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回 萧素素临盆在即 方灵仙再添一喜(1 / 1)一帘秋色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眼看除夕在即,开春萧素素的肚子就足月了。宁波虽不比北方寒风料峭、漫天飞雪,可到底是冬天,天气寒凉,风也透骨,偶尔下的几场雨越发让人不敢出门。冯立嶂已经传了信回来,说自己会赶在除夕前回府,还让乔氏把天香园收拾出来,定要弄得暖暖和和的。这倒让乔氏心生狐疑,莫非冯立嶂又从京城带回了个女人不成?乔氏记得冯立嶂当初修建后园子的时候曾说过,因为他们前面的院子叫檀香院,所以后面新修的就都依着这个叫法,沉香、丁香、木香、天香,他要娶四房太太住在这里,尽享齐人之福,乔氏以为冯立嶂是说笑的,也没往心里去。女儿文珍大了后,冯立嶂把最大的木香院给了文珍住,还说等文珍出嫁以后再给文珊,之后他又娶了刘红袖和萧素素进门,占了沉香、丁香两处院子,乔氏把文珍接回来后,文珍又住回木香院,想着过完年就把天香院收拾出来给文珊。他这会子让收拾是什么意思,信里也没明说,可怎么看都不像是给女儿的。

乔氏只得赶着把天香园收拾了,各个门上都换了新的织锦帘子,窗户用桑皮纸重新糊上,大大小小的炭炉子也挪进去了,每日炭火烧的旺旺的,又从库房里找出了好些文玩摆件放进去,只是天凉,没法重新粉墙上漆,只能等开春以后了。虽然天冷后院里住着的人也不大出门,可乔氏修整天香院的消息还是传到了这几个人的耳朵里。萧素素和冯文珍倒罢了,只是刘红袖觉得十分蹊跷。乔氏无缘无故修天香院做什么,要是给文珊住,早一点晚一点又何妨,非得在大冬天收拾,更何况马上要过年了,前后院子里里外外已经够忙的了,连文珍都到前边去帮忙了,有什么必要非得在这个时候收拾。

简山和陈连生从京城回来了,又寻了好些药方给刘红袖。玉竹从永安堂拿回配好的药,没有像往常那样迫不及待的给刘红袖煎药,一言不发的把药给了梧桐,自己却跑回房里哭了起来。刘红袖听到玉竹回来了,等着听她说冯立嶂的情况,半天也没见她来回话,她边做针线边在房里喊了几声“玉竹、玉竹”。

“玉竹,老爷怎么没回来?是有事耽搁了吗?”刘红袖头也不抬的问,没注意到站在面前的竟不是玉竹。

“奶奶,玉竹姐姐好像不太高兴,躲进房里哭了”梧桐站在面前答道。

刘红袖这才抬头看见面前的是梧桐不是玉竹“哦,不高兴,出什么事了吗?是简师傅还是陈连生”?

梧桐呆呆的摇着头,一头雾水的样子。

刘红袖把正在绣花的针别在绣架上,疑惑的走到玉竹房门口,敲了一会门,里面没有应答,她伏在门上听了会,里面传出了一阵阵的抽搐声,玉竹在里面哭。刘红袖笑了笑对梧桐说“想来是陈连生在京城定了亲事吧,你把她叫出来,我好好问问,多大的事,也值得哭一场”说完转身回房去了。

梧桐费了好半天劲才把玉竹拉起来,拖到刘红袖房里。玉竹低垂着哭红的双眼,还是不停的抽泣,靠着门不肯进去。“还不快过来,要我过去请你吗?”刘红袖端起一碗茶,轻轻抿着。梧桐一把把玉竹推过去,对刘红袖狡黠的笑了笑关上门走了。玉竹拖着步子,身后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似的,挪了好一会才挪到刘红袖跟前。刘红袖像是看透了玉竹一般,拉她在自己边上坐下。

