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带进来一大片光晕。
半睁着眼,光线刺眼,抬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圈。郑合欢趴在床沿,回想昨夜又醉卧在塌上,身子很是僵硬。
手臂艰难的撑起身子,身旁的酒坛滚动,作出连续的动静。
眼前的依旧模糊,只觉得那黑影在靠近。
“大人,宅子已置办妥当。”婉靠近耳侧,柔声道。屋里这般景象,婉怕是已经习惯了,连日饮酒,分不清她何时梦醒,若非有要事通报,绝不会有人冒然进来找她。
郑合欢一点点睁开眼,看清婉的脸庞,单手撑着床沿,左腿麻痹,起身的一瞬间,步态踉跄。借着酒精,一夜无梦,左腿压了一宿,很是酸麻。
“婉,将窗户推开通风。”身处其中,鼻子已嗅不出异味,一旦与外界相通,一阵酸腐味扑鼻而来。
凉风吹进来,止不住打了惊颤。屋里光源充足,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走出里间,脚尖踢开四横八竖的酒壶。郑合欢漫不经心的提及,“项家可有来人?”
“项家三爷,昨夜便宿在伶魂,今晨也还未走。”婉看着她精神不济的样子,到了杯茶,递她的手跟前。
脑袋晕眩酸痛,揉着太阳穴,难以缓解。一杯温热的茶水,胃里暖了些,缓过些精神。把玩着杯壁,出了神,轻声呢喃着“有意思,他家里的夫人,竟能容许。”
“事关项爷,项家应该没人敢闹。”婉有意无意的着。
她将人家后辈带来这烟花之地,这项家三爷怕是要常住在伶魂,这般差事项梁那般作风脾性,自是不会。而项家三爷一向不走寻常路,行事最不顾君子之名,流连青楼楚馆,项家未来接人,瞧着是默许了。
“项家那子,一会儿送走,避开项家耳目。”郑合欢深觉得麻烦,到底是不喜项家这黏糊的做派,什么都舍不得,还想着脱困,世间哪有这等好的事情。
婉听着她话里的鄙夷,稍稍瞟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手上忙活起来,将地上酒壶一个个捡起,放进托盘,准备送出去。
“厨房热着白粥,大人可要喝些。”婉端上摆得满满的托盘,不禁蹙起秀气的眉头,跟着她背井离乡,虽不亲厚,只看着她这般饮酒,又会有些不落忍。
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女子的模样,面庞消瘦,脸色憔悴,带着醉态,郑合欢着实是厌恶自己这般模样,然而,却像是戒不掉这酒了,失了酒精,一夜无眠。身子累到极致,意识还是清醒,见了霍琛之后,她便是这般状态,也不知何时能解脱,她又能撑到几时。
“婉,再取酒算了,取婉粥,我白出去一趟。”木梳上一团长发,着实是惊住了她。她好像该借酒了,她这条命还需要再撑三年,他应该也不会允许她这般折腾。
脂粉遮盖,隐去半分憔悴,却隐不去脸上的郁气。
楚国公族皆姓芈,王族熊氏,其下景氏、屈氏、昭氏皆冠芈姓。
春秋,由斗、成、屈、蒍i四大公族把持朝政。后楚庄王灭若敖氏之族,庄王、共王、康王三代先后重用蒍氏。直至蒍氏的强势遭到灵王忌惮,楚灵王杀大司马蒍掩,蔿氏没落,后重用薳氏i薳为大宗,蒍为宗。
及七雄并立之时,薳氏已没落,新心贵族昭氏、景氏取而代之。迄宣王、威王时期,昭、景士族昌盛。至怀王初年,为强王权,又转扶屈氏。
然丹阳一战,屈氏受重创,元气大伤。顷襄王起用屈氏,重用昭、景二氏。至今,历经三朝,屈氏已然一蹶不振,朝堂几由昭景把持,其下族早望风站位。
屈、景、昭三族,屈氏已被打压得难再重塑,助屈氏东山再起,其下二族不会坐视不理,太过冒险,且耗时良久。
陟陛皇之赫戏兮,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
读屈氏先祖辞令,字字皆是文人忠君气节。屈氏门下,袭先祖遗风,多是死忠之辈。若与屈氏谈及合作卖国,她这怕屈氏那些个后背提剑劈了她。
这般重气节,自认众人皆醉,他独醒,众人皆浊,他独清的世家,郑合欢必会选。她这样满口利弊权势的人,还是不去玷污人门下的高洁。
道不同,不相与谋。
至于选昭,还是景。她不太需要成败半数定的赌注。
不值,且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