查了一番,才发现那姑娘真的是染了疫病。
越听心越凉,喻之燃有些恍惚,不知道萧瑾欢要是真的染上了疫病,他该如何?
“喻大人?喻大人?!”
隐约听见有人叫他,喻之燃怔愣的看过去,那人继续道:“您看,公主的事,要不要告知圣上?”
喻之燃想了想,“暂时先不用了,若公主最后无碍,御前引起的恐慌,最后也会落到公主的头上,待情况稳定下来再吧。”
往后的六日里,公主府邸所有人都过的提心吊胆。
靖阳的官员眼看着都要把公主府的门槛给踏烂了,不过幸好,结果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众人都放松的时候,萧瑾欢在第六日的晚上,发作了。
高热不退,并且开始身上生出些细微的红疹。浑身无力,萧瑾欢甚至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给灵儿吓坏了,跌跌撞撞跑出去叫太医。
萧瑾欢喘着粗气,想让自己舒服些,却出了一身的冷汗,额间大块的汗珠滚落。除此之外,萧瑾欢还感受到了胸口的疼痛。
疼的她几乎要昏过去。
半坐在床上,浑身渐渐湿透。
灵儿匆忙的带了太医来,没多久,原本已经熄灯的公主府顿时灯火通明。
萧瑾欢被扶着躺下,经太医诊察后,头上放置好了降热的手帕。
“灵儿姑娘,把门窗关紧,公主不能见风!”
灵儿防止好了水盆,之后又手忙脚乱的去关门窗。
萧瑾欢很难受,太医却有些束手无策。
只能开了些温和进补的药材,避免公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难受的被拖垮身子。
门外有两个身影靠近,萧瑾欢当即认出了那是谁。
萧瑾欢强撑着身子重新做起来,冲着门外喊剑
“喻之燃!”萧瑾欢嘶哑的声音很能暴露出她现在的处境,却依旧顽强的坚持道:“不许进来!”
手已经搭在门上的喻之燃顿时收了动作,变得有些茫然,他能听的出来萧瑾欢此时的情况不是很好,他想进去看看,可她不允许。她不允许,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带了几分恳求,喻之燃重新将手搭在门框上,“我,我,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求你让我看看你。”
“走!”
“瑾欢!”
“走啊!咳咳”
瞬间的溃败,“好,好,我走,你别动气。”
“别动气。”
声音愈发的微弱,似乎是在安慰着自己一般,喻之燃跌跌撞撞的坐到了一边,依靠着门框,听着里面时不时的传出的焦躁声,没有烦躁,只是变得愈发的阴沉。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前的种种情况发生之时,他都是能做些什么,救她也好,护她也好,总不会让她真的死在自己面前。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他不是大夫,救不了人。
他除了安静的等在外边,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类似于听由命的感觉,给他很大的挫败。生命抓不住的时刻,原来是那么灰暗的。
病痛的折磨,远远比长枪短棒的受伤更让人无礼。
就仿如此刻,萧瑾欢的痛苦他没法替她承受。
他很想那么做,可是他做不到。
若是有人想伤她,他一定会保护她,在自己死之前绝对会将她护的好好的,不让她受丁点儿的伤。
可偏偏,是如今的情形。
喻之燃轻叹了口气,对一旁的侍从道:“向京中传书,明情况,告知圣上,公主的情况很不好。”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萧瑾欢的情况是真真实实的不好。
“景从还没回来吗?”
他总觉得有问题,便派景从去查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只是至今,景从都没有回来。
从侍从那里得到否定的答案,喻之燃仰头靠在门上,望着边高悬的月亮,心底漾起了一阵悲凉。
萧瑾欢在喻之燃乖乖听话没有硬闯之后,松了气的躺回到了床上。
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让他看见。她的状态很差,他看见了回心疼,会自责,会恨不得杀了自己。
可那样,萧瑾欢也会心疼的。
他见不到她,会担心,会害怕,会心慌……
可独独,萧瑾欢不想让他自责。
人固有一死,萧瑾欢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这个命,每次都能躲过,若是这次躲不过,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喻之燃。
她原本是想要嫁给他的。
未等她向琮儿提及,靖阳便出事了。萧瑾欢甚至想过,以后他们成婚了,她便搬去公主府,公主府的改建她都已经想好了。
她羡慕绿染,已经羡慕了不知道多久了。她当时还想,绿染有林逸之,她以后也有喻之燃了呀。
只是,这世道对她似乎极其的残忍。
她不想死,因为她死了,会有那么多人难过。
皇叔,琮儿,外祖家,外祖父年事已高,经历了丧女之痛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她不知道若是她再有个好歹,外祖父会不会绝望。
静下心来之后,萧瑾欢就觉得自己莽撞,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家人啊!
他们所有人都劝过她,不要去做危及生命之事,任何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赌赢。
还有那个自幼跟在她身后甜甜的叫阿姐,永远在她这里是个家伙的阿珩,是不是难过的,要疯掉了……
萧瑾欢这一点倒是猜的不错,萧琮砸了自己面前所有摆着的瓷器。
碎片散落一地,怒气冲冠,高声训斥着底下跪了一片的官员。
“朕没过要护好皇姐的安全,那些跟随去的朝臣,太医,都是摆设吗?!”
“朕的皇姐怎么会那么恰好的就染上了疫病!”
“若是朕的皇姐真的有什么好歹,朕要他们一群人陪葬!”
满眼猩红,此时殿内跪着的一众朝臣敢怒不敢言,刘石算是最为冒进的了,在这种时候抬身劝解圣上,只了句“陛下要以国为重”,便被暴怒的萧琮想也没想便扔过来的茶杯砸破了头。
“朕忍你很久了!怎么,刘司谏是要朕拿皇姐的性命去博取民心?谁给你的胆子敢诅咒朕的皇姐!”
刘石捂着受赡额头,也只能伏下身子,提声喊了句,“臣不敢。”
喘着粗气,萧琮此时眼中的血丝,明确的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心烦意乱,就连最基本的理智都做不到。
穆惹晴在殿外不停的走来走去,一听见里面传来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声,便立即让人去请了豫王,也不知为何还不来。
她不清楚情况,不敢擅自闯入,打扰了他谈国事。
萧若权匆匆赶来,跟穆惹晴打过招呼之后,便推门进了上书房。
眼见这屋内一片狼藉,微微的皱了皱眉,又见那刘司谏,额上不停的冒着血珠,有些骇人,当即摆手,让他们所有人先撤出殿内。
此时除了侍奉的工人,便只剩下叔侄二人。
萧琮低着头,久久地没有抬起来,让萧若权心疼地紧。
皇兄留下地这两个孩子,他终究是没能护周全,让他们过上美满的生活。
“阿珩。”
萧琮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唤他名,缓缓地抬起了头,在对上皇叔视线的那一瞬间,泣不成声。
“皇叔。”
浓重的哭腔,让萧若阳明白的知晓,此时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只是阿珩而已。
“我没有了阿爹,也没有了阿娘,不能再没有阿姐。”
“我不要做着九五至尊了,不要做北煜的皇帝了,我只要阿姐。”
从哽咽,到悲壮,到最后的扑在他怀里的声嘶力竭,萧若阳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原本以为长大成饶少年君王,在得知可能会失去阿姐的瞬间,崩溃的挂满了泪水。
萧若阳永远也会记得他的语气,他的话,阿珩在他怀里,宛如孩提一般哭诉。
“皇叔,我只要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