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青黛这小院子可真当热热闹闹的。
拿人的拿人,说嘴的说嘴。
卫婆子本来见到这等热闹场景还兴高采烈地想挤进去说笑。结果看见里面跪着的是连翘和一个小厮。
顿时不笑了,脸色难看。
青黛只在床上翻了个身,觉得发困,三更天的吵吵嚷嚷的。
连翘被打的皮开肉绽,后面浸了一层血。却是咬牙一句话也不说,疼得脸上直冒冷汗。
那小厮的忠毅伯的和诜,被拿个正着,还没有连翘有骨气,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好半天,她这小院才回归寂静,青黛也沉沉睡去。
白日里府上只说拿了贼,锦绣跑过来问青黛:“五姐姐,在你院落里拿的贼,你可看见了那贼人长什么样。”
青黛微笑道:“我昨夜睡得沉,并未听到什么声响。”
锦绣闻言,转过头去问昭月:“三姐姐你呢,你的院落离五姐姐那最近了。”
昭月翻着一本诗集,漫不经心道:“不曾。”
锦绣吃了两个瘪,赌气地把头转回来,心里愤愤:和我一样是庶女,拿什么嫡女派头。
青黛看见她面上的变换,好笑地摇摇头。
请安吃过早饭,钱氏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去了,元宴依旧搂着钱氏的手撒娇:“母亲,我今日想吃雨露糕点了......”
青黛闻言低着头,出去了。
还没回到自己那小院就听到一阵鸡飞狗跳。
老远就听到卫婆子扯着嗓子喊:“不让进?什么时候姑娘的屋子里头也轮得到你说话了。我今天就要进去,老娘在这里当差做事时,你都不知道在哪,少给我拿派子。”
青黛头皮发紧,赶紧进去。
院内真真是比昨晚还热闹啊,那婆子和红樱拧成一团,红樱是个姑娘家,被着婆子推搡的,雪似的手臂红了好一块。
喜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咋咋呼呼地拦着杜婆子,也不让她进去。
可兰娇柔,只在旁边拉着,也被混乱中推搡了好几下。
舅母给的丘大娘和浣洗的高大娘也极力把红樱和卫婆子分开。
“住手!”
她在门口喊了一声,这几人分开,卫婆子黑心地又推了一把红樱。
红樱的头一下撞到雕花门上,哐当一声。她没受过这个屈辱,竟一下哭出来。
也不知疼的还是羞的,脸上红彤彤的,拼了半天,泪痕交错,头发也乱糟糟的。
青黛怒瞪着卫婆子,心中一下子恼火起来。
于是克制自己道:“卫妈妈这是做什么,红樱是镇英公爵府的人,又是舅母给我的。这事要是传出去,是算我辜负了舅母的心意,还是算伯爵府对公爵府上不敬。”
卫婆子并不怕她这七岁孩童,乜斜着眼:“姑娘不必拿这话儿压我,我原是娘子身边的老人,娘子下边的丫头哪个我没管教过?也未见娘子说什么过,今儿姑娘敬重这丫头,她敢压我一头,明儿压的就是姑娘了!”
连翘被赶出府去,卫婆子现在也极需要钱,奈何这红樱半步也不肯让她进屋,半点油水也捞不到。
青黛走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卫妈妈既做了我院子里的下人,怎么还要提以前的旧主?娘子容你,那是娘子大度,青黛年纪小脾气大,不喜欢别人屈辱我屋里人。她日后压我,也是我心甘情愿!”
她又似极大度道:“大不了,惹恼了我,就告诉父亲,把这屋里头里里外外都换了。”
卫婆子听闻她现在得了九宫的恩赐,忠毅伯欢喜她,保不准真允了她的小脾气。
于是放低姿态:“姑娘息怒,是我老了,犯了浑,我给红樱姑娘赔礼道歉。”说着跑过去扶红樱。
红樱恨不得现在吃了她,打落了婆子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杜婆子见她如此,也跟着赔礼。
青黛只淡淡,进了屋。
她伸出手扯了扯红樱的袖子,问道:“疼吗?”
红樱脸上泪痕未干,却也只是摇头,说不疼。
她打小在镇英公,随后来夫人去了卫家,十几年来也都是被叫一声红樱姑娘,从不曾有人敢和她红过脸。
今日闹得这样狼狈倒是头一遭,看着下面小心翼翼的青黛,她抹抹眼泪,挤出一个笑:“无事的,五姑娘。”
青黛在心底细细盘算着。
忽的抬起头,坚定地看着红樱:“你放心!”
放心什么她也没说,红樱看着那双眼睛,却感觉心安。
喜珠打来一盆水,伺候红樱梳洗干净了。
青黛愣愣地瞧这她们俩,喜珠虽然实诚,但是个粗心的,红樱又与那些婆子闹翻了。丘大娘年迈,腿脚不利索。这件事给谁办呢?
她暗暗斟酌着,得找一个细心的,一个细心的,细心......
青黛烟波微转,微微绽开笑容,她晓得了。
外头茶水开了,咕咕地沸腾起来,高大娘把茶壶拎起。
到偏房问道:“可兰姑娘,你们房里要水么?”
可兰方才被那撕扯的几人撞了一下,腰肩都有些酸痛。闻声应了“要的。”
“好姐姐,我胳膊酸,你帮我去充一茶壶。”可兰央求着正在做活计的木棉。
木棉看了看她,把活计放下,充了茶壶。把一杯水递给她:“诺,喝吧。”
任旧坐下忙她的绣品,可兰好奇地往她那看。
藕色的绸料子上绣着并蒂莲,绣法整齐漂亮。不禁羡慕道:“木棉姐姐好厉害啊,这是给谁绣的。”
木棉满意地摸了摸绣面,道:“娘子叫绣的,说是四姑娘的帕子用旧了,叫我给绣一条新的。”
可兰脱口:“可是你已经跟了五姑娘了呀。”
她没敢往下说,既然跟了五姑娘,就是五姑娘的丫头了。哪有还为四姑娘操劳的道理。况且五姑娘也没帕子。
木棉只轻飘飘地看她:“可兰,我只跟着娘子。”
她的话轻飘飘的,却极有力压在可兰心上。
是的,她也是跟着娘子的。竟在这里服侍了几天,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见可兰缄默了,木棉也只自说自话:“不过这五姐儿是当真厉害。昨天到给她反将一军。”
可兰怔怔,道:“怎么说?”
里一针,外一针,缝合地严严实实。木棉手上翻花似的,专心对付那块帕子。
“你不会真以为连翘傻到自露马脚吧?外头人不知道,你是娘子身边人也不知道吗?”她捋了一把线,挑了水红色:“有娘子在,怎会让连翘平白无故折了进去,定是五姑娘说了什么。”
可兰并没有想过这个,只当青黛是个孩子,也不会有什么算计。被木棉这样一提醒,后面倒是出了点冷汗。
她们这位小主人,似乎不比钱氏好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