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元的大喜事很快传到江灵犀耳中，她躲在军营里，一直潜伏在夏雁然周围，看赵启元每日悉心照料她，一面掰着指头算婚期，一面讲许许多多的中原轶事逗她笑。

日复一日，不厌其烦。

赵启元那么开心，江灵犀偷偷看着他，看到眼睛发疼，看到连自己来漠北是什么目的都忘了。

他怎么会这么开心呢……

江灵犀呆呆地想，她怀孕的时候，魏伐一点也不开心。

如果那时候是赵启元该多好，那她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他还会悉心地照顾她，讲很多笑话给她听。

她不断想起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心中郁愤难平。

直到夏雁然的肚子一一大了，这郁愤忽然化作仇恨，让江灵犀生出止不住的杀意，凭什么夏雁然命这么好！

她爱的人都喜欢她，她的孩子死了，夏雁然却能和赵启元幸福美满地过一辈子。

“不公平……这根本不公平……”

江灵犀觉得自己想明白了，她要去杀了夏雁然。

这个女人根本不配得到现在的一切，所以杀掉她是对的。

她在夜半时分潜入营帐，夏雁然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因为怀孕而显得面庞臃肿，江灵犀几月就产了，并不知道怀孕到后期是这样。

夏雁然像是失去了灵气，皮肤微微泛黄，手脚浮肿，半点也看不出从前仗剑跋扈的模样。

甚至还有点丑陋。

见她变成这样，江灵犀觉得可悲，赵启元对着这样一个人，不久之后肯定会厌烦，不如现在就让她杀了她，以绝烦恼。

江灵犀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外头突然有人掀了营帐走进来。

她闪身躲在更衣的木架子后，见来饶步子停在床前，轻轻地坐下，听脚步声江灵犀就知道是赵启元。

他盯着熟睡的夏雁然看了许久，缓缓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低头时江灵犀恰好看见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那么温柔，温柔得连月光都盛不下。

江灵犀只觉得心尖疼得发酸，提剑的手失去了力气，亮以后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一刻不停地逃离漠北。

逃到一半却又停下，眼前不断闪现赵启元每日的笑脸。

如果走了，好像再也看不到了……她软软地跌在沙地里，无声痛哭。

过去好几个月，夏雁然再没见到江灵犀，不知她是逃了，还是潜伏在军营里，她的肚子渐渐大了，也就顾不上这些事情。

倒是师父，夏雁然已有许久没见她。

几次在营帐里扑空，她只好去找赵启元，问问江雪寒的下落。

帐子外没什么人，夏雁然走过去，却恰巧听到江雪寒的声音，“你还在等什么，雁儿的肚子一比一大，等孩子生下来，再想打可就晚了！”

“道岸师父。”

是赵启元的声音，“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这话未免太过……太过耸人听闻！他可是雁然的亲生父亲，怎么会……”

“你怀疑我骗你？”江雪寒拔高了声音，“夏桀根本不是雁儿的亲生父亲！”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夏桀此人放浪形骸，养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腻了就丢给手底下人，府上姬妾不敢声张，或是有孕也分不清是谁的！”

“他那人偏生古怪，将有孕的女人都养着，若生下来是男孩便杀掉，是女孩就继续养着，十五六岁地放在院子里，个个貌美如花……供他赏玩。”

“夏雁然便是其中一个！”

屋子里一声闷响，不知什么东西打碎了。

夏雁然浑身冰冷地立在帐子外，胃里连着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呕出声，躲在一旁重重地吐。

里头的人似乎没发现动静，江雪寒又道：“他如今做了皇帝，三两头派使臣来赎夏雁然，这目的还不清楚？”

“你父皇不肯同意你们的婚事，恐怕很快就会答应他的条件，等孩子生下来就将夏雁然送还，倒时候你又拿什么争她！”

营帐里久久无声。

半晌，才传出赵启元的声音，“还请……道岸师父赐教。”

“我已调查过，如今守在棠溪的是大司马之子。”

江雪寒道：“夏桀与他不睦已久，必不会调兵增援，你只要攻下棠溪城，与中原再无和解的可能，你父皇自然就不会送还夏雁然。“

赵启元似乎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

江雪寒低低地冷笑一声，“屠城，向夏桀宣战！”

听到“屠城”二字，夏雁然慌慌张张从营帐前走开，悄然离去。

她闷在营帐里想了好几日才勉强从震惊中回过神，再想出去劝赵启元切勿轻举妄动时，却发现他已经杀了所有中原俘虏，带着兵马去攻城了。

倘若他真的屠城宣战，这样激烈的做法必将导致两国不死不休，到时候不仅一城的百姓生灵涂炭，就连她和赵启元的下半生也没有可能了。

夏雁然惊急交加，还没跑出帐子便一下倒在地上。

那一夜夜凉如水，暑将至，漠北越发炎热起来，明玄难得有空搬了桌椅板凳陪闻玉打牌看星星，叶子牌刚洗了一半，就见赵飞石十万火急地冲进来。

“大公子，快随我上城楼看看！”

话未完，忽然自半空里传来号角长鸣，一声声，一阵阵，急促而沉闷。

是突袭！

闻玉愣了一下，明玄已经跟着赵飞石冲上城楼，她丢下牌跟在后头，刚上去就见城楼外的大漠上烽火连，黑压压的兵马重重奔来，长枪铁戟在月光下寒光闪闪。

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明玄拉着她闪开。

箭越过他们钉在城墙上，尾端赫然挂着一个人头，守城的将士俱是一惊，又是十几支飞箭射来，每一支都挂着一个人头。

“是被他们抓去的俘虏！”

有守卫大叫，认出箭上的人头曾经是自己的伙伴，“还迎…还有韩大人！是先皇陛下曾派去议和的韩大人！”

杀掉俘虏和使臣，这无疑是在向他们示威！

赵飞石气得一口气斩断箭矢，人头骨碌碌滚到地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岂有此理！这蛮竖竟不讲道理！”

城下马蹄如鼓，明玄紧锁着眉头，一时弄不明白赵启元为何疯狂攻城。

“命令所有人戒严，把那几个从大夏逃回的人带过来。”

明玄带着人快速布防，又看着闻玉道：“你先下去，这里太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