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三十九章 始料,未及(1 / 1)粟一gg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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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走,你却偏要留下送死。”

“你还真是蠢得不一般。”

地上躺着的人狼狈不堪,光了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无限折射出她的可笑与无能。

现在的她似乎除了绝望,别无可留。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蠢,是因为太轻信自己才不会这般徒劳无功,害人不浅。

也更可能她

天生就是灾星,只会给旁人带来麻烦与苦难。

也许她本就该死了。

这般苟活着,似乎只是在延续灾祸。

她想守护的一次一次落空,她甚至看见了悲剧再一次重演。

就在她的面前,那样的真实,无从逃避。

跟前那尊贵的人嘲讽她愚蠢,俯视着她的奄奄一息。

生杀大权在他手中,他说曾给过机会,也着实可笑。

成王败寇,胜利者拥有一切,包括谎言。

她既已为囚徒,他从来只是站在斗场之上看她折腾,妄想着只要不死便能离开。

可这现实却是,只有死人才能离开斗场。他囚禁的斗兽,他总是了如指掌。

白天若那出城的人是她,她绝不会活到现在。

也许出城的那一刻,她就该死了。

王宫大内,鱼肠剑在此出现。

世人皆知,鱼肠断剑认主,出剑便可识人。红宅已经人去楼空,平日跟在郑合欢的身边影子人却兀自出没在永巷。

掖庭池上碧波亭,黑影现身亭阁之中,带走了藏在木梁上的物件。随后提着包袱,脚下生莲,飞身离开掖庭池。

也不知是否是天意,一个活人进入王宫大内,来去自如,顺利得像入了无人之境。

今夜月色正好,月下人影身法矫健,飞檐走壁宛若林中灵狐。跃身而下,攀住房檐,靴底踹住房柱,借力翻身飞入廊下。

点着烛光的屋子处于高楼之上,檐牙高啄,失手坠下便是粉身碎骨。

撬开窗靥,飞身进入侧殿。

在星星烛火之中,蒙面之人一步步靠近守着摇床的女子,听着女子温柔的声音唱着歌谣,伸手按住晃动的摇篮。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阿姐还记得娘亲教过我们的歌谣。”

伸手拉开遮面布巾,露出是一张郑云曾有一面之缘的脸庞。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确定郑合欢真的没有走,她还是来了。

对他们母子,她当真是毫无底线的偏袒,似乎从始至终,她不曾有一次选择放下的是他们。

很难说是否是因为爹娘在她面前殒命,所以亲情血缘成了她最深的执念。

“是你小时候好动不肯睡下,娘给唱成歌谣哄你睡觉。那是诗经第一则国风郑风女曰鸡鸣,这长大了还只记得那是娘编的歌谣。”

娘以前偏疼她也是真的,无忧躺在摇床里睡得安然,像极了她小时候总会听着歌谣睡下,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恬静安详。

顶着影七这张脸站在她面前人,却在她一出现瞬间郑云已认出她就谁。

接过她手里的包袱,一层层的揭开,看清里头与无忧一般大小的焦尸,不禁皱了眉头。那黑碳似的婴孩,已然辨不出面容,四肢躯干烧得焦黑,很难再看的出他是谁。

“阿姐还记得?”

“当然记得,怎会不记得?”

故意带着烧焦的婴孩走得离无忧远些,这还是第一次郑合欢看到无忧的长相,与她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多,五官很漂亮像阿姐娘亲,是个乖巧的孩子。只是孩子现在睡着了,看不到他睁开眼睛的模样。

但可以想到,他若是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样子,应该会是另一种的岁月静好。这孩子就是她的外甥,她郑家的下一代血脉延续。

