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再见到郑元威时,豆月白有些脸红。
阿婵:“郑公子,早啊。我们一起去用早膳吧。”
郑元威:“好,吃过饭,我们也好早些赶路。”
待三人下楼,楼下的座位都坐了人。
“唉,公子,小姐,过来这边坐,这还有位置。”
定睛一看,原来是昨夜那名大汉,旁边还坐着一位少年。
郑元威有些犹豫。
“相识既是有缘,我先自我介绍下,我叫韩一山,云峦阁少阁主。这位是我弟弟,韩一柏。”
豆月白看看大汉,又看看少年,这哪像兄弟两个,一个粗壮,一个清秀。就连面貌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阿婵在一旁,不明就里:这大汉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自来熟啊。
郑元威拱手道:“原来是云峦阁的两位少阁主,久仰久仰。”
云峦阁乃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老阁主励精图治,御下有方,这些年,云峦阁的名气越来越大,门下弟子人数众多,在江湖中举足轻重,无人敢小视。郑元威自然也是了解一二的,回身招呼了豆月白和阿婵一起坐下。
郑元威道:“在下姓郑,名元威,长安人士。这两位是月小姐和阿婵姑娘。”
韩一山:“昨夜一见,郑少侠好身手。”
郑元威:“少阁主见笑了。”
几人聊天吃着早饭。门口进来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沿桌乞讨。这天气,乞丐身上的臭味也是越发明显。店小二急忙过来,想把乞丐赶出去,谁知这乞丐油得很,躲来躲去不肯出去。
店小二怒了:“不长眼的花子。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来捣乱!”
那乞丐并没被唬住,也不怕他。一扭身躲到了豆月白他们桌前。
韩一山,往牛肉盘子上放了两个馒头,递给那乞丐:“出去吃吧,别影响人家开门做买卖。”
乞丐接了盘子,瞅见韩一山腰间的钱袋子。他装作弯腰感谢,顺手偷了钱袋,塞进袖袋,便急急往门口走去。
阿婵看见那乞丐在韩一山腰间摸了一把,心知不好,结巴道:“快,快看看,少了什么?”
待韩一山反应过来,才发现腰间的钱袋子不见了。
韩一山双眉倒竖:“这该死的花子!”说罢提刀追了出去。
店小二急急喊道:“爷,别追了,小心他们人多。”
原来还是团伙,郑元威和韩一柏担心那大汉吃暗亏,来不及吩咐,也提剑追了出去。待追出门外,哪里还有乞丐和大汉的影子,二人只得分头去寻。
追过一条长街,又转过两条小胡同,郑元威听见了云峦阁少阁主韩一山的暴喝:“该死的花子,居然偷盗钱财,不给点教训,怕是不长记性!”
原来韩一山将那乞丐追进了一条死胡同,那乞丐见前方无路,并不慌张,转过身,冷笑着:“你的钱袋子在我这,有本事来拿啊。”只见胡同两侧的房子里居然出来了十来个乞丐,难怪他这么嚣张。
“哟呵,我当是有多大本事呢?原来这里是贼窝啊。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何曾怕过!”韩一山毫无惧色。
“口气不小啊,今日就让你丢了吃饭的家伙!”那花子使个颜色,十多人便一哄而上,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正好今日端了你的贼窝!”韩一山持了重刀,一头扎进人堆。
他人高马大,力气非凡,一把重刀挥得生风。
郑元威赶到时,正看见韩一山以寡敌多,二话没说,拔剑相助。
一个力大无比,一个剑法轻盈,不消一会功夫,就将一伙乞丐贼子打伤在地,哎哟哎哟地求饶。
偷了钱袋子的乞丐见势不妙,正要偷偷溜走,被郑元威给拎了回来。
韩一山恼道:“好你个賊花子!胆大妄为,看刀!”不待听那乞丐求饶,挥刀割断了他的手筋,痛的那乞丐满地打滚。
韩一山继续道:“生而为人,不走正道!人人得以教训,他日再行歹事,取你狗命!”