“说说怎么了,哭成这样,是陈连生定亲了,还是简师傅给你定了别的没看上的人?”说着又端起了茶碗,一副洞察一切,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玉竹张开嘴,想说说不出的纠结了好一会,心里像有千万层浪在翻腾一般,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平复了一会儿,才挤出几个字“不是他们,是老爷”。

刘红袖听完愣了一会儿问道“老爷,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玉竹又哇的一声哭出来“姨奶奶,老爷在京城给一个青楼女子赎了身,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刘红袖一碗茶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的瓷片和茶渍溅到了她和玉竹的鞋袜、裙角上。玉竹赶忙蹲下收拾,刘红袖捂着胸口,痛苦的闭上眼,脸上静静的淌着两行泪。玉竹见刘红袖哭了,扔下刚捡起来的碎瓷片,赶忙扶住刘红袖,不停在背后给她顺气“奶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的,你要是难受就哭一声,哭出来就好了,要不你打我两下子”。玉竹越是这么说,刘红袖的心越觉得堵得慌,眼泪不自觉的一股股的流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玉竹吓得慌了手脚,对着门口喊着“梧桐、紫苏,快过来”。

梧桐和紫苏推门进来,见刘红袖哭的不省人事,也赶忙过来扶着,给她顺气。玉竹忍着泪让紫苏把地上收拾收拾,让梧桐快去前院请示太太,赶紧请孟掌柜过来瞧瞧。梧桐还没走,就被刘红袖一把拉住了,摇着头不许她去。刘红袖喘了好半天才趴在桌子上把一口气喘匀了。也不知是从嗓子眼还是从哪儿硬是吐出几个字“你们都出去吧”。

玉竹对梧桐和紫苏摆摆手,让她们先出去,自己却不敢离开。还是扶着刘红袖,不停地在背后顺气,刘红袖一把将玉竹推开,用尽力气喊道“你也出去”,又瘫倒在桌子上。

玉竹蹲在地上哭着对刘红袖说“奶奶,你别这样,我爹从京城又带了药方回来了,还有希望呢。别跟个窑姐儿置气,白白气坏了自己”。

刘红袖低着头看着玉竹说“希望,我还哪儿来的希望,这些年倒的药渣都快在后院堆成山了,还有什么希望。都是白费心思,白白费了你们的心思”说完又泣不成声。

“姨娘别这么想,事在人为,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我们该尽的心思还得尽呀,姨娘还年轻,老爷也看重你,怎么就知道以后的事呢。”

“文珍说的对,老爷为了能有个儿子都不择手段了,我在这冯府里活的竟不如一个青楼女子。三姨奶奶知道了吗?她是个清贵人,千万别告诉她,免得污了未出世孩儿的耳朵。”刘红袖伤心一阵后,想起了萧素素快要临盆了,这个时候要是知道冯立嶂带个窑姐儿回来,难免受气。

“还不知道,整个府里都没人知道,只有我爹和陈连生知道,我爹悄悄告诉我的。他还让我提醒姨奶奶一句,这个灵仙儿不是盏省油的灯,很有些阴暗的手段,姨奶奶千万要小心,不要着了她的道儿”。

“能让人把她从青楼赎出来娶回家,还能有身孕,自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刘红袖语气冷冷的。

“我爹说这个灵仙儿是老爷常去的什么春风满月楼新去的姑娘,老爷一到京城就被她给迷住了,没几天就给她赎了身,足足八百两呢。因她有孕老爷就让我爹和陈连生先回来打点,他们在后面慢慢走,老爷还特地嘱咐他们千万不能让府里知道这个灵仙儿的事,免得生出别的事端。”玉竹虽说打小也是跟着父亲简山跑过生意的姑娘,自有一股侠肝义胆,可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是青楼又是赎身这样的话说下来,也是满面通红。

