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羡、霜听南不敢叫霜凌云等，快速吃完，各自回屋洗漱更衣，便赶到瓶水斋。

霜子羡重新换了一件月白色直裰，霜听南却是直接穿了自己设计的练功服，因为天气热又是在家中，干脆腰带也不系了，十分利落清爽。

霜子羡见了不满道：“你倒是凉快！针线上的人，忒偏心了些，这好东西，为何你有我没有！”霜听南哈哈一笑：“我自己画的样子，三哥要是真喜欢，让她们做就是。”心里越发觉得霜子羡跟孩子似的。

霜凌云早已经取下了人皮面具，换了身圆领大袖衫，见二人斗嘴有趣，便微笑吃茶不说话。

待二人坐定，丫鬟上了茶，霜凌云便挥退众人，只留霜六在廊下伺候。

罗娑坨利的事情，早前霜子羡已经写了纸条告诉霜凌云了，当下，又把霜听南后来打听到的，以及要带他一起找马和的事情说了。

霜凌云点点头：“收到你们的信儿，我就已经给云南那边飞鸽传书了。得冷国我们没什么大交情，但是也犯不着得罪。将他带在身边比较把稳一些。我瞧着他多半就是偷跑出来的，还是要找人知会得冷国一下。至于那《达摩心经》……”霜凌云顿了顿道：“可能真不在马和他们手上。”霜子羡和霜听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大哥如何得知？”

霜凌云看了二人一眼笑道：“那罗娑坨利说，有可靠人见过这书出现在沐王府手上。沐王府行伍出身，极得圣上器重，云南连年用兵，这沐王府最是纪律严明的。各族头人最终愿意臣服，与他们不滥杀豪夺有很大关系，是以东西若是不见了，定然不会是他们抢去了。若说偶然得到的，此书关系甚大，又怎么会让那不相干的守不住秘密的人见到，还传出消息连个番邦王子都知道了。所以我觉得这更像是故意放出风声，让江湖势力针对沐王府或者四爷的伎俩。”

一番说辞，听得子羡、听南二人连连点头。霜凌云又道：“我已经交代下去了，既然已经想好了要去应天，那还是多带些人手，再给应天分坛带些东西。”霜听南道：“大哥与我们一同去吗？霜凌云道：“争取吧。这几日金沙帮与漕帮有些纷争，我们的货就受了些影响。若是能快些处理好，我便于你们一同去。”

二霜均露出开心的笑容。接着霜凌云从书桌暗格中取出两个小瓷瓶递给了霜听南。

霜听南拔开瓶塞一看，是一粒粒龙眼大小的黑色丸药，透出一种青草的香气。闻着这味道霜听南立刻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疑惑道：“这是……”

霜凌云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在琢磨这个方子，这两天才让药堂制了出来，每日沐浴时你放两粒，不说洗筋易髓，但是对你强韧筋脉是很有好处的。你此前任督二脉已通，但是毒伤之后，真气始终无法凝聚，时间长了，恐对筋脉有损，”

是啦，霜凌云一说，霜听南便记起，这药，小时候父亲给她用过啊，也是洗澡的时候泡在水中，说是帮她洗筋易髓呢。霜听南一时间情绪便有些激动，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忆起了许多当年与父亲一起的温馨时光。她只得装作闻药的样子，强自安定心神，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哥，不知道这药叫什么名字。”霜凌云一愣：“这倒还没想过。”霜听南心道，果然是大当家研制的呀，这种穿越时空见到发明家的心情真是太其妙了，于是霜听南道：“不如就叫洗髓丸如何？”小时候父亲就说，这是家传的洗髓丸。

霜听南又道：“我觉得大哥研制的药物，一准儿是没错的。回头我可以将我使用后的感受连药方一并写给晁云姐姐，由文澜阁传承下去，也能叫霜家后人受惠。”

霜凌云闻言点点头道：“如此，你便自去与晁云说吧。用药时若是有什么不妥，或是觉得有什么需要添减的，我不在，你就和晁云商量，我们一起将这方子再斟酌斟酌。”霜听南忙笑着点头。

接着霜凌云又从书架子上拿来一个方形盒子，霜子羡见状嚷道：“怎么还有吗？哼，大哥，你们，一个个心里现在就只有小七！哎，可怜我这昨日黄花~”看着他故作哀怨的样子，霜凌云，霜听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霜听南故意道：“那这么说来，因着大哥疼我，三哥便不疼我了吗？那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一直觉着三哥是最疼我的呢！”霜子羡闻言，眸子一转又变了个脸道：“我自然疼你，谁敢对你不利，看我怎么收拾他！”

