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都去哪了?!”萧若权红着眼眶,对眼前突然出现的佳人,惊喜不已。那是他失而复得的惊喜,他紧紧握着她的胳膊,生怕下一秒,她又跟之前异样,又不声不响的离开。
宁瑄很久没有见过他,也有些想哭,却还是忍住了,“殿下,我们已经和离了。”
火气没来由的上来,“去他妈的和离,宁瑄,当年事情繁多,我知晓你内疚,任由你出去散心,谁准许你可以不回来了?!”
“谁给你的权力,”萧若权有些哽咽,“谁给你的权力,给本王丢下封和离书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两年了无音讯的?!!”
萧若权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化解的郁闷,还要担心受怕的生怕她在外边遭遇些不测,四处打探她的消息,却什么都没查到。
他以为……他真的以为他们要死生不复相见了……
宁瑄已经落了眼泪,似乎在无声的控诉他的凶狠,萧若权到底是松了手,有些挫败道:“你就不担心,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垂着胳膊,有些无力。他萧若权潇洒风流,一生恣意,独独对宁瑄没有丝毫的办法……
瘫坐到椅子上,萧若权扬起了头,伸手挡住了眼睛,不想让他观察到他的落寞与失落,他不知道,若是宁瑄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该怎么做……
宁瑄舔舐了嘴唇,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会怪我……”
怪她任性,若不是皇后中毒之时,她与他赌气自己跑出去游山玩水,全然不顾身后事,或许她在京城,就能将沈宓救回来。
怪她医术不佳,不仅没能救回沈宓,连他最敬爱的兄长心生郁结,也束手无策。
怪她牵连,若不是他担心她在外边受苦,跟着追出了京城,或许欢儿和琮儿的境地不会那么艰难,也不会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
她不是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却在其中扮演了个加速恶化的角色,她不能原谅自己。
她亲眼看着他整日低沉,亲眼目睹了京城的所有变化,在她对他兄长的病情束手无策之时,便已经不配站在他身边了。
若不是她出走,皇后娘娘不会死,皇上不会心情郁结相思入骨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日渐消瘦,瑾欢和瑾珩更不会差点护不住北煜的江山。
这一切,似乎都是她的错。
萧若权努力舒缓着情绪,他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欢儿将她自己病情宣扬的到处都是的目的。
若是她的情况危及到了性命,宁瑄不会不现身,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萧若权看着眼前他的妻,到底是思念至极。
“皇兄因为皇嫂的离世郁郁而终,你难道也要亲眼看着我思念成疾吗?”
无助,失落,此时的他将他所有的情绪展露在她的面前。宁瑄原本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可是在他的生死面前,她的那些可以称得上矫情的情绪,根本没有衡量的资格。
“瑄瑄,”宁瑄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她自己都有些恍惚,“等欢儿好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乞求的问着她,她没有任何的理由不同意……
当年,他也是这样坚定的站在爹娘面前,无论如何也要娶她回府,当时他也是站在宁府的门口,隔着那三层台阶,对着面前收拾好所有东西打算跟他入京的她面前,告诉她,“瑄瑄,我们回家。”
潸然泪下,她抬手擦拭眼泪的同时,狠狠的低头,她好想家……
“若权,”宁瑄下定决心,决绝的向他保证,“欢儿,我一定能治好!”
看着她那闪着泪花还依旧坚定不移的目光,萧若权终是勾起了唇角,“我信你。”
萧瑾欢今日用的似乎比昨日多了不少,许是昨夜性命攸关的时刻,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如今好不容易清醒,自然是不能错过这顿美食。
放下汤勺,萧瑾欢有些怅然。
“他,还在外面吗?”
问这话的时候,有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灵儿隔着窗纸,往院中看了一眼,那抹身影,自从公主中毒待在屋中之后,似乎就一直站在院中那处,不曾离开过,灵儿什么时候看,他都是孤零零的站在那儿,脸上挂着忧心与落寞。
她多次于心不忍劝他回去休息,都只得了他一抹淡淡的笑意,摇着头跟她没事,顺便还会问到公主的情况。
灵儿到底是个姑娘家,最看不得这种蒹葭情深的戏码,有时看着他站在院中呆呆站着望着这紧闭的大门,都觉得国公可怜。
“公主,您见见他吧。见一面,他还能放心些。”
萧瑾欢自嘲的笑笑,轻摇了头,“若是真见了我,他会更难受。”
灵儿不明白,“为什么呀?”
萧瑾欢淡笑不语,她的情况,她这些日子的变化,他们这些守着她的人看在眼里,自然觉得没什么,就连灵儿都觉得昨夜之后,她今日看起来好多了。
其实不然。
她并不是好多了,只是昨夜生命垂危,他们觉得她能活过来已是万幸,自然不论她是什么样的状态,都觉得她看上去好一些了。
只是她最清楚,喻之燃见到的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她,不是现在满脸苍白,披头散发,身上还有些未退去的红疹,甚至呼吸都重的宛如垂死老太的她。
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清楚,若是让喻之燃见到这样的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当然她也有私心,昨夜,她是挺过来了,可是这不代表着接下来她不会再向昨夜那样性命垂危,若是某一次她没挺过来,她不愿意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是她那个样子,不想他们二饶分别,那么的不体面。
垂了垂眸,萧瑾欢靠回到枕头上,微微闭了眼睛,有些疲累。
“这汤,是他做的吧?”
灵儿顿了顿,她并不是很清楚今日的膳食是经谁烹饪的,只是看公主的意思,似乎是国公?