越小生命,纵使脆弱,有太多的未知,却蕴含着最多的希望。只有保住他们,郑家才有可能延续生命,延续希望,她也不会对不起爹娘,将来没有脸面见郑家列祖列宗。

一见到这个孩子,她心里残存的动摇瞬间荡然无存,庆幸没有选择放弃丢下他。

郑云掏出腰间的匕首,割下那具焦尸半截小指,扔入火盆。一次次的火苗灼烧,已经烧焦的指骨很快化成黑灰,在火光中消失无影。

这就这样一具幼小生命,灵魂已灭,在死后躯体也不得安宁,但施虐的人却是冷血的,做完这一切,她们还是一样的坦然,不见丝毫心颤手抖。

这一具焦尸本是后宫亡魂,养到这般大小被烧死,很难说他生前不知痛楚。那下令将他烧死的人,不过是仗着他来了人间还未学会言语,到了泰山君跟前无法言说。

那人也许不知,即便婴孩说不清,举头三尺上有神明,泰山君那里必然也将世人毕生罪业一笔一笔记下,只等来世报偿苦果。

郑合欢买通宫人,买下他遗体只为今日她家无忧脱困,也在今日这具无辜的焦尸将与这处宫殿陪葬。

要出世不久,死于非命的孩子在死后不得安宁,她们又何尝不是残忍,来世又怎会少了偿还?

“阿欢,带无忧走吧,听话别管阿姐了。”

“一起走。”

郑合欢抱起无忧,揽着郑云往外殿走去,固执得坚持着。可那只拽着她的手,还是被人从衣摆上褪下。

未央宫终究是要荡然无存,赶在火势起来救兵赶来之前郑家三人一同离开,谈何容易!郑合欢身上有武功带着无忧离开要顺利许多,她不想成为他们的负累。

她在为大局,同样也为私心。

晓得无忧有人庇护,她似乎找到了解脱的理由。这未央宫如此华丽的牢笼,她在后宫斗了半生封了夫人,入主未央宫,这里就该是她的归宿。

再出去,习惯了荣华富贵的人,得了所谓的自由,面对所有的不及从前,她不知道是否能够做到坦然接受,却可以确定出去之后再不会找到比未央宫更尊贵的归属。

死在这里,不晓得那个人以后是否还能再想起他的后宫曾经有她这么一个人,对他有过妄想,为他不折手段,为他伤痕累累,最终与他未央宫共存亡,一同埋入废墟,化为尘土。

说到底,她更想在这里体面的解脱。出宫,只在她受人折磨,人微言轻,望着天上飞鸟羡慕它们来去自由,期待有人来救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过。

现在她熬过了非人折磨,经历无数次失望,登上尊位,再难看见人间美好,她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渴望自由。

她此时打定主意留下,其中理由是郑合欢一辈子都不会懂的扭曲。

她的妹妹是像旭日的人,怎会懂得她这种在阴沟里蹉跎出来的阴暗。

“你为无忧找了一具尸体,你又要谁替我去死?”

走过很长的一条廊道,她们仍然跑不出高楼。这里是大秦王宫,郑合欢又如何担保万无一失,保她阿姐脱身,必然要再找替死鬼。

“杀人而已。”

“我要阿姐活着,我只想救你。”

却是与她与无忧不一样的处境,她们离开的这条道上,少不得要溅上鲜血。走到这一步,为她的亲人,她可以提起剑做到罪大恶极,滥杀无辜。

廊道尽头,站着守门的宫婢,她们已经看到她的出现,顿时惊住。为怀里襁褓中的小人遮上眼睛,重新送到郑云怀里。

那宫婢头上的翠玉簪子,远远看着莫名有些熟悉。

断剑出鞘,寒光乍现。

守在门边上宫婢显然是感受到危险,倾其所有气力推开殿门,踉跄着逃出内殿。

殿外灯火通明,通天的白光洒进殿内,像是随时就可以将他们吞噬殆尽。

“太脏了,阿欢不要做这些,不值得的。”

“我不曾想过离开,我受不了平庸,受不了没有尊贵,又何必为我这样的人脏了手。”

终究是她天真了,以为略施障眼法便可偷梁换柱。扯下衣摆上的锦条,缠住虎口,紧握着长剑,现在的她反而冷静。

他们就是嬴政为她布下的网,他早已张开了口袋等她钻入其中。

终究是她天真了,以为略用障眼法便可偷梁换柱。扯下衣摆上的锦条,缠住虎口,紧握着长剑,现在的她反而冷静。

“他来了,你快走。”

郑云却在这时第一将她护在身后,抖着身子,张开双臂,通身的贵气竟真的挡住她所有的要害。

“走,带着不离、无忧好好活着!”

