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菟赖在顾宪的正德堂,主动揽了煎药的活计,忙得灰头土脸的,也没人管她。
顾宪这场病来得急,大夫说是心火上涌,暑气入侵,简单来说就是中暑上火,喝点清凉泻火的药,养上两天就没事了。
顾宪故意装得卧床不起的,其实就是在用哀兵之策,想要激起一点外人对他的怜悯之心,对他对顾家多宽容些罢了。
顾菟瞧得分明,心下哂然,也不拆穿,一心扮演她的孝顺孙女。
她如今身份未明,顾家也没有她的住处跟份例。
顾菟只好混着吃了顾宪两顿没什么滋味的清粥病号饭,晚上也打算继续给顾宪侍疾,在他房里凑合一晚上。
也不知道顾宪是否服用了安神的药物,一直睡得挺沉,还打呼噜,自然无法表态驱逐她出去,倒是叫她钻了空子赖下。
顾菟累了一天,小孩子本就觉多,于是便不客气地爬上不甚宽敞的脚榻,伴着顾宪的呼噜声和衣而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顾菟突然惊醒。
她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隐约看见黑暗中两个鬼祟的黑影,摸索着直奔床铺而来。
瞧这熟门熟路的架势,肯定是顾家的内鬼!
而且是奔着她来的,还不怀好意!
否则干嘛不点灯?
顾菟戒备地刚想摸她腰里的毒药跟锥子,突地颈侧一痛,眼皮子不由地发沉。
昏过去的前一刻,顾菟自我反省:
来人能暗中视物,脚下落地无声,摆明就是有不弱的功夫在身,她还是想得简单了。
另半个念头则是,长得小就是不方便……
顾菟再次醒来,天色还黑着。
从肚里空虚灼烧的饥饿感判断,她至少昏睡了一整个昼夜,水米未进。
她费力地动了动手脚,果然软哒哒的使不上劲。是被灌了药吧?怕她逃跑?
没弄死她就好,还有活路。
顾菟静静躺了片刻,五感陆续回归。
这是间很窄很破的屋子,茅草铺的地铺上挤了四五个孩子,全都呼吸沉沉,不像是清醒的。
大概也都中了药吧?
她这是到了人贩子窝了?
这么恨她的,除了顾姝母子,不做他想。
这也是上辈子没有过的事。
顾菟忍着难闻的气味,费力地爬起身。
屋子里光线晦暗,凉薄的月光自破窗帘一角投进屋里,将一切照得影影绰绰,不甚分明。
顾菟低头瞧瞧,身上衣服早被扒走,换上一身叫花子样的破衣烂衫,鞋子倒是没动她的。
当然,她怀里的锥子跟药包也都不见了踪影。
顾菟略有些可惜。
那些药包都是她花费了工夫配的,虽然用料都不如何高明,但几样药搭配起来用,还是有一定防身之效。
现在全打水漂了。
只好再重新配过。
“你上哪儿去?外头有坏人,小心他们打你。”
身后突然传来男孩子压低嗓子说话的气声。
要不是那呼出的气是热乎的,顾菟还真会以为是见鬼了。
“我要上茅房,憋不住了。”
顾菟同样气声回答,眼睛适应了黑暗,摸索着扶着墙往窗边去。
男孩子犹豫了下,跟着起身,站她身后,足足有她两个高。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说那些粗鄙的话。”
他小声唠叨,弯腰去拉她的手。
顾菟摸到他手心里全是冷汗,潮潮的挺不舒服,就要挣开。
男孩子握紧她的手不放,居然还有点力气。
“别闹,小心惊动那些贼人,他们有刀,杀人不眨眼。”
顿了顿又说: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等一等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