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一样，是位小娘子，使一把骨剑。初形成时，拜师学艺，修习法术。

后来，她与一位剑灵交好，两只妖情投意合，仗剑天涯。

修习百年，那剑灵渡雷劫不成，身受重伤。白骨精为了救人，只身前往太白山求药，却被赶了出来。求药不成，她便去偷，便去抢，拼了性命也要就心爱之人。

只可惜，当时守紫气阁的真人太过厉害，太过无情。白骨精身受重伤，狼狈的被扔到了太白山下。

剑灵支撑不住，被天雷打的魂飞魄散，白骨精伤心欲绝，至此对太白山的人怀恨在心。只是，对方法力高强，她自知敌不过，又如何报仇？

白骨精日夜苦修，隔山差五的骚扰紫气阁。那紫气阁的真人也习惯了，索性和她约定，三月为一期，定时打一架，免得扰乱太白山其他弟子。

整整百年，那白骨精依然是真人的手下败将。她心灰意冷，跪在剑灵的衣冠冢前，恍恍惚惚，不知自己百年来的辛苦，到底是为何。

这样颓废了几日，剑灵突然出现在白骨精的梦里。也许是夜有所思，也许是灵光一闪，白骨精突然想到了计策。

她使得骨剑是肋骨所化，那便说明，全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可为剑。那自己为何不化全身的骨头为武器，与那真人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报了仇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决战那日，白骨精依然被打的飞了出去。可她趁那真人转身之际，默念心诀，凝聚全身的灵力和修为，将自己化为一柄利剑，一举插入对方的胸膛。

那真人反抗之时，白骨精所化的骨剑突然炸裂，四散的碎片凝聚成锋利的刀刃，纷纷没入对方的身体，让其反抗不得，形销魄散。

大仇得报，白骨精也因为本体碎裂，损伤巨大，只留得一丝力气爬回了剑灵的衣冠冢。最后化作一缕孤魂游荡在六界之中。

也不知能不能入冥界，走轮回。

当时的我看完书之后，除了愤懑白骨精的痴傻，还记住了她自杀式的绝技。

······

如今的我，舍弃自己千年修为，拼上性命，同样化身骨剑，忍着全身的剧痛，将自己送入了魔尊的胸膛。

原来，做刀剑的滋味是这样。

耳边听见骨肉碎裂的声响，指尖能感受到那股血腥的温热。

原来，做刀子的，杀人的时候也会疼。

眨眼之间，只听一声滔天怒吼，魔尊施法将我逼出体内，我全身的骨头几乎在同时被震碎。

这是最后一击了。

化身的骨剑瞬间四散，我用尽最后一丝修为将那些碎片化为细小的利刃，将他们重新没入魔尊的体内。

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置身一片血雾之中，却又模模糊糊的看见了自己和魔尊支离破碎，散落在空中。

“白骨！”

我听见芳姿的嘶声呼唤，我看见灵芝碎裂的表情，我还能感觉到魔尊四散的魂魄发出不可遏制的怒吼。街上一片混乱，我的碎骨散落进人群，被踩踏，被碾碎，最终，我再也听不见，看不见。

原来死亡，是这般感觉。

有点痛，有点伤心，又有点遗憾。

······

我应该是死了吧？可隐隐约约又觉得，我死的太轻松了，当初内丹被夺，都比这痛苦十几万倍好吧？

更何况，既然是死了，我怎么会感觉到偶尔的心跳声呢？

可若是没有死，我怎又看不见听不着，又感觉不到身在何处呢？

莫非，我是被埋了，魂魄也出不去？

我觉得自己像被关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盒子里，五感全失，只剩下些回忆提醒着自己曾经活过。

我忆起自己初有灵识时，那些荒唐可笑的傻事，颇为怪异的是，在我回忆这些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个人在旁边默默的看着。

难道是那些勾魂使者，有偷窥的怪癖？

当我感到累了乏了，不想继续回忆过去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自己的灵识在慢慢抽离，我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为了不让自己死的彻底，我强打起精神，仔仔细细的回忆着生平。

被关在妖王城地牢，上刀山下火海，亲眼看着莫小黑被吃；救灵芝，入药堂，大部分时间待在医馆的一角，尝百草炼百药。

后来，灵芝丢了，我找了许久，还被祁郁骗的一穷二白，又乔装一番重回丰济药堂。我拜了师父，结交了八哥和红尾，医术也日益精湛，开始知晓医者应该悬壶济世，便为四方妖怪制药诊病，方圆百里，声名远扬。

我回忆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又重活了千年，心里透亮了许多。

原来，这些都留在我的心里，那些看似离开的，其实一直都不曾离开。曾经以为的生和死，也并未真的是生或死。

我仿佛又回到了长安城一角，坐在柜台后，鼻翼间嗅着药香，眼里看着人来人往，看着生离死别，心中却装着满满的或苦或甜的回忆。我看到八哥满脸笑容的抱着小白走进来，嘴里却抱怨：“这是你养的傻狗？哪里像我了？”

······

你可记得你心中所怨，心中所恨？

是谁在说话？

我的思绪被打断，却又突然惊醒，我竟然能听见了？

为何问我心中所怨？还有恨？难道我现在还没入轮回，是因为有所牵挂？

“我有所怨，但我也知万事不可强求；我亦有所恨，但也不会执着于过往，该留的便留，该走的便走，我也如此。”

耳边只闻一声叹息，我又什么都听不见了。难道没过关？格老子的，白悟这么多了？

这几日，我不知怎的，连吃喝拉撒睡这些小事儿都历历在目，一日去几次茅房，几日沐浴一次。诡异的是，一直在旁边看我的那人此刻便会或嫌弃或害羞的躲了开去。

矫情！

大家都是鬼，有啥好害羞的。

这一天，灵芝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是什么感觉，难道我在世间最留恋的，是灵芝？

算了，不管了，看美男要紧。

我和灵芝二人情意绵绵，在我的臆想中，度过了好一段美好的日子。

可惜到最后，他贪念太多，竟然狠心下手夺我内丹。

我都变成鬼了，他还要这要狠心杀我？

我就那样，眼睁睁看着灵芝用刀划破我的胸膛，生生将我的内丹逼出体外。我的灵识也如被刀割般，阵阵刺痛，似乎被什么东西蛮力撕扯着。

我急忙稳住心神，不再去想那些让我痛彻心扉的过去，灵识上的痛楚也稍微减轻，好险。

这冥界，到底是要闹那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