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飞刚点燃安神香,为魏镜掖掖被子,看了看漏刻,快到子正了。伸了伸懒腰,于飞走了出去,在外边的矮榻上躺下,准备小憩一会儿,刚闭眼。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于飞一惊,骤然睁开眼睛,看着门外湿漉漉的人影,皱眉,正要呵斥她,那人影点脚,不过一瞬便来到他跟前。看清来人后,于飞暗暗咬唇,她怎么来了?找自己算账?想着,突然脖子上一抹冰凉的触感袭来,于飞斜眼看着那匕首,一震,这东西,怎么会在她那儿?
“看什么看,看着我!”
闻昭蛮横命令,于飞避开刀刃,看向闻昭
“王妃深夜不眠,有何指教?”
闻昭冷笑
“今早出手击我脖子的人是不是你?”
于飞一凛,果然!欲开口为自己辩解,抬眼间,手起匕首收,于飞昏倒前只来得及想:好一个声东击西!闻昭收起匕首,插入腰间,俯瞰倒在榻上的人,闻昭得意:小样!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书房隔间……
谭齐和王习之进来时便见于飞躺在榻上好像睡着了。俩人默不作声,走过去,谭齐捅捅于飞
“飞哥!”
没有回应,谭齐小心翼翼探探他的鼻息,王习之走到隔间往里看去,片刻,快步往回走,回到谭齐身边,拍拍他,语无伦次
“快!快去里边救人!”
谭齐眉峰一跳
“不会吧!王妃把爷怎么了?”
匆匆来到隔间,谭齐一看,傻眼了,什么情况?闻昭瞪圆了眼仰视站在床上的人,双手有气无力地扒拉掐着她脖颈的手,艰难地呜咽。魏镜似变了一个人,面目扭曲,眼中杀意凛然,盯着闻昭,手下不断加大力气。见此,王习之低斥
“愣着干什么!救人要紧!”
谭齐应了一声,慌张跑过去
“怎么做?”
“你去后边点他的大椎穴,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谭齐依言脱鞋,轻手轻脚上床,魏镜双目赤红,全然忽略外界响动,谭齐站在他背后,瞄准位置,掌握好力度,伸出两指一点,霎时,魏镜便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了。闻昭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跌落在地,摸着脖子,不住喘息咳嗽。谭齐扶住魏镜,让他躺好,王习之走过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向他颞颥处插入。谭齐解开魏镜的穴位,下床,去外边倒了杯水进来。闻昭在王习之的搀扶下站起,坐在床边,谭齐递过水杯,闻昭颤抖接过,喝了一口,王习之为她把了把脉
“姑娘受惊了。”
闻昭拍拍胸口,闭眼,魏镜刚才的样子着实太骇人了,尤其是那目光,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谭齐拿过魏镜的披袍让闻昭披上,疑惑
“王妃,怎么才一会儿,您就被——,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昭裹着披袍,刚刚淋了雨,又受了惊吓,死里逃生的感觉让闻昭不住发抖,她冷极了!见她如此,谭齐出去一会儿,回来手里抱了个青瓷器,递给闻昭
“王妃,没事了,您先缓缓。”
闻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温暖的瓷器,深吸一口气
“我进来的时候,他本来是睡着的,因为白天的事,我很生气,拿着匕首本打算吓吓他,给他一个教训的,谁知才抽出匕首放在他脖子上,他突然就睁开眼,直直看向我,我当时吓了一跳,愣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伸手格开我的匕首,然后坐起来,掐住我的脖子,我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王习之抽出银针,替魏镜把了把脉,见其脉象恢复稳定,替他盖上被子
“有劳姑娘照看他一会儿,我让谭齐去抓药。”
闻昭犹豫一会儿,指指自己的脖子
“可是,他——”
王习之摇了摇头
“姑娘放心,我已经点了他的睡穴,他暂时是不会醒来的。”
谭齐随王习之出去,俩人来到长廊,王习之深深皱眉
“我看,他的情况实在不太好。今天,肯定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了,你最好去查查看。”
“这次恐怕不太好查,他单独出去的话,没人会知道他上哪儿去了,除非他自己说出来。”
王习之略一沉吟
“他之前有与别人同房的经历么?”