“这次换阿姐护你一次。”

郑合欢怀里抱着无忧,郑云掩护着她退至窗边。

窗户大开,站在窗边的人受着高楼上寒风凛冽。

天上的月亮比她那天看见圆了很多,在月色下看着阿姐的脸庞镀上银白,很像娘亲当年的温柔却坚毅的样子。

她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像过去一样失去亲人她心里没底。

不想再经历一次,她恐怕再沉受不住了。

怀里的人转醒,似乎隐约察觉到危险,张大嘴巴顿时啼哭不止。

面对如此清醒,孩子可以尽情用哭泣释放恐惧,而她们长大的人唯有故作镇定,拼劲全力,而后听天由命。

在高楼之上,郑合欢抱着无忧迟迟不走,最终是被身边的人毅然推下高楼。

郑合欢抱着无忧坠下内殿高楼,守在他们对面的宫卫冲上来,涌到那唯一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跟前,纷纷准备跃下高楼追捕跳窗逃跑的人。

从高楼处坠落,下落很快,郑合欢趁着为着地,甩出断剑扎入廊柱之中,顺势挂在半空。

怀里的人哭声停止,而高楼上却不见有人下来。一阵泛起心慌,瞬间起了不好的预感。

脚下揣中廊柱借力攀上最近的高枝,一眼便瞧见窗边半挂着人,还在奋不顾身的拦住要冲出来的宫卫。

郑合欢看到这一切,骤然失声,她看得见窗边的人身上血迹斑驳,嘴角鲜血溢出。

她感觉得没错,阿姐刚刚将她推开下高楼,为她躲过长矛押身,但她却稳稳被长矛刺中。

只一会儿功夫,她就已经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阿姐就在高楼上,远远的看着无忧哭声又起,就像当年母亲倒下时看她的眼神。

“不要!”郑合欢歇斯底里的喊着。

本是半身挂在窗边的人却突然站上窗台,张开双臂仰头坠下。

一支羽剑穿过她的胸堂,率先掉落。这一刻坠下的人,在她眼中似乎化成了玄鸟,有一道星辉一样的光影从她的身体中剥离。

看着她张开双臂缓缓落下,轻如羽毛一般。郑合欢作势就要飞身跃起,将人栏腰接下,却偏偏在这时,教人在身后扣住了身形。

郑云的身子已然落下,摔在地上,郑合欢想在去瞧一眼都是动弹不得。

眼前的人身下鲜血溢出,蔓延到花根下,春花凋零,花瓣遮住了她的眼睛。

粉色的花很美,可怎比得上阿姐万分之一的柔美。

眼泪从左眼滑落,她却像感知不到悲伤。

红着眼眶,她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又是似曾相识的鞭击三魂的长策,打在脊柱上隐隐作痛,灵魂却是痛不欲生。

身侧的人拿过她怀里的无忧,随后反手扣上她的双臂,按着她跪下,匍匐在最尊贵的人脚下。

此次为抓她,竟用了暗狱诸多高手。而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恭爷显然就是为她准备的。

开荒大军已然出发,走出数十里,天下人看着那个郑合欢随军离开。却在这一天深夜,她又诡异的出现在大秦未央宫。

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开,恭爷拿在手中瞧了两眼,很是嫌弃的扔开。

面具隐藏下的真容暴露无遗。

高楼上的人纷纷跳下,冲天火光冲出窗栏,红光晕染了头顶一方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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