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被握着的手一个瑟缩,又是那般熟悉到骨子里的感觉。
她赶忙收回了手,缩在袖中,心中陡然害怕,不知是希望还是绝望。
云海又道:“你所想皆你所愿,景天徒儿就是老衲在南宫家找到的那线生机”。
他话音落下,原本还情绪大起大落的锦年反倒是出奇的平静,双眸幽深漆黑,慢慢的侧头到南景天,先是他飘逸宽大的月白长衫,又一点一点的挪到他修长有力的手,再到他光洁的下巴,最后看向他清明幽邃的黑眸。
他真的就是她的小弟煊儿,不是她的臆想也不是她的痴念!
云海居然将他从被灭满门的南宫家救了出来,怪不得第一次见以为是错认时她那般失落难过,他长大了,也不再痴傻了,他如此俊朗如此优秀,却也……不再是能趴在她身上撒娇耍赖的嫩儿了。
她没有错过他之前眼里的恨意,她也不知道数年前的那一天,她的弟弟亲眼目睹了什么才导致他恢复清明?也不知道他成为云海的徒儿后又经历了何事能变得这般优秀?
一无所知的茫然让她失魂落魄,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紧紧的扣紧手心抠进了肉了,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
锦年鼻尖又是一酸,她极力的忍住自己恨不得就此抱住他嗷嚎大哭的心情,可她不能,如今能够知道她的弟弟还活着已是足够,她如何又能用安锦年的身份去困住他的一生。
深深的悲凉将安锦年羸弱的身姿笼罩,释放出疏远的冷漠将她与南景天隔离开来。
南景天存紧眉头,一脸阴沉,好似很不喜被她这样的对待。
他声音清冷的问着云海:“师尊,可能也为弟子解个明白?”
云海又一次闭上眼睛,慢慢的道:“徒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南景天黯然道:“是吗?可徒儿仍旧心存不解!”
云海却是起身,背过二人道:“你们二人随老衲来”。
说完独自走了,锦年和南景天跟在身后一同消失在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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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带着他们又一次穿过重重院落,走进一座牌匾上书写了“藏书阁”三个大字的一栋小楼内。
锦年若无其事的扫过南景天的神色,发现他脸上明显的惊讶一闪而逝,想来他也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
突然,南景天低声的说“在寺里有一座更加大的藏书阁,之前他都是在那里读书学习的,而这座藏书阁独属于师尊,从不对其他的人开放”。
他也不知道师尊为何会带他们来这里!
锦年轻轻的偷扬了唇角,内含欣慰的欢喜。
进了藏书阁的云海又朝着转弯处的楼梯不停歇的走去,看那样还要继续往楼梯爬的。
云海走到木梯跟前,转身朝二人招了招手。
锦年和南景天领会其意继续跟在他的身后一路攀爬。
时光荏苒,脚下的木梯也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好似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四分五裂。
一层一层,转了一个弯又转了一个弯,直到到了第四层时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锦年已经是气喘吁吁,腿脚乏力,而反观和尚和南景天二人,脸不红心不跳犹如平常。
南景天好似轻视一般的将她从头看到脚,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笑意涌上眼睛里。
她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只以为是脸上带上了阁楼掉落的灰尘而弄脏了脸颊,用手轻轻一拭,他却笑的更大声了。
锦年也跟着就是笑,刹那间因时光带来的疏远就此消散,彼此间好像一下亲近了许多。
云海却出声唤道他们,打断了一股莫名的亲昵,二人相视一笑提步走到和尚的身后。
四层的楼阁是一间看着久远的书库,里面树立着一排排的书架,架上搁满了书册和卷轴。
传唤他们的云海正背对着书架垫着脚尖从一个搁置着满满竹木卷轴的最顶端一层摸索出一小小的木盒。
云海拿着木盒转过身,面对着锦年,交到了她的手中,对她说:“打开它”。
锦年言听计从一手稳拿木盒,一手摸索到木盒侧面有一个暗门,她轻轻一按,木盒上面的盖子应声而开。
明黄色的丝质锦缎上静静的躺着一枚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的玉佩。
她伸手取出来,玉佩躺在她的手心,比之她的肌肤都更加来的细腻莹润,锦年喜爱之情由生,已经贵为顶级高门的南宫家和存放天下至宝的皇家亦从未见过比它更好的玉质和玉色,以及它雕成凤形这个只有皇室才能拥有的至高无上代表权利的样式。
她甚是震惊的问着云海:“长老这是何意?”
云海从她手中拿起玉佩,慢慢的踱步至阁楼窗下摆放着的矮桌边,声音沉重而含着一丝难过道:“此玉名为凤珑,来自南楚皇室。”
“南楚?”
锦年皱眉,她从未听说过历史中存在过这么一个皇朝,而今北瑞之外亦没有!