一番做作，又惹得众人一阵笑。霜六站在廊下，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心道，这七小姐是个有本事的，大当家头几年笑的加起来也没有七小姐来的这一个月多。

屋里，霜听南打开匣子，见到是一沓新装订好的文稿，第一页写着“牵丝回雪步”。霜听南一愣，霜子羡耐不住好奇，凑过头来看了一眼，便也不说话了。

霜凌云喝了口茶道：“这是你之前那位圣女留下的一门功法，是一门了不起的轻身功夫。我父亲当年曾告诉我，这步法可保人在群殴乱战，甚至千军万马中不伤分毫，但是自从圣女出走后，没有一人练的成。”

说完霜凌云叹了口气，起来踱了几步望着窗外的绿树，缓缓道：“这门功法我当年也曾下过苦工，如今默写下来，也是毫不费事，奈何却毫无寸进……子羡小时候也练过。”

霜子羡点点头道：“不止我，二哥，晁云，四妹，五妹还有武堂很多人也都练过。但是都不成！”

霜听南苦笑道：“你们都练不成，我一个内功全失的，如何能练？”

霜子羡道：“要说那位圣女，确实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本身武功高不说，还能够博采众长，别出机杼，这牵丝回雪步就是她的独创。据说当年她曾演示过，走来真的恍若九天谪仙。但她还没来得及传授弟子，便负气离开。我们按照她留下的功法自行修习，却发现所述步法十分奇诡，每在不可能之处回旋腾挪，甚至搞得真气不得不自行护体，但是这真气一动，却更是糟糕，因为下一个动作就可能让真气岔道，若是强行再练下去，十有八九是个走火入魔的结局。因此试了一段时间，大家都放弃了。”

霜凌云回过身道：“这套步法，共一百零八步，我观之，颇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意趣。”

霜听南看着“牵丝回雪”几个字喃喃道：“騕褭柳牵丝，炫转风回雪。这原是说的舞蹈之美。”

霜凌云点点头道：“这就是我想让你试试的原因之一，恐怕这功法，更适合女子修习。而且你内功全无，练到那几个关头时，应该不会遇到真气走岔的危险。更加上你的精神力修习与别不同，说不定能有什么机缘也未可知。”

霜听南苦涩一笑道：“看来大哥，也对我内力恢复不看好呢。想要给我一门保命的功夫。”在她记忆里，父亲并未提过霜家有这门功夫，想来确实是比较艰难，无人会练，慢慢就湮没了。

霜凌云并不作答，只是道：“武学一途，浩如烟海，能学成什么，有时候看自己，更多的也有缘分在当中，要不怎么终其一生，武林中人修为却是千差万别。你叠遭奇遇，又得圣女正经栽培，说不定你就是那个有缘人呢？”

……

回屋后，霜听南思潮起伏，一时想起父亲小时候与自己相处的种种画面，一时又因为父亲走后自己与欧阳青易的经历感伤，一时又觉得霜家奇药洗髓丸是因为自己被记入了霜家武学，简直是一种奇妙的缘分，一时又觉得自己会回到这个时空，说不定就是命运中的某种牵引……林林总总，让她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在屋中踱来跺去，直喝了三四碗茶方才静下来些。

于是，她又拿出大当家抄录的“牵丝回雪步”功法看了起来。开篇第一句便是：“初一，天降瑞雪，徘徊乱绕空，余于梦中偶得……”又是在梦中，霜听南笑了笑，霜家开山祖师爷，据称就是因手持金叉的天神托梦，才得了“飞霜掌法”。怎么这位圣女也是这样，倒是有趣。

霜听南与武学一道本就颇具悟性，又从小跟随父亲耳濡目染，因此看这文言功法倒也并不费劲，边看她一边于脑中想象演示这些步法，越看越奇，因为这些步法给她一种十分古怪的熟悉感，就比如霜子羡提到的那些无法闯过去的奇诡步子，在她脑中却可以演的通，就好似……这步法是埋藏在她记忆深处，此刻只不过是弹弹灰又拿了出来。

霜听南很迷惑，她可以肯定父亲在幼时，从未曾教过她这套功法，而且这功法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前任圣女所创，所以自己肯定是第一次得见，那这种熟悉感就显得有些毫无道理了。

粗粗看完一遍功法，竟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因为午饭用的迟了，霜听南也不饿。于是她放下文稿，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吩咐喜鹊打热水来，她决定先试试洗髓丸的药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