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霜听南的精神力覆盖之下,她看到这水牢分上下两层,墙壁上都是火把高燃。整个空间非常广阔,像是两三个四合院的大小,她立马反应过来,地上的巷子里,怕是四五个宅子都是霜家的,地底下掏空了做了水牢。
这里上层是看管的人歇息的地方,分了几间房,有的堆满了刑具。有的堆满了瓶瓶罐罐。有两间是卧室。正屋比较宽敞,布置倒像是个书房。下层是一个一个水池,水池周围用铁栅栏围了,隔成了一间间单独的牢房。
罗娑坨利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腰部以下都泡在水中。他穿着中衣,低着头,不知道晕了还是睡着了,头发乱蓬蓬的披散着,身上倒也未见血痕。
霜听南一路向下,终于转过了最后一个弯来到了水牢的上层。迎面就见着霜子羡微笑地坐在那里喝茶。
霜听南一手背后一手持扇,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三哥!”霜子羡笑着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霜听南径直上前坐了,立刻有人端了茶来,整个房间,除了她和霜子羡并不闻一声人语,但是霜听南方才数了数,少说也有二十几人。
霜听南抿了口茶,见霜子羡虽在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知道他是被气着了,便也等着不说话。
霜子羡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霜听南道:“三哥是昨天没睡好吗?”霜子羡也不答,做了个手势,只见武堂一个兄弟拿了一个托盘上来,才道:“先看看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吧。”
霜听南见托盘里,有些散碎银两、火折子、三个小瓷瓶并两个荷包。她先拿起几个瓷瓶闻了闻道:“一瓶应该是金创药,一瓶像是解毒丸子,这还有一瓶……”霜听南又闻了闻:“我有些闻不出,淡淡的,像是没什么味道……不对好像有一点点……曼陀罗花?”霜子羡点点头道:“最后这瓶应当就是蹇老夫人身上中的毒了。曼陀罗如果分量合适本就可以让人假死。他这药应当又炼了别的东西在里面,竟然可以使毒素凝而不散,致人昏迷,还让大夫查不出来,也是个有本事的。”
霜听南放下瓷瓶,又拿起了一个荷包,嫩绿的面料上,绣着一枝并蒂莲,是市面上寻常货色,针脚有些粗疏,却像是闺阁之物,不是男子的荷包。她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一缕用红绳束起来的头发,头发有些自然卷。霜听南想了想:“这怕是那个西域胡姬的。”霜子羡继续冷着个脸,点点头。
霜听南又拿起了第二个荷包,这回可与刚才那个大不相同,明黄色的丝绸泛着柔和的光,一只孔雀绣的活灵活现,金丝银线都是极上等的品质,霜听南用手摸了摸,心道,怕是真的绞了真金进去的。
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块掌心大小的翡翠玉牌,通体碧绿仿若森林里的一泓深谭,没有一丝杂色,水润欲滴,是难得的帝王绿玻璃种!
霜听南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只见玉牌的一面光滑无比,另一面是一头大象的图样。寥寥几刀,大象却是活灵活现。这样品色的玉牌在现代固然千金难求,即便在这个时代,也绝非凡品,尤其看这雕工,下刀之人定非泛泛之辈。
霜听南神色也凝重起来:“这玉牌绝非凡品,若是他本人的东西,那他的来历,大不简单啊!”霜子羡烦恼地又揉了揉太阳穴:“若非如此,我早对他用大刑了,有什么秘密都给我吐的干干净净。”说着烦躁地起来踱着步:“我是想着,他会不会……”说完又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霜听南接着道:“你想着,他是得冷国皇室?”霜子羡点点头:“早年大哥随父亲去过得冷国,回来时他告诉我们得冷皇宫中到处都是这种白象的图案。而且我看这翡翠的成色,说句大不敬的话,只怕当今圣上手里也是没有的。”
霜听南将玉牌放回荷包,想了想道:“若果真如此,倒是不好对他逼迫太甚,而且不能让他在我们这里出事。可若是放他出去,一来以他的手段,怕是又要生事,二来,那些利用他的人,见他被我们抓起来过,为了以防万一,怕是会对他不利啊。最好……”
霜子羡见霜听南有了主意,便也坐下,看着霜听南,只见她眸光深沉,瞳仁中隐隐有光彩流动,缓缓道:“最好把他交给四爷吧。”“四爷?”霜子羡一下有些转不过弯来。“是的,就是给了我药的四爷。我虽不知道那四爷是什么人,但是阴差阳错的,我先帮了马和,你又帮了蹇家,就算不想,我们也是已经卷到四爷和别人的纷争里了。我们连番坏了那些人的好事,想要与他们和解也是不可能了。”罗娑坨利几次代人出手,想必这蹇家也是和四爷有牵扯的。霜家虽说不想和朝廷有什么瓜葛,但是如今这形势想要完全撇清也是不能够了。霜听南的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霜子羡想了想,唤人取了纸笔过来,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人抓紧给大当家送去。又转回头对霜听南道:“那你还见他吗?”霜听南道:“见自然要见,不过不能就这么见。”