谭齐困顿一会儿,稍加思索,便明白王习之的意思
“之前因为有药物压着,发作的次数不算多,上个月他突然停止用药,之后便一直梦魇,有时候我们要费很大劲儿才能把他叫醒。至于陪睡,我们也想过,之前露宿时我们是几个人睡一起的,他照样梦魇。奇怪的是,自从王妃入府后,爷几乎没再犯过病了。”
“那其他女子呢,他可曾——”
谭齐想了想,魏镜不爱女色,甚至有时候可以说对女人敬而远之,除了许念青,思及此,谭齐突然凑近王习之
“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之前他和那谁,五皇妃不是有过一段么,有次许念青病了,曾留宿过,当晚把人吓得,俩人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习之点头
“你这么说,我倒有点印象,好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吧?没过多久他便主动提出巡国?”
谭齐点头
“正是。”
王习之捻捻胡须
“这岐王妃不得了啊,这么看来,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什么?”
王习之抚抚袖子,笑得像一个世外高人般,朝谭齐勾勾手指,谭齐把脑袋凑过去,片刻,二人对视一眼,笑的狡诈……
闻昭裹着披袍,嗅着安神香,心绪渐渐恢复平静,等了半天,不见他俩进来,闻昭站起,准备出去看看,才起身,一声似有若无的呻吟声传来,闻昭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双目紧闭,眉峰蹙起的男人,思索着要不要搭理他。正想着,那声低吟声再一次响起。这次闻昭清清楚楚的听见两个字:‘娘亲’!闻昭不解,以为自己又幻听了,俯身想要仔细确认。只见魏镜薄唇一张一翕,吐字清晰
“娘亲,不要抛下我。”
“娘亲,不要……”
不知听了多少遍,那一声声卑微的祈求让闻昭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胀,伸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男人的脸,轻轻摩挲,不觉出声
“我不走。”
我不走。
像是承诺一般,闻昭在心里复述一遍。忽然,一股温热的湿意蔓延至指尖,闻昭惊起,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竟然是魏镜的眼泪?魏镜流泪了!在梦里!闻昭觉得不可思议,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到底梦到了什么?才会如此痛苦,不得解脱?
闻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谭齐和王习之走了进来,见状,愣住,看看闻昭,又看看床上的人,谭齐唤了声
“王妃?”
闻昭看向他,在他们还未开口时问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想到自己的计划,王习之决定如实告知
“梦癔症。”
“梦癔症?那是什么?”
王习之动了动唇,长话短说
“就是梦魇。如果处理不好,他可能会被永远困在里边。”
闻昭一默,她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听起来还蛮严重的。见她表情凝重,王习之咳嗽一声
“那个,其实这病说好治吧也好治,说难治吧,也难治。关键在于找到症结之源。”
“什么症结之源?”
“就是他发病的源头,即让他痛苦的人或事。”
见她一副关切的神态,王习之笑了笑
“方法千千万,眼下,最快的一个——”
王习之看着闻昭,笑得意味深长。闻昭指指自己
“你是说我?”
见她上钩,王习之趁热打铁
“没错,若是姑娘肯出手相助,他这病也许可以早些治愈。”
听完他的话,闻昭不语,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
“那,我要如何做呢?”
见事已成了大半,王习之笑的像一只老狐狸
“好办,姑娘只要一直陪着他就行,尤其是今夜。”
“一,一直陪着他?你是说——”
王习之点头
“没错,虽然你们正在闹别扭,但年轻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是他的妻子,与他同床不是很自然的事情么?”
闻昭转转眼珠,谭齐嘴巴可真大!
“如何?姑娘可愿暂时放下芥蒂,先解这燃眉之急?”
闻昭撇唇,他都这么说了,她不答应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家子气?点头
“那就看在他是病人的份儿上,我便暂且不与他一般见识吧。”
王习之欣慰
“那老朽在此先替他谢过姑娘了。”
王习之朝她鞠躬,闻昭受宠若惊,赶忙阻止
“要谢也等他自己说,您这样,我多不好意思!”
“哈哈,姑娘直爽人。对了,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闻昭感觉自己又被卖了,心道:怎么还有要求?却还是应他
“请讲。”
王习之指指魏镜
“若是期间他有说过什么,还请王妃一一记下。”
闻昭皱眉
“可是万一我睡着了呢?”
“我的意思是,若果你醒着的时候他曾说过什么,请你一定记下。”
“如此,”
那刚才——
正考虑要不要说之前的事时,王习之抬手作揖
“有劳姑娘,时候不早了,姑娘赶紧梳洗一番休息去吧。我们就不多做打扰了。”
看着他们离开,闻昭突然记起什么,跑出去,却见谭齐叫醒于飞,回头看她
“一会儿我让小兰她们过来。”
闻昭点头
“多谢。”
回到房里,看着魏镜出神,片刻叹了口气,没成想,自己最后还是败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