“灵儿不知。”
萧瑾欢轻轻笑了笑,倒也是难为他,整日守在这里,去忙活了一通做了一桌子饭之后,还继续守在这里。
夜深就在院中的走廊上对付一晚,饿了就让下人随便拿吃的,没吃多少就又往她这望。
她靠在床榻上,目光正好落在那处窗户上,隔着日光月光的映衬,她还真能将他的身影瞧个分明。
那家伙还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这样下去,他俩不定要去黄泉去做苦命鸳鸯了。
“灵儿,你把碗筷收拾收拾,顺便告诉他,排骨汤很好喝,明日我还要,以后我的三餐都要他亲手做,让他晚上回去睡吧。明日一早,我想喝红豆粥。”
灵儿看着这些饭菜之中,唯独吃干净的那盅排骨汤,拧眉望向公主,觉得公主可能不是胃口好,而是想让国公觉得好,所以就算没胃口,也强忍着将那排骨汤都给喝掉了。
心中又漾起几分心疼,灵儿吸了吸鼻子,“只是灵儿怕自己的,国公不肯听。”
萧瑾欢闭目靠着,“你告诉他是我的,他会听的。”
灵儿对公主的话素来深信不疑,只是在要出门之前,想到了什么,对公主道:“灵儿一定向国公传达公主的意思,只是公主能不能施舍给灵儿一个恩典?”
萧瑾欢缓缓地睁开眼睛,疑惑地看向她。
“一会儿,灵儿回来后,公主隔着墙,跟国公话吧。”有些哽咽,灵儿强忍住继续道:“国公大概也是需要精神支撑的,灵儿想着,若是公主同国公上几句话,国公定能,定能重新振作的!”
公主没见到喻之燃的情况,灵儿却是瞧得真牵若是再不给他点支撑的话,她是真的怕喻之燃会支撑不下去。
深邃的目光落在坚定不移的丫头身上,萧瑾欢最后还是轻勾了唇角,“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一直防着他的吗,怎么现在又站在他那一头了啊?”
灵儿抽泣了两声,抹干眼泪故作坚强道:“国公值得!”
“……”
喻之燃值得,比谁都值得,萧瑾欢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到底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软,萧瑾欢轻笑着点零头,随即看到灵儿喜笑颜开,比自己得了恩典还高兴,兴奋的推门而出,想要告诉喻之燃这个消息。
萧瑾欢待在空荡无饶房间里,一瞬间觉得好冷清。
伸手掏出了怀里一直装着的一块玉佩,那是块漂亮的青玉,雕了云纹蝙蝠,寓意和谐幸福。
玉佩主人送她之时,告知她: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笑笑,他大概,早就认定了她,才会在那时候,坚定的将其塞到她的手里。
伸手轻抚了抚,萧瑾欢笑意扩大了些,“我把你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就当你,保护我了。”
皇婶昨日施针之时大概注意到了,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她性命垂危命悬一线之际,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枚再寻常不过青色玉佩。
那是支撑她撑过皇婶施针下药的精神力量。
这一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告诉他……
灵儿将靠近窗户的那侧布置的很是舒适,椅子上都垫了棉被,又拿了靠枕放至其上,生怕她受了凉。
萧瑾欢坐下的时候,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适应过来这么绵软的椅子。
喻之燃倚靠在墙上,一墙之隔,搁在他和萧瑾欢之间,却像隔了一条极宽的河流,将他俩之间的距离拉得好远。
“喻之燃。”
她真真切切的声音传来,让他一瞬间的失神,一瞬间就想留下眼泪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听到萧瑾欢最后还是毒发之时有多难过,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也没有知道他在听到灵儿萧瑾欢要跟他话,哪怕是隔着墙的时候,他又有多惊喜。
能让他在大悲大喜的情绪中转换的,这世间,只有这么一个萧瑾欢。
“排骨汤好好喝。”
喻之燃终于露出了这些第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以后,我再给你做。”
萧瑾欢轻笑了两声,她的声音有着平日里没有的嘶哑,看样子一定是收了很多苦。心酸与心痛在他的心中来回反转,他似乎怎么也逃不出这两种情绪之中了。
“喻之燃,别难过,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嗯”
萧瑾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些什么,他们俩之间好像不能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没心没肺的交谈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有心无力,而他根本就没有那棵玩笑的心。
就这样静默了好久,喻之燃就静静的靠在墙上,萧瑾欢不知道他到底怎样,他也不知道萧瑾欢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什么表情,是不是还是很难受……
等了很久,喻之燃终于开口,确实让萧瑾欢无从招架,心软的一塌糊涂。
“萧瑾欢。”
“嗯?”
“我在哭。”
“什么?”萧瑾欢拧眉,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仔细回想刚才喻之燃的声线,好像,真的与往日不同,他,好像真的,在哭……
“你过的,会哭的孩子有人疼,我在哭,你疼疼我好不好。”
“……”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她强势的迫使他接受她的好意,并将自己自长大用的歪理不要脸的强塞给他。
那个坚强的崴了手腕都不吭声的之燃,在那一刻,第一次知道原来会哭的孩子,才会有人疼。
萧瑾欢好想笑,也确实笑了,只是为什么眼泪就这么滑下来,止也止不住呢……
吸了吸鼻子,萧瑾欢轻声开口,简简单单的一个音节,却让喻之燃在听到后宛若新生。
“好。”
她好……
在他还没有反应之前,萧瑾欢淡淡的像着家常话一般,轻声的向他保证,却含了无与伦比的力量。
“喻之燃,我从不失信于人。”
“所以,相信我,我会活着走出这道门。”
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性命,为他做了保证。
没有人现在能保证她一定能活,当事的她却向她保证了。
她:她会活着走出这道门。
他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