南景天同样拧着眉觉得师尊是说了一句胡话。
云海无奈叹口气道:“老衲并没有说错,的确是来自南楚皇室”,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之后满怀疑惑的二人随着他坐下。
在如此宁静的阁楼里,眼中弥漫了过往的云海和尚为他们二人娓娓道来一段不存在的历史,一个湮没在史册中的盛世皇朝,同时也揭开了她能新生的谜团。
那时一个存在于南瑞之前的帝国,他的建立者是一位传奇的女子,名也南宫瑜,无人知道她的出生来历,当她以倾城绝艳的姿态出现时世人只记住了她的过人的聪慧和男子亦不能匹敌的胆识。
她的追随者多如牛毛,不计其数,因此当她带着众多的追随者结束四分五裂的乱世时自然而然被拥立成帝,她以独特的个人魅力征服了那个时代最为骁勇也最为无双的英雄,二人一同治世,开创了古今往来绝无仅有的繁盛与昌隆。
南楚皇朝威名远扬,吸引万国来朝。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南楚建朝不过五年,女皇大病不愈,临终前亲手将随身携带代表南楚最高权利的凤珑交到了皇夫的手中,皇夫骤失所爱,痛不欲生,没过多久因思念郁结于心久不治愈,追随女皇而去。
所谓成对鸳鸯交颈卧,同生共死永不离。
皇夫去世前,命人将凤珑送来方觉寺亲交到云海的手中。
而当时的方觉寺不过还是女皇陛下御用的一座皇家寺院。
除了寺中的云海,无人知道女皇是从这里走出去又走至天下走上那个至尊无上神圣的宝座的。
同来的还有一封女皇的亲笔书信。
讲到这,云海露出一丝带着无端遗憾的道:“你们可知老衲同女皇陛下却是师兄妹,在她还是襁褓的时候,我随师傅下山捡到了她,将她带回寺中抚养,随着她渐渐的长大,师傅才发现小小的人儿异常的聪慧,懂很多连师傅都不知道的东西,师傅常说此女有宿世之才,却难得长久,果不其然她不到而立之年就离开人世。”
他话音刚落,锦年便问道:“皇夫交给长老的玉佩可就是这枚?”
“正是!”
“那……它与弟子又有何干系?”
云海双目清亮的盯着她问道:“施主可想知道女皇的亲笔书信说了什么?”
南景天接过话茬道:“师尊,弟子之姓可是与女皇之姓同出一源?”
云海点头,然后缓缓叙来之后之事。
女皇信中告诉了云海她真正的来历,然后说出凤珑的特殊之处,并且嘱托他看在同门的面上将这枚凤珑留给她的后人,若将来有人求来此处寻根问祖的话,还请他拿出来将她的事如实告知。
云海长叹一声结尾!将手中的凤珑交回到锦年的手中,道:“老衲知施主依旧心存疑惑,但施主可还曾记得两年前的寒冬?”
锦年点头,她当然记得,身死魂灭之日如何能忘记!
“北瑞皇室最为得宠的贵妃病死后宫,举国哀悼,就在此时,一个少年亲自来到方觉寺以匍匐跪叩的大礼爬上层层阶梯,山门自开,而他不过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求一线生机,可改天换命之事即使是老衲也无能为力,不想他提起了凤珑,因那已死之人的确为女皇后人,老衲只得取上借他一用,说来凤珑妙用老衲虽心知却不会,却不知道那个少年为何知道的那般明白?”
锦年沉声问他:“那个少年所救的死去之人可是那位贵妃?”
云海点头!
锦年沉默,内心却是水深火热,说是爱她的人杀了她,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舍命救了她。
“长老,弟子知道你是不愿告知于我那个少年的是何许人也,可您能帮弟子一个忙吗?”
云海又点头。
南景天确是蹭的一下站起身到了锦年的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中惊喜与不可置信交杂,朝她质问道:“你是我的阿姐对吗?”
看她一直不说话,继续锲而不舍继续追问:“你是南宫沫,是我的阿姐对吗?”
其实锦年是被他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听到他再次问她时,眼泪已经毫无顾忌的肆意流淌,眼中却是溢着笑边点头边道:“是的,我是南宫沫,也是你的阿姐,是那个南城肆意妄为的郡主,也是陪着你一起玩耍的珠儿”。
南景天一双桃花眼同样盈满了泪水,他抓着她胳膊的手紧紧的,用尽了力气,锦年甚至感到了疼痛,可她没有推开他。
“阿姐,煊儿好想你…”
突然,南景天一把将锦年拥进他的怀里,头埋在她的颈侧,锦年环抱住他,一手轻抚过他的后背,就如幼时一样,每每哭泣难过的时候,阿姐把她抱进怀里细心的安慰。
只是如今他的脊背比幼时宽厚了许多,而变小的锦年一双手却是怎么都不能将他抱全,故远远望去倒像是锦年躲在他的怀里被他细心抚慰。
谢子宸出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他脸色一黑,满身都透着一股阴冷的戾气。
云海是第一个发现他,会心一笑,独自迈着步子离开了阁楼。
想来此地已经是用不着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