……
罗娑坨利被放了下来。吊了半天一夜,加上身患内伤,他早已支持不住,无法自己行走了。两个武堂的兄弟架着他,来到上层的一间卧室。这里早已经准备好一个浴桶,水中散发着阵阵药香。两人七手八脚,脱了他的衣服,将他抬入浴桶,便拿着脏衣服离开了。
暗绿色的药汤十分温暖,让罗娑坨利散漫的意识开始渐渐苏醒,现下这般舒适,他觉得简直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他缓缓转动身子,想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怎知一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饶是他一贯忍得,也禁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就在此时,门又被推开了,罗娑坨利抬了抬眼皮,见到是刚才离开的两个人,一人拿了一身全新的衣衫,一人端着酒菜饭食走了进来,放下东西就又起身离开。
许久没吃东西,闻见阵阵饭菜的香味,罗娑坨利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大快朵颐,以他的本事,从来不怕人在饭菜里下毒。他忍着疼痛,刚动了动,只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再泡会儿,这些药材对你的内伤有好处。”罗娑坨利猛地回头:“是你!你终于肯来了!”
霜听南笑笑地站在浴桶后面,见问,也不言语,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到了浴桶旁边,一只手肘架在浴桶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扇子。罗娑坨利见她如此,一开始有些紧张,但转念一想这人并不会武功,便又放松下来,靠向桶边道:“我原还想着,你生的这样,定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不过你既然敢看着我洗澡,就应当不会是女人了。怎么会有男人生的你这样,嘿嘿。”说完还干笑两声。
是呀,看着罗娑坨利洗澡,她刚刚说出这个主意,霜子羡也是瞪大了眼,再听说,还不让他跟着进来……他此刻还在门外冷着脸生闷气呢。
霜听南歪着身子靠着桶壁,精神力借由药液笼罩向罗娑坨利,以她目前的修为,她还无法隔空对人施展内视之法,但是她却发现,通过其他物体与人相接,虽无法內视他们,却可以对这人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好像能感知到他们呼吸心跳,甚至情绪的变化,就像是人工测谎仪。就比如现在,她明显感觉到了罗娑坨利的紧张,他正借由毫不相干地打哈哈,缓解自己的这种紧张。
于是霜听南便顺着他的话头道:“我这样的男人?你是说,像我这样好看的男人吗?”说完,她便直勾勾地盯着罗娑坨利的眼睛。罗娑坨利不知为何,心重重跳了两下,倒有些不敢直视霜听南,把眼光转向一边掩饰地道:“是呀,像个女人似的。”霜听南笑了笑,眼神望向一边,状似无意,其实精神力一直锁定对方,缓缓道:“你为何非要见我。”
罗娑坨利闻言,心中又是一紧,想了想才道:“你说你见过《达摩心经》的事,可是真的?我就想知道这个。”原来因为这,霜听南知道,是自己的内视之法看穿了他,他想不通一个毫无内力之人是如何做到的,因此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知道《达摩心经》的下落。
霜听南也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是你们得冷国皇室想要《达摩心经》还是你自己想要?”话一出口,霜听南明显感到罗娑坨利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心跳呼吸,甚至血流速度都加快了,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见他不说话,霜听南道:“不用惊讶,你的玉牌我会还给你的,弄丢了,你怕也交不了差。”罗娑坨利,又挪了一下身子,依然不说话。
霜听南心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接着道:“你过来这边你父王知道吗?”这一下石破天惊,罗娑坨利猛地睁大了双眼,什么也不用说了,他身体语言说明了一切,这家伙是个偷跑的王子啊。这么看来,利用他之人的身份应当也十分了得。
霜听南接着道:“与你做交易那人,你就那么相信他?你知道他要对付的是谁吗?你信不信,我现在放你出去,他就敢悄无声息地杀了你。”
罗娑坨利这下不再沉默:“他不会杀我,他还要靠我去取《达摩心经》。”霜听南冷笑一声:“你少说已经失败了两次吧,这次更被我们捉住。而且你是瞒着你父王出来的,我们不为难你,反而放了你,你猜他会不会觉得是你已经说出了他的秘密,我们才放的人。所以留着你是个祸患,干脆结果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