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眼见着女尼将一整棵安神草全生咽了下去,顾菟还有些心惊胆战!
这个剂量,太过了吧?
大师会不会直接被麻翻过去,再接着睡上个三天三夜不带醒的?那她怎么办!
咔嚓又是一道闪电落下,终于撕开厚重的云层,雨水哗啦啦倾倒下来。
女尼嘴角污血被冲洗而下,单薄的缁衣也被打湿,显出清瘦的肩头,腰背却始终笔直。
“我无碍了。山雨留客,几位施主且随我去庵里避避雨吧,顺便还这位小施主的草药。”
女尼声音谙哑,在雷声雨声中听不太分明,但往山上迎客的手势还是很明白的。
几人也不多客气,雨势渐大,有地方避雨自然是极好的。
白云庵香火不盛,又兼之主持妙善不善经营,常年施医赠药,因而庵中生活极为清苦,客房也只三四间,安顿萧老安人一行倒也够了。
妙善药性上来,痛苦狰狞的面色逐渐舒缓,安排弟子给萧老安人熬药纾解腿上寒气,顺便取来安神草还给顾菟,便自顾回房休息。
庵中人手本就不多,此时各自忙碌,顾菟小人儿一个悄悄跟在妙善后头,也没人发觉阻止。
“你,可还有事?”
妙善回了卧房,才想脱下湿衣安歇,恍惚见着屋里有人,定定神才看清是顾菟,于是和气地问话。
顾菟回以甜甜一笑,糯着嗓子答:
“师父,我懂得一点粗浅的推拿工夫,能缓解疼痛,帮您按一按好不好?反正我现在也没事做。”
妙善慈悲的双眸血丝未褪,望着不大点儿的小人儿,叹息一声笑答:
“好。”
顾菟喜笑颜开,殷勤扶她躺好,使出吃奶的力气,帮她按摩梳理全身穴道经络。
这可不是瞎按的,都是曾经在她自己身上试验过千百回的,有用!
良久,女尼唔一声,忍不住自喉间喷出一口热血,紫红发黑,泛着一股难闻的腥臭。
“能吐出来就好。”
顾菟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汗淋淋的像是才从水里头捞出来。
“您体内毒血淤积多年,再这么下去,怕是于寿数有碍。”
顾菟擦了把汗,倒不是危言耸听。
以她丰富的经验判断,眼前这位以身试药的大师早已病入膏肓,说是药石罔医也差不多;
哪怕兵行险招用她以毒攻毒的法子,也只是暂时吊着半条命罢了,这还得要撑过毒性相冲相克的难关才行。
着实不乐观哪。
女尼趴在榻上,享受吐血之后难得的松快感,半睡半醒地问:
“你从哪里学来这份本事,倒是误打误撞救了我的命,我本来以为撑不过今晚的……”
顾菟歇了口气,自桌上药箱里翻出个针包,打开来看着一排粗细不一的银针双眼发亮。
她拿过银针,左手在师傅后背丈量几下找准位置,右手飞快下针,利落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
“师傅,我叫顾菟,以后就是你的亲传弟子了。放心,我会尽力叫师傅多活几年的。”
女尼服下安神草,已渐入梦乡,被她纳鞋底似的扎这一下,也只轻哼了声,半点未曾惊醒。
顾菟为献上这份拜师大礼,很是下了工夫,又是针灸又是艾熏又是抽血配药的,忙活了整一个晚上没合眼。
妙善倒是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师父,喝药了。”
妙善望着小姑娘手里颜色诡异的药汤,眼神复杂难言,迟疑着没有伸手去接,放低了声音说:
“不如用过朝食再喝吧。”
顾菟摇头,笑得灿烂:
“趁热喝才好。”
妙善望着她明媚的小脸,这面相明显与她有缘,不由得暗叹口气接过药碗:
唉,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