刘红袖恨恨的说道“老爷想的倒是周全,怪不得乔氏忙着收拾天香院,想来她还不知道是给谁住的呢,要是知道,还不早把天香院给拆了,还能等到他们回来住”。

“既如此,我们要不要告诉太太呢,让她们掐去,我们乐得看热闹”玉竹像是要解气一般。

“傻丫头,这件事只有你爹和陈连生知道,要是传到乔氏耳朵里了,要是闹起来,你爹和陈连生势必会受牵连,我们现在不光不能传出去,还得仔细保密,这件事可跟大小姐回家不一样,闹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刘红袖想,依着乔氏的心胸和行事法,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必急在这一时,日后有的是好戏看。

不过两日冯立嶂就回来了,刚一进城他就派人回府通报,特意说萧素素不必往前院去候着,自己带着灵仙儿在后面慢悠悠的赶。老爷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大家都急急忙忙赶到前院去候着。刘红袖在沉香院外等着冯文珍,冯文珍显得很紧张很害怕。

刘红袖安慰她道“怕什么,你是去见你爹,又不是见仇人。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把你送回去不成”。

刘红袖和冯文珍到的时候,前院里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一大片的人了,她们分别向乔氏行过礼,在乔氏边上一左一右站定。

等了约莫一刻钟时间,就见几辆马车在冯府门口停下,冯立嶂下了车,又小心翼翼的从车里搀下来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乔氏看到从冯立嶂的车里下来个女人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昏过去,可是还得满脸堆着笑,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冯立嶂在前面走,两个丫鬟扶着女人在后面跟着,刚一进门,乔氏、刘红袖、冯文珍、冯文珊就赶忙行半蹲礼,后面一群下人接着整体划一的跪下喊道“恭迎老爷回府”,冯立嶂只微微点点头,叫背后的女人过来,拉着她走到乔氏面前,说道“见过夫人和二奶奶”。那个女人低眉顺眼的向乔氏和刘红袖分别道了万福。

早有人把冯文珍回家的事跟冯立嶂说过了,他在女儿面前略站了站,定定神,看女儿也不施粉黛,穿的也极为素净,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自己也于心不忍。冯文珍见父亲在面前盯着自己看,吓得腿都有些发软,又施一半蹲礼,说道“父亲一路辛苦”。

冯立嶂凝视了良久,说了句“既然回来了,就好生住着,闲时帮着你娘料理料理家事,事情已然过去了,就别再想了”。一句话说的乔氏和冯文珍娘儿俩一阵鼻酸。

冯立嶂走到前厅和乔氏分上下坐定,刘红袖、冯文珍、冯文珊这才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冯立嶂指着自己带回来的女人对乔氏说道“这是方灵仙,我在京城收的四姨太,已有三个月身孕,你要好生照顾她,天香院收拾的怎么样了”。

冯立嶂说完,乔氏气的很不得把桌子都掀翻了,连冯文珍都吓得不轻,只有刘红袖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坐着听他们说话。

乔氏缓了缓神,慢慢说道“已经都按照老爷的吩咐收拾好了,新姨娘随时能进去住”。

冯立嶂满意的点点头,抬抬手示意方灵仙坐下,又问刘红袖“素素怎么样,身子可还好”。

刘红袖站起来回道“都好,孟掌柜每隔几日就会来请脉,说胎像稳固,大概开春就临盆了”。

冯立嶂点点头,说了声“这段时日你照顾她也辛苦了”刘红袖道了谢,微微欠欠身子坐下。

冯立嶂让人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给各人都分了,乔氏自然是最多最好的,冯文珊和冯文珍的差不多。刘红袖的和萧素素的一样,冯立嶂吩咐把萧素素的单独拿出来,晚饭后他要亲自给萧素素送过去。