客栈里豆月白和阿婵看着他三人先后追了出去,焦急地等待着。却不曾留意旁边一桌的三个客人早就在偷偷打量她俩。
见同桌的男子都离开了,三人使个眼色,结了帐一起起身,经过豆月白和阿婵时,一把抢了她们放在桌上的包裹,夺门而去。
豆月白和阿婵被吓了一跳,转眼的功夫就发生两件盗抢,待反应过来,二人正要去追,被店小二给硬拉了回来:“二位小姐追不得,没看出来这三人是和那个花子一伙的么,你两个弱女子,追上去岂不是羊入狼口?”
阿婵着急问道:“那该怎么办呀?”
店小二见怪不怪道:“就当破财免灾了,如今这年头,一日比一日乱,能保得住性命就不错啦。”
豆月白想到母亲赠的那把伞也被抢走了,心里又气又急,不管不顾地想要去追,被阿婵死死地抱住了:“小姐,追不得啊,就算追上了,你也拿不回来。”
阿婵的话,像是一记重锤,锤醒了她,是啊,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追得回来,怕是连自己的性命也要丢了,自己还身负父亲重托,怎可任性?
主仆二人一时没辙,只好焦急地坐等郑元威他们回来。
大约半个时辰,郑元威和韩一山才回来,豆月白和阿婵两人心里才安定些。阿婵都快哭了:“郑公子,我们的包裹被抢走了。”
郑元威连忙去看豆月白,只见她脸色发白,神色有点慌乱,手指微微发抖,眼圈泛红。
韩一山看着眼前两位柔弱无助的女子,道:“出了什么事?”
阿婵语无伦次地说了事情的经过,韩一山更是愤怒,一张大脸涨得黑红:“狡猾的花子!真是太可恶了!我这就找去!!”
郑元威拦道:“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你到哪里找去?”
韩一山被问的语塞,“我……我……我到处找找看,难不成要坐在这里等?”
郑元威没理他,转头问豆月白:“包裹里可有什么重要物品?”
重要物品?信笺和古镜都贴身带着,丢的只有一些衣物和那把伞。伞是自己唯一的念想,如今连这点念想也留不住。难不成问了自己这点念想,让郑公子和韩少阁主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小镇翻找?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这么大动静,要是再惹来麻烦,就更不好了。既然已经丢了,眼下完成父亲的遗愿才最重要。
豆月白想明白了,抬头道:“也没什么,就几件衣物和一些钱财。刚才有点吓到了,所以有点慌乱。”
郑元威点点头:“既然无甚重要物品,就算了吧。韩少阁主,我们只是途径此地,人生地不熟,想要找那帮乞丐,怕是不易,而且,刚才我们动静那么大,怕是要有麻烦,不如先走为上。”
话音刚落,韩一柏就跑了进来,急急地向他哥哥韩一山打着手势,原来这个韩一柏不会讲话。
韩一山看完弟弟的手势,对他们道:“郑公子所料不差!那伙贼子偷听了我们讲话,知晓我们要往南走,已经在镇外做了埋伏。”
郑元威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向西行,绕过他们,再往南走。”
韩一山:“好,我也是此意。”
郑元威:“那好,我们赶紧出发吧。”
郑元威不待多想,拉了豆月白当先往外走去,其他人也急急跟上。
和堂镇往西并不好走,没有大路,只有一片茂密的树林。一路不歇地进入密林,郑元威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拉着豆月白手,他有些尴尬地放开。
已是午时,林中密不透风,有些闷热。
韩一山膀大腰圆,最怕这大热天,他擦着汗道:“热死个人,要知道这么热,就直接朝南走,将那帮贼子砍杀个痛快!也比闷在林子里强。”
郑元威看看韩一山笑笑,没理他。
豆月白和阿婵也是累了,坐在树下直喘气。
豆月白像是听到了什么,仔细听了半天,高兴道:“你们听,好像是水声。”
大伙都屏息仔细听了会,郑元威道:“还真是水声,好像在那个方向。”
几人都兴奋起来,顾不得疲惫,往林子深处走去。林子草木横杂,顾了头顾不得脚,五人跌跌撞撞行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林子钻出来,眼前豁然开朗,果真是一条小河,他们站的位置刚好是一个不大的瀑布,水花飞溅,水声隆隆,一解刚才的闷热。
几人欢快地奔向浅水滩,韩一山更是一头扎进水中,不停往身上泼水。
郑元威和韩一柏也洗了手脸,又往水壶中灌满了水。
豆月白和阿婵对着清澈的河水整理仪容。
待暑意缓减,几人才发觉早已饥肠辘辘。五人默契地分工,韩一柏挖坑捡柴生火,郑元威和韩一柏往林中打猎,豆月白和阿婵则在附近的林子边缘摘野果,挖野菜。
今日运气好转,猎得一只野猪,还有一些水果和野蘑菇。
几人围着火堆,烤肉吃肉,再配上野蘑菇,那叫一个鲜。
韩一山胃口大,一人就啃了一条野猪腿,心满意足道:“真是痛快!要是再来二斤烧刀子,就齐全啦。”
阿婵看他吃得满嘴是油,打趣道:“要是有烧刀子,估计你还得再吃一条野猪腿。哈哈哈……”
惹得几个人都笑起来,韩一山拍拍肚皮,也是仰头大笑。
郑元威道:“能在这山野之中如此尽兴,也算是人生乐事。”
是啊,要是能在这里有三五知己,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谈天说地,真的是人生足矣。豆月白静静地想着,只是如今身有重托,不能任性。
韩一柏不会说话,但可以看出,他也是很享受这自由自在的感觉。
吃完野猪肉,豆月白递给每人几个野果,果子酸甜可口,最是解腻。
吃饱喝足已近黄昏,韩一山直犯迷糊:“不行啦,今日我们在这宿一晚,太困了。”说完就地躺下,打了个哈欠就睡着,呼噜声骤起。真是心无杂事,踏实安然。
韩一柏冲着几人歉意地笑笑,这呼噜声真的是有点扰民。
郑元威折了些宽大的树叶铺在火堆的另一侧,留给两位女子。自己则和韩一柏坐在火堆旁。
阿婵也是心宽之人,在温暖的火堆旁很快睡着了。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亮繁星,浩瀚长空深邃绵长,无穷无尽。
豆月白想到河边走走,郑元威不放心她一人独行,叮嘱韩一柏守在火堆旁,便陪同豆月白一起。
二人沿着河畔缓缓而行。
郑元威:“月小姐……”
豆月白:“叫我月白就好。”
郑元威有一点欣喜:“月白,那日的伤药还有吗?”
豆月白:“郑公子又伤到了哪里?”
郑元威摇摇头:“那日伤口的扎布不知何时丢了,天气炎热,好像有些不太好。”
豆月白:“我看看。”
郑元威挽起袖子,豆月白借这星光,贴近了仔细查看,她有些皱眉,伤口没有愈合,反而有些化脓了,要是不处理恐怕有大麻烦。
她四下看看,河水边刚好有块平坦的巨石,扶了郑元威在巨石上坐下。
豆月白道:“伤口不太好,需要先把浓血挤出来,会有点疼。”
郑元威看看她紧张的模样,微笑道:“没事,来吧。”
豆月白纤白的手抚上他的臂膀,郑元威微微抖了一下。
她正专注地盯着伤口,丝毫内察觉他的异动。她双手用力,将脓血和一点腐肉用力挤出,果然很疼。
待挤干,又俯身用这流动的河水帮他反复冲洗伤口,如此近的距离,郑元威温柔地看着身旁的女子,纤细,美好而恬静。
豆月白一回头,正好对上郑元威的双眸,距离不足三指,甚至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
豆月白脸上满是红晕,她慌乱向后一躲,差点坐进水中。郑元威急忙用手臂一搂,慌乱的豆月白好巧不巧一把抓在了他的伤口上。豆月白站稳了脚,郑元威却右手捂着左臂的伤口弯腰低呼。
豆月白焦急查看:“郑公子,怎么样?是不是痛的厉害?都怪我……”
未等她话说完,一些水珠兜头洒了下来,原来郑元威是假装唬她的,此刻正笑吟吟地撩了河水逗她。
见郑元威无恙,豆月白也放了心,双手拨动河水泼向他:“太坏了……”
一时之间二人泼来泼去很是开心,郑元威边泼边朝河滩跑去,两人又在河滩追逐嬉闹。
玩闹好一会,才想起伤口。豆月白摸摸胸口,还好,药包没丢。她细细地在他的伤口均匀洒抢药粉,用布扎起来,叮嘱道:“每日都要清洗上药,更换扎布,不能再感染了。”
郑元威摸了摸她的长发:“嗯,就由你每日帮我护理伤口吧。”
他的声音温柔,他的手宽大温暖,让豆月白一瞬间有些迷失。
夜色渐深,河畔边有了凉意,二人衣衫都有些微湿。郑元威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又细心地系了带子:“月白,你喜欢这里么?”
豆月白:“今日山谷中的生活幽静安稳。”
郑元威:“是啊,俗世繁杂,还是山野生活自在无拘。”
豆月白:“像儿时一般无忧无虑。”月白的儿时的确是无忧无虑的,而今,她的家人却都是不在了,心里有些难过。
郑元威见她越说声音越低,拉了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月白,有我在……”
豆月白的脑袋轰的一声,“别怕,月白,有我在……”这话,这话她梦中那位男子也说过,分毫不差,也是拉着她的手,只不过是在花田。
豆月白吃惊地看着郑元威,是你么?梦中那个男子可是你?这怎么可能?到底是梦中的男子出现在了现实,还是现实中的男子入了她的梦境?
郑元威看她呆立在原地,轻轻揽了揽她的肩:“更深露重,小心着凉,我们回去吧。”
连揽上肩得感觉都是一样的。难道真的是他?
二人回到火堆前,韩一山和阿婵还在睡着,韩一柏正拨着火堆。
郑元威示意韩一柏先睡,他来守夜。他在豆月白身边坐下,帮她盖好自己的外衫,将火拨得更旺。木柴噼里啪啦地响着,映着郑元威的身影。
呼噜声停,韩一山醒了,他打着哈欠揉着眼去林子里方便,完事便陪郑元威一起坐着。
郑元威道:“你睡吧,我精神着呢。”
韩一山:“陪你坐会,守夜真的是最熬人。我那个弟弟连着两天两晚不合眼,照样该干啥干啥。”
郑元威:“令弟真是让人佩服。”
韩一山:“可惜啊,小时候让一场大火吓着失语了。要不然,凭他那聪明,那身手,最该是少阁主的料。”
郑元威:“人无完人,失语也算不得啥,令弟依然乃人中龙凤。”
韩一山:“郑兄所言甚是,虽然不能说话,但从小熟读兵书,什么武功秘籍,机关暗器都是过目不忘。”
郑元威:“你兄弟二人各有所长,无论谁做少阁主,都可以互相扶持。”
韩一山佩服道:“听了郑兄的话,我真是豁然开朗啊。”
郑元威:“此话怎讲?”
韩一山:“我虽然生在云峦阁,可我就是一介武夫,坐在这个少阁主位置上,那是浑身不自在,其实我弟弟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少阁主,我几次推脱,我爹倒是同意了,可我弟弟死活不同意。”
郑元威:“我看你弟弟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像是在意权位之人。”
韩一山:“正是,正是!他每日除了练武,就是钻在房里,不知道在鼓捣些啥小玩意。所以啊,刚才听了郑兄的话,我就继续坐这个少阁主。反正这少阁主不是我就是他,是谁都一样,兄弟之间互相扶持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聊着,而背靠他们而卧的韩一柏却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