虽说是阖家团圆的饭,可是饭桌上气氛凝重,也没有往日的热闹,连文珊都不敢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连吃的是什么都忘了。一个个都拿眼睛偷偷的瞄冯立嶂,看他什么时候停筷。刘红袖原本不紧张,被这些人弄得不紧张也不行了,她也不由自主的盯着冯立嶂,冯立嶂还是和以往一样,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全然不在乎饭桌上的紧张气氛。方灵仙是头一次跟这些人一起吃饭,原想说点什么拉拉关系,这会子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冯立嶂终于把筷子放下了,鸢尾立即把漱口茶端上来,又捧过一盏冯立嶂平日里喝惯了的陈年普洱奉上,冯立嶂喝了口茶,把杯子放下,叫鸢尾和自己身边的小厮拿着给萧素素的礼物,说了声“我去后园子看看”就走了。他这一走,这些人总算松了口气。略微坐坐,也就都散了。

萧素素因为不必在冯立嶂面前立规矩,晚饭后就躺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来看。凌霄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对萧素素说“奶奶,老爷来了”刚说完冯立嶂就进去了。

草果和鸢尾把冯立嶂带给萧素素的礼物放在桌上后关上门出去了。

萧素素半靠在床上说道“老爷回来了,一路辛苦”。

冯立嶂指着桌子上的礼物说“这些都是专门给你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萧素素看看了满桌子堆着的无非是一些绫罗绸缎、文玩摆件、胭脂水粉之类的,轻声说道“都很好,多谢老爷记挂”。

冯立嶂坐在萧素素床边,凑近了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说道“气色不错”又把手往萧素素手腕上一搭,细细把了脉后说道“脉象也很稳”萧素素浅笑不语。他坐回桌旁,面对着萧素素接着又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可好?乔氏有没有给你气受?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萧素素侧靠在几个软枕上,歪着身子,避开冯立嶂的眼神,盯着手上的书说道“老爷放心,我很好,太太并没有刁难我,反而对我照顾有加,刘姐姐也待我极好,我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说道这儿萧素素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冯立嶂,缓缓说道“即便有,老爷您也做不了主”。

冯立嶂转动着手上的黄玉手串,沉默了许久,似笑非笑的说道“做不做的了主也要看是什么事,要是连老天都没办法的事情,我自然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有些别的事就不好说了”他神秘兮兮的从袖筒里拿出一个方巾,展开后里面竟是一把泥土。

冯立嶂把方巾往萧素素眼前一摊,萧素素仔细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京西郊乱葬岗,第三棵树下,艾蒿”。

“京郊,乱葬岗,艾~”萧素素边喃喃自语边出神在脑中思索,突然豁然大悟的说道“我爹~”,还不等她说出来,冯立嶂立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对她摇摇头,轻声说道“不可说”!

萧素素点点头,看着泥土,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起来。萧素素知道这是她父母坟上的泥土,当初他们给父母入葬时,因父亲是因罪获刑,担心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存心破坏,没敢在墓碑上刻写真实姓名,又因《说文解字》里说“萧者,艾蒿也”为了日后好辨认,就只刻了“艾蒿”二字在碑上。

冯立嶂把方巾放在萧素素手上,站起身说了句“别哭坏了身子”就出去了。自从知道了萧素素的真实身份后,冯立嶂对萧素素不光是心疼喜爱,还生出了些敬意。萧素素自己却对着这抔土流了一夜的泪。

冯立嶂从丁香院出来后,又到天香院转了一圈,乔氏打点的非常好,一应用具都是新的不说,还添了好些她收藏了多年的古董文玩,冯立嶂庆幸自己没有提前把灵仙儿的事情说出来,不然乔氏肯定没有这么容易就范。他和方灵仙说了会话,又安顿了一番才出来,路过木香院,本想进去看看文珍,顿了顿又往沉香院去了。

刘红袖没想到冯立嶂会到她这儿来,入冬夜长天短,她已习惯了早睡。冯立嶂到的时候,整个沉香院都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丫头的房间还有些许亮光。冯立嶂悄无声息的走进刘红袖的卧室,倒吓了她一跳,这是刘红袖唯一一次觉得不能怀孕生孩子也可能